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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一章 ...

  •   苏州城外,行人寥寥。

      偶有浪子游侠打马路过,也不过些许尘土,顷刻便了无踪迹。

      城外十里亭有一段密林,木头的材质,做器物嫌太疏,做柴火又太密,人皆鄙其无用,却也因此得以保全。这密林对常人看似鸡肋无用,却因良药多藏于背阴潮湿深处,便成了蓝天宇绝佳的采药去处。

      江左蓝氏,世代为太医院供奉,也算名医世家。可惜到了蓝天宇太祖父一代,不知何故只育有一女,遂辞了官隐居于苏州城内。及至孙辈出了个蓝天宇,天资聪颖,勤慧好学,方隐隐又有了中兴之势。

      举凡良医,皆须精通采药辨药之术。蓝天宇看着药篓里满满的收获,不禁颇为满意,整了整衣襟,便要赶日落前打道回府。“什么东西?”蓝天宇脚下一绊,不禁吓了一跳,只听见微微的一声呻吟——竟是一个人!

      毕竟行医多年,蓝天宇立时便搭上了那个人的脉搏,这少年似刚及弱冠,脉息微弱混乱,是心疾发作,却还有口气。也来不及顾得这少年什么身份,蓝天宇立刻丢了满筐药材,背起来就往城内赶。

      名医也不过柔弱书生,好容易坚持到家中,蓝天宇早已发髻散落,臭汗淋漓,取了玉清散,和着热水,便在那少年胸上轻柔的按摩着。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眼见他脸色慢慢怯去了苍白,心脉也渐渐稳定,蓝天宇才长长舒了口气,和衣便倒在了旁边,沉沉睡去。

      “你要对我负责!”懵懵懂懂的睁了眼,蓝天宇就听见这一声清亮的告白,吓得立时清醒无比,直直地便跳了起来。身旁那少年也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杏眼圆睁,恨恨地瞪着蓝天宇,又郑重重申道:“你看到了我的真脸,就要对我负责!”

      蓝天宇虽不是书呆,从小却也没听过这么混蛋的话,刚要起身申辩,手没扶住就直接滚到了地上,实在是斯文扫地,狼狈不堪。那少年原本还是瞪着蓝天宇,却又被他尴尬的样子给逗笑了,一双圆圆的眸子微微一弯,立马弯去了蓝天宇的七分怒气。

      “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蓝天宇心下惦念着昨日的那筐药草,也不欲与这少年顶真,只想赶快解决了这麻烦。殊不料那弯弯弧线忽然又圆了起来,愤愤不平道:“我们易容世家,若是给外人看到了真貌,便要以身相许!你当我愿意么!哼!少爷我还看不上你……”

      蓝天宇正听得哭笑不得,少年却突然脸色一白,额头冷汗淋漓,眉头紧皱,痛楚万分。蓝天宇慌忙取药倒水伺候了半天,那少年才虚弱的侧躺在床上,好受了些。蓝天宇不禁心头一软,无奈道:“那先在我这儿调理个把月吧,然后我再送你回去,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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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我回来了。”温软的少女声音,不消说便是莫离了。蓝天宇被打断了沉思,转身含笑看着她。从西域回来后,蓝天宇才知道,这孩子和无争山庄的原随云走到了一起,经过了诸多风浪。莫离固然是平平道来,可蓝天宇还是听得出当时的凶险之甚。

      “……喔对了,舅舅,蓉蓉会来小住几天。”蓝天宇猛地一震,几不可见地微微一颤,却看似漫不经心的道:“恩,清平的妹妹吧……我当年也见过这孩子……”莫离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很快也便转了话题。

      莫离走后,蓝天宇一个人静静地坐了许久,忽然有了种蓝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隐隐又暗笑自己婆婆妈妈。原随云并不是蓝天宇最满意的侄女婿,毕竟江湖水深,实不算女嫁良配。不过莫离这孩子,自小便出奇的早熟,凡事太过看淡,终于出现个让她动心的人,却也实在不易。

      嗯…既然不能阻拦,何不努力保全?蓝天宇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从包裹里取出了本手抄的册子,想了想,郑重的写下了《清平卷》三个字,笔势厚重沉稳,力透纸背。居然也快三十年了,蓝天宇轻轻抚过清平二字,不禁有些感慨,终于可以再去见他了。

      收拾了一小坛女儿红,也不带什么鲜果点心,蓝天宇独自走到了城外。当年相遇的那个密林依旧,只在深处多了方小小的墓冢。蓝天宇细细拂拭了墓碑,慢慢清理了荒草,虽然是个无名冢,却字字都镌刻在心底。

      清平,已经三十年不见了呢。那个易容出神入化,却老被自己看穿的少年,愤愤不平地拼命精进,却不知自己只不过认得那双眼眸;那个心疾频发,却倔强好胜不肯哼声的孩子,忍得冷汗淋漓,却不愿自己担心,只道死生有命,随缘自然;那个精灵古怪,总想着法儿欺负自己的孩子,却绝不让任何人说自己一句坏话,拼死维护;那个天纵奇才江湖称奇的孩子,却总是偷偷抱着他撒娇耍赖无一不会的……爱人。

      “清平,我回来了。抱歉,为了莫离,让你等了这么久,才去西域。你的愿望,我都做到了,那里的酒深红清透,那里的女子妖娆热情,那里的王宫金碧辉煌,那里的风情迷人多变……清平,我都替你完成了,现在我终于可以来陪你了……”

      ——《武林记事-江左蓝氏篇》:“江左蓝氏……后移居吴越之地……中兴于蓝氏天宇,其人好学聪慧,少时与易容奇才苏氏清平结交,引为知己。后苏因心疾早逝,遂潜心精进医药之术,更远赴西域游学,终有所成。归,祭苏氏灵前,返家坐而笑逝。著有《清平卷》,无后,衣钵为原蓝氏莫离所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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