《死神的新娘》寒酥雪

182、半步摇花（1）

　　宓竺精神力不弱，自然也感觉到对方以神识探查的举动，此种行为十分无礼。但宓竺却知道，两者实力差距太大，恐怕对方并不认为自己的举动会被她发现。
　　片刻后，贝拉十分自然地走到一处座椅中坐下，她以一根碧蓝色的法杖支撑地面，腰背挺立，脸上神情一松，露出淡淡的缅怀之色，“这里倒是变了不少。”
　　随着她的开口，仿佛冰霜消融，宓竺暗暗呼了口气，接着她回想起自己刚来时，此处姹紫嫣红的少女装扮，接着心中一动，“贝拉书记，您来过这里？”
　　她点了点头，宓竺偷偷打量她的神情，却碰上了她淡淡扫过来的眸子，那淡蓝色的眸子中透着刺骨的寒意，让宓竺经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双腿不自觉一僵，接着便连忙低下头来。
　　“这里是我最钟爱的徒弟的宿舍。”她似乎并没有因为宓竺的冒犯感到不悦，反倒解释了两句，“她十年前出走后，便没有再回来。”
　　宓竺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听到这里，她便有些疑惑起来。贝拉前辈的话中，分明是说，这个宿舍的前主人，十年间杳无音信。若不是闭关修炼，那便凶多吉少了。
　　她知道此时并不适合搭话，便一直静立着没有动弹。果然，半响后，贝拉转头看向石头，“你还在这呢。”她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似乎石头可以自由地选择留下来或离开一般。
　　她说了这一句，似乎并不认为石头会回答她什么，所以已然转开了视线。却不料，石头忽然开口了，“小小去哪了？”
　　他的话一时间镇住了场内两个人，宓竺忍不住嘴唇微张，眨了眨眼，石头恢复了记忆的事，她是知道的。但是，她却不知道它居然认识这贝拉书记。而最重要的是，他作为伴侣机器人，自己重启了他以后，他居然仍对前主人念念不忘，甚至，听他这意思，似乎还一副想要去寻找的样子。
　　贝拉的反应比宓竺更加夸张，一瞬间，她身体周围灵力波动异常，寒意一瞬间又倾泻而出。她握着法杖的手蓦然紧缩，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不是被洗去记忆了吗？怎么会还记得小小？”
　　宓竺身上灵力被逼透体而出，自动防护住她周身，石头被这股寒意冻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那仿真□□下的机械被冻出了毛病一般。
　　他哆哆嗦嗦地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浑身都不受控制地抖动着。贝拉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激动，寒意在她的控制下悉数被她敛入体内。
　　石头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失了血色一般惨白一片，他僵硬的身躯缓了半响，才似缓和过来。他朝前走了两步，似乎并没有因为贝拉的强大而动摇心神。“无论多少次，我还是会记起小小的。”
　　“为什么？”贝拉似乎对此十分迷惑，她甚至微微颔首，宓竺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握着的法杖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宿舍地砖，显然心绪并不平静。
　　“因为，她是我存在的意义。”他面目平和地说出这句话，就好像在说外面在下雨一般，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但这话中的意思却似震撼了贝拉，她抬头重新看向石头，半响无言。
　　宓竺心中却转过不少念头，随着和机器人的接触，她发现如同石头这样的机器人，似乎除了那标识着机器人的标志，很多时候，比人类还要鲜活。而在宓竺所见过的机器人中，石头更加明显。就如从自己第一次见到他，他便毫无顾忌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
　　但此时，她却并不觉得石头仅仅是在表达情感，好像是在表达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也许，正如他所说，在他创造之初，这个宿舍的原主人，便给了他这样一个设定。毕竟，石头本身就是作为伴侣机器人而存在的。
　　想到可以定制专属于自己的机器人，而且，无论重启他多少次，他总会重新想起自己，宓竺心中便有些滋味难明。若是这样，还找人类伴侣干嘛？
　　“是的，是的，那个傻孩子，那个傻孩子……”贝拉情绪渐渐激动起来，石头眨着眼睛，一脸迷惑之色，他长而密的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扑扇着，如同两扇含着古韵的团扇。
　　“小小去哪了？”他坚持。
　　“你寻不到她的。”贝拉摇了摇头，抬手试了试眼角，感慨万分地说道，那声音中带上了沙哑，“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继续等着她。”
　　“天长地久都是我的时间，我不怕等，我怕等不到。”石头有些着急起来，他搓了搓双手，甚至语气中带着了些许哀求，“小小去哪了？为什么我不能去寻呢？”
　　贝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却忽然转头看向宓竺，“你寻不到，但有人也许可以。”
　　不仅石头愣住了，宓竺也愣住了，她指了指自己，“贝拉书记，您在说我？”虽然石头此时的表情着实狼狈可怜，自己也没有因为他对前主人念念不忘感到生气和背叛感。
　　毕竟他只是一个机器人，宓竺这样想，但也正因为他只是个机器人，自己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为了他去浪费时间寻找一个失踪十年的人，还不见得能找得到。
　　若是为了帮贝拉寻找徒弟，那更是不可能。自己和她并无相交，也不会受她胁迫。
　　贝拉自然看到了宓竺的反应，那眼中精光一闪，忽然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她似乎很少笑，所以看起来十分不自然。“没错，是你。”
　　她点了点头，“你果然有恃无恐，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凭仗，但你还需要更多地磨炼自己的伪装和演技。”
　　宓竺几乎有些失语地抬起头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在各个方面打击自己的都不在少数，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嘲讽自己的演技和伪装。她胸口憋着一口气，张开嘴，喘息了一声，有些无语地转头看向别处。
　　她的反应再次逗笑了贝拉，这次再笑时，那笑容便自然了一些。她空闲的左手平举前伸，那里流光一闪，一柄小巧精致的发簪便显形而出。
　　那发簪带有弯弧的纤细发柄通体似由玉成，簪头以镂空叶片设计，中镶贝壳花，淡红色玛瑙。后有流苏打坠，灵动典雅，青丝渐绾玉搔头，赫然是一枚婀娜华美的玉质步摇。
　　几乎是看到的一瞬间，宓竺便不由自主被它吸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且这步摇不仅制作精巧却并不张扬，还并非简单的饰品。那中间淡红色玛瑙细看下，却是一枚魔法器具，只是不知有何作用。
　　贝拉将伸出的手举到自己的脸前，轻轻摩挲把玩。“不知你对这古朴器物所知多少，这玉簪名为半步摇花，你瞧这玉包浆通体莹亮，光泽水润，你再瞧这当中红沁，灵气十足，古韵盘桓。你觉得，它值得多少？”
　　“价值连城。”宓竺唏嘘一声，她本就极有品味，自然也看出这步摇不似当代之物，那玉似是也被懂行之人盘了数百年，代代流传。到了近代又被高超的炼器师重新镶嵌上魔法器物，但这魔法器具却也不是凡品，否则，也会与它本身的玉性相克，反而不美。
　　如今宓竺看这步摇灵气氤氲外露，相辅相和，可见，后来的打造，使其更上了一层档次。那么，无论它有没有多余的用处，都已经价值连城了。
　　果然，贝拉点点头，对于宓竺的识货十分满意。“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应该早已突破到2阶了吧？这也不是你的本来面貌吧？你那只小猫恐怕也不是凡品？或者，压根不是只猫？”
　　她语气中带着笃定，宓竺却在她一声声温和的询问中，心跳如鼓。
　　“你瞧，你的伪装并不完美，此时，你不应该噤声，当然，也不该急着否认，如果我猜测的不对，你应该表现得十分疑惑和感到可笑的。”贝拉伸出手，将那枚价值连城的步摇递到宓竺的手中。
　　没有给宓竺拒绝的机会，那步摇陡一入手，手中便多了一股温润之感。接着，丝丝凉意透过掌心传递到自己精神灵雾中，似是将那灵元素进化所得的薄雾打湿了一般，清新中带着潮湿之感。
　　宓竺细细感应片刻，再睁开眼时，便镇定了许多。她知道贝拉不过只是在猜测，只是因为自己的反应给了她笃定的理由。且她不过也只猜测自己突破了2阶，雪衣不是凡品，她本来也未加掩饰，被发现也属正常。
　　但她居然怀疑雪衣不是猫，宓竺知道她只是怀疑，也就没有解释的必要。只是，她如何知道自己是做了伪装的。
　　她在鼠阁中，是姬瑶老师亲自手把手教导她伪装之术，加上她上辈子演员出身，她的伪装之术只会更加惟妙惟肖。她一向对自己这一方面十分自信，但今日接连被对方挖苦，她都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逍遥日子过多了，专业都不够过硬了。
　　“你少的是生活的经验，我活了二百多年了，什么人情世故都了然于胸。你虽然已经尽力在表演，可惜，演的就是演的。就像，你只有挨过巴掌，才知道有多疼一样。”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滔滔不绝，宓竺却被她所说的年龄吓了一跳。
　　但见她认真地在教导自己，宓竺不自觉地将腰背挺直，十分虚心地细细听来，没有一丝一毫地不耐，倒是让贝拉一顿口干舌燥后，对她多了些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