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新娘》寒酥雪

137、土和图（2）

　　小金刚抓住了父亲的胳膊，急声开口道，“父亲，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金刚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气息一滞，竟是就这么泄了下来。“我做什么不需要向你交待。”
　　宓竺十分意外，不过到了这一步，她却似死猪不怕开水烫，全然不怕了一般。她提着华晨老人来到那巨大的石桌旁，猛然提气，盘膝坐到了一侧巨大的石凳上。
　　“前辈，这儿没有人类用的茶杯吗？”她毫不客气地开口，她这举止实在匪夷所思，与她之前谨言慎行的模样南辕北辙。倒是让金刚父子愣了一下，但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清澈，仿佛只是在打趣主人家怠慢了客人一般。
　　金刚见她丝毫不怕自己，倒是之前的怒意消了大半，自从见了这丫头，自己的情绪着实几度起伏，也实在是新鲜。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狠狠瞪视了宓竺几眼，宓竺也不以为意，直接端起他的杯子。
　　那杯子对自己来说太过巨大，仿佛是一个海碗一般，她毫不费力地两手捧了起来，仰头就灌了一口，好看的眼睛眯了眯。这一举动又大大刺激了小金刚，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宓竺，实在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胆大包天，他连忙看向自己的父亲，却见父亲的眼神竟然有些迷离起来。
　　宓竺放下海碗，擦了一下嘴，十分端庄贤淑地坐在那，一副好性子的模样。她抬头看去，倒是也发现了金刚异样的神色，心中微动，想起了之前在山洞中看到的那些画像，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不动声色地掩饰住自己的神色，平静地与对方对视。
　　金刚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竟有一瞬间躲避了宓竺的眼光。接着，它居然将那盘糕点推向了宓竺的方向，又重重一哼，“别说我怠慢客人，只有人类才虚伪至极。”
　　“是是，晚辈自从来到这处世外桃源，便觉得主人定是一雅士，温文儒雅，有着善良高贵的品格。”宓竺从善如流地两手抱起一块有盘子大的糕点，有些不知道从哪下嘴，嘴中却拍着马屁。她一点也不以为耻，夸起来倒是十分顺畅，仿佛全是肺腑之言，信口拈来。
　　听得那本跪在地上，刚刚缓过神来，颤颤巍巍站起来的貌美女子双目圆瞪，完全不知如何管理自己的表情。
　　“拍马屁我还是知道的，可惜我不是马，并不会受你这人类蛊惑。”金刚又哼了一声，一股巨大的鼻息从他的鼻孔中喷出，显然那马屁还是十分受用的。
　　见到这情景，宓竺却觉得有些五味陈杂起来，在这之前，金刚在她心中一直是一个邪恶恐怖的形象，自己无论是撒谎，表演，还是与他不卑不亢地斗争，都是自己想要活命的手段罢了。
　　实际上，自己应该是十分恐惧他的，但这一刻，他却觉得他有些可怜，是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此时坐在自己面前的金刚，就如同千万个普通的老人一般，居然也会因为晚辈的夸赞有些窃喜。
　　这场景实在有些滑稽，竟然让她觉得这块巨型的糕点无法下咽。她咽了口口水，将这糕点往盘子中间一扔，“太大了，吃不了。”
　　“额？”接下来的事情，让小金刚更是风中凌乱，只见他父亲微微蹙起眉头，就在他以为父亲要发飙之时，却看到它竟是将那快糕点捏了起来。他曲起的一指上外露的指甲收了起来，从指尖中又弹出一截锋利如刃的内甲，他举着手，将那块糕点剔成了许多个小方块，又扔了一块进宓竺的手中，这才重新拍了拍毛绒绒的手。
　　“金刚前辈，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宓竺，你可以叫我小竺。”宓竺愣了一瞬，接着讨好地吃了一口糕点，扬起笑脸问道。
　　“土。”金刚顿了一会，居然回答道。宓竺又转头看向他的儿子，小金刚明白了宓竺的意思，有些呆愣地开口，“父亲为我取名为图。”
　　“图？图画的图？”宓竺眼睛转了转。
　　“是的。”小金刚点了点头。
　　“一抔土，九州物。物九州，一张图。”宓竺喝了口水，觉得这一会倒是吃了个半饱，身体中都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前辈也是嘴硬心软，不想让孩子拘于这么一方土地。”
　　“哼，我可没你那么多弯弯绕绕。”金刚又哼了一声。
　　“前辈，既然晚辈也受了您的恩惠，我也不跟您绕弯子了。您也知道，我并非这个岛国之人，晚辈虽然年龄不大，但也知世间事并非非黑即白，我不是判官，所以您大可不必讳莫如深。对于这个岛国的事，零零总总，我也能大约猜到一些，实不相瞒，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他而来。”宓竺又一次将身边的华晨老人推出。
　　她说的这段话，模棱两可，但听到的人却是神色各异。华晨老人首先惊惧地看向宓竺，接着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就在那巨大的石凳上跪了下来，连连朝着金刚的方向叩起头来，“金刚神饶命，金刚神请救小民。”
　　“你是？你是来杀他的？为什么？”金刚倒是好奇起来，实在不明白岛外之人从何得来消息，为什么要来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岛，且要杀这样一个老人。
　　“没错，我是接到委托来杀他的。”宓竺这话一出，在场的两人两兽皆纷纷抬起头来，面色各不相同。
　　金刚也没想到宓竺回答得这么干脆，就听她接着说道，“我并非非杀他不可，若他和他的家族，是您的人，那我现在也算物归原主了。”自从之前金刚没有否定她说圈养人类的话，和之前亲眼目睹了岛民的惨死，宓竺对这老人也没有任何好感，他不过是这金刚的走狗而已，死不足惜，所以宓竺话中将他物化，也是在表达自己的不屑。但无论对他观感如何，他此时却是自己的一张牌。
　　“我并没有想要插手您的家事，我只想出岛，当然，我知道，这样并不能完全表达我的诚意，不过可以这样……”宓竺思路清晰，正想说出自己的打算，忽然，“嘭！”金刚却忽然一拳捶在了石桌上，那巨大的石桌在他一拳击打下，轰然碎裂，桌子上的茶水糕点混着无数的石块散落一地，有些蹭到了华晨老人身上，让他头破血流，但他却瑟瑟发抖，不敢轻易动弹。
　　宓竺止住了嘴，没有继续说话，脸色却严肃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这一路上，她一直没有停止猜测，因为在她心中，遇到这头金刚BOSS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她不敢心存侥幸。
　　所以，她不敢放松自己遇到的所有事情的细节，抽丝剥茧，想寻找到任何可以对自己等人有帮助的讯息。但她没有想到这金刚已经如此强大，让几人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这样一来，想战斗的想法便成了妄想，所以她利用自己的异能的特殊性换取了将几个伙伴收入小竹园的时机。
　　她知道自己的魔法异能和生命树结合后，对生灵的吸引力十分大，所以她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仍不惜大面积地释放甘霖，这一切都一直在她的计算内。对方确实也产生了贪婪之心，但她没想到的是，这金刚喜怒无常，本想以此诱惑与对方谈条件，但对方忽然就像没了兴致。
　　而且他狡诈善演，竟将自己都骗了过去，这些都让人不得不感到绝望。
　　就在自己准备破釜沉舟之时，小金刚图却忽然站了出来，让几人之间的气氛又重新玄妙了起来。宓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整合了自己得到的线索，如果猜的不错，这金刚已经活了几千年，恐怕就是这个岛国信奉的土地神了。
　　不知那个传说是否有偏颇，但可以肯定的是，土活了下来，而他接下来做的事情是将这些人类圈养起来，若说他想让这些人类灭亡，以他的实力，完全能够挥手间倾覆这块岛屿，让这些人类流离失所，死得悄无声息。但若说他是为了保护这些人类，却每个月送1000人类出山城，用来投喂这些异兽，也实在太过残忍。
　　但不知是不是这样十分有效的缘故，无论是山内的人类还是山外的异兽，都繁衍地十分好，若不是亲眼看到这残忍的一幕，宓竺也会以为两者一直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几千年的时光。
　　宓竺不确定土的想法，但另一个可以确定的事情是，这华晨老人以及他的家族是受金刚支配的，相当于它的家仆。
　　所以宓竺便想以华晨老人的生命为突破口，向金刚示好，再以契约的方式，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诚意，以换取众人的生机。谁知，自己话只说了一半，这老金刚却又一次怒了。
　　宓竺不禁感慨，真是伴君如伴虎，自己这一会的功夫，就被吓了几个来回，若不是心理素质好，恐怕十个胆都被吓破了。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在害他？”金刚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他转头看向身边那一直瑟缩着身体，拼命叩头的枯瘦老人，眼中露出复杂又厌恶的神色，一时间焦躁不已。
　　宓竺舔了舔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华晨老人却仿佛忽然鼓起了勇气，颤颤巍巍开口了，“金刚神在上，我，我将试图逃跑的外来者带到了您的身边，我的族人还能世世代代地效忠您，请您不要抛弃您最忠实的子民啊！”
　　他这段话倒是说得十分顺畅，说完后，又“碰碰”地叩起头来，脸上青筋凸出，涕泪横流，直到这一刻，宓竺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他哪怕恐惧异常，也不肯松口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