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一瞬》草草

9、大老板

　　“瑛瑛，你有没有钱？”
　　这是一句失礼的问话，却也是小月在我这里住了两个月来，最为正常的一句问话。
　　是的，小月在我这里住了下来。
　　初时，我问她，“难道不怕兄长挂心？”
　　她笑笑，回我，“他有他的使命，我有我的任务，在一处反而要他保护，在你这里不止是有了好靠山，更是近水楼台。”
　　她的说词，我听得一知半解，再询问时，却被她打岔过去，也就淡忘了。这些时日，与她相处，越发觉得她周身透着股子神秘。
　　比如，她见我胃口不好，便想了几品清淡菜式，特特去膳房授了厨娘。待料理上桌，才一道一道地报出名堂，什么二十四桥明月夜，什么玉人何处弄吹箫……单是这外在的诗情画意便让人起了兴致，滋味淡雅虽也不俗，却反而落到其次了。我惊艳地赞她蕙质兰心。她却调皮一笑，说自己不过是偷了位大侠所创的菜品，说说倒是可以的，若要动手，只怕连个火也生不好。小月是否过于自谦无从得知，只不过，自此，她便成了膳房的厨娘小斯们争相巴结的对象。
　　又比如，她见我衣衫繁琐，行走时外袍下摆曳地，每逢转身，手上提着甚是不便，就取了笔墨描了几幅成衣图，让几个丫头私下里做了给我试穿。领口与宽袖仍是贯穿袍子的样貌，只不过由搭襟改为了钻身，下摆宽散只及脚面，胸下穿了条丝带，一抽一系便让上身服帖了。小月道，这是专为孕妇设计的衣衫，舒适又轻便，关键是省去了踩到下摆的危险。我虽深以为然，但这衣衫是无论如何无法在外面见人的，在内室里倒是可以穿上一穿。夜里，我着了在邵岩面前转了一圈，让他给个品评。他瞧了瞧我的胸口，邪邪一笑，道，“你这里，似是更大了些。”我脸上绯红，转身便要将那衣裙换下，却被邵岩拉住了，在我耳边低笑道，“换什么，我看着挺好，不过，只有我能看，恩？”
　　再比如，她见我终日恹恹体力不足，便授了我一套舒展四肢的功夫，节奏轻缓，动作优美。她说，这套功夫叫做瑜珈，专门助人平缓呼吸，放松心情，常练，自会神清气爽。左右无事，我便每日午后随着她练上一会儿，每每出些薄汗，面色也红润多了。一日，我偶然见到阿元与小月正在切磋瑜珈的姿势，才晓得，这门功夫已经让这些丫头们着了迷。
　　最为费解的，是她初来没几日便与我身边那位嬷嬷处得极好，询问因由，她只说是与那嬷嬷家里有些相识，可观那嬷嬷待她却如自己恩人一般。这中间的渊源我本无心多问，没想到，母妃跟前连带着我也得了些益处，心中对小月的好奇自是又多几分……
　　言行举止的与众不同，尚且能以家学渊源借口，可那些新奇的想法，却又该如何解释呢？我自认也是博览了些书籍的，但她口中所述的那些事物却当真是闻所未闻，每每，我看着她面上生动自信的神情，便总觉得胸口有些被埋得很深的东西要破土而出，却每次都抓不实在，也只得安慰自己，那便是，由衷的好感跟钦佩吧。是呵，也只有这样的奇女子，才配得上我那生性不羁的兄长呢。
　　因着小月平日的作风，即便是普通的问话也显得不寻常起来。我沉吟了一会，回道，“王府里每月的例银在我手边没动，有个百余两。你是，要置什么东西？”
　　小月摇摇头，眼中的火焰暗了下去，“原来，你也不富裕，唉，你说，我要是写封信跟燏要个万八千两的本钱，能行不？”
　　“本钱？你要……经商？”我讶异地睁大眼，转念一想却也不是全无头绪，“恩，你是要开个酒楼？还是，成衣坊？”
　　“都不是，我找到了一桩赚钱的生意呢。” 小月神秘一笑，自怀中掏出一条链子递给了我。
　　我取来看了看，入手虽光滑，可颜色浑浊，不是什么上乘的玉石，便不解地望着她。
　　小月将那串珠子又接了过去，“这是我自集市上十文钱买来的，当然不是什么名贵的玉石，恩，应该说，它根本就不是玉石，而是手工制的玻璃，哦，应该称作，琉璃。”
　　“琉璃？！你是说，古书上记载的皇室珍品？可，书上说它在前朝便失传了的。”
　　“皇室的制作工法虽失传了，可还有些略通一二的民间艺人不是。我揪住卖这链子的摊主问了，这东西，是从城郊的妙云庵购来的。”
　　“妙云庵？”我皱眉思索，“这名字到没怎么耳闻，若说这都城里的庵堂，香火最旺的是城南的水月庵。”
　　“这我也打听出来啦。水月庵里菩萨灵，结了姻缘抱子行。其实，这妙云庵里也是供着尊送子菩萨的，只不过地处偏远，自然就清净了许多。” 小月说着，将手上那串珠子绕在指上转了一圈，“庵里日常用度所需也是一笔花销，迫不得已，自然要想些营生。”
　　“你是说，这珠链是庵里的师傅做的？”
　　小月点点头，“我前日去了一回庵里，见到了那位做珠链的师傅，聊的也挺投机……”
　　“因此，你便想投些本钱做假玉石生意？不过我看，按这珠链的成色，也只能糊弄了不识货的百姓，谋些小利，如何赚钱呢？”
　　“你瞧着这珠子的成色似下等玉石，是因为师傅在制的时候加了些矿石，让它颜色浑浊似玉，若非如此，做出的成品应是这样的。”小月笑着，从怀里取了个锦袋，打开了系口的丝线，翻转过来，将里面的物事倒在我掌中。
　　“咦？这几颗珠子，当真通透可爱的紧呢。”我一颗一颗捏起来瞧着，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撞击时有金属之声，颜色虽各异，却个个透明，阳光下流光溢彩，夺人眼目。
　　小月得意地笑了，“当然啦，这种制作法可是凝聚了无数前人的智慧，反复锤炼几千年才总结出来的，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俗。”
　　“千年？小月，这珠子，是你制的？”
　　“呵呵，怎么会，这珠子，当然是师傅，恩，庵里的师傅做的。”
　　我狐疑地望了她一会，她脸上只一径傻笑，我也只好心中暗叹一口气，将疑问略过。“这般看来，这生意，倒是值得一做。”
　　“当然啦，通过沿海州郡的商船从伯域进够价格低廉的石英原石，请玄金锻铁的工匠在妙云庵的后山再修一座炉膛，庵里的小师傅们兼职做些后期手工，我连你这个广告代言人都选好了呢，就只差拿了银子开动而已。”
　　小月说得兴致高昂，竟让我也有些血热起来。我笑了笑，“一万两便够了么？”
　　“够啦够啦，咱们生意先做起来，再说别的。”
　　我起身，自内室的壁柜中取了一叠银票出来，递到小月面前，“那你便着手安排吧。”
　　小月看看银票，又看看我，“偷拿你老公的钱，不太好吧？”
　　我愣了愣，笑了，“这些，是我的嫁妆，不用知会邵岩的。”
　　小月会心一笑，将银票接过仔细放好了，封了我为大老板，她则自封了总经理，接着便转头去寻笔墨，说是要立份契约。
　　我拉住她，“契约到不忙，咱们这商号的名字，可想了没有？”
　　“出钱的是老大，当然是瑛瑛你做主啦。”小月脸上笑咪咪。
　　我想了想，便道，“彩晶阁，好么？”
　　“彩晶阁……恩，就是彩晶阁了！”

作者有话说

　　唉，我太懒了，真想直接蹦到最后一章去结尾得了～～～恩，快了快了，一定在五章以内结束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