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踪》微笑莞然

5、第 5 章

　　四
　　委托人？连晶是那个寄三十万委托费让我们调查黑鲨帮的委托人？但那封信上面的署名是“白芸”啊？而且连晶不过是个公务员的女儿，又是个在读大学生，她上哪去弄个三十万汇给我们？我都被耿逾风弄糊涂了。
　　而且糊涂的也不止我一个人：“耿侦探，您不是说，白芸警督委托您来调查黑鲨帮吗？”彭警司的脸上写着问号。
　　“白芸的确委托我来调查‘黑鲨’，不是黑鲨帮。”我老板理了理头发，眼中散发着熠熠神采，每次他开始他的推理秀，揭开事件真相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就会绽放着自信的光芒（老实说，这个时候连我都觉得他满帅的），“大家难道不觉得奇怪，黑鲨帮的头目为什么叫‘鳄鱼’，偏偏不用这个更有气势的‘黑鲨’呢？”
　　“你是说，黑鲨帮的真正幕后主使，并不是陈鄂，而是另有其人？”我的嘴巴张成‘O’型，虽然有些不雅，但这样总算让屋内的几个人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耿逾风转头给了我一个白眼，“连局长，或者我应该叫你‘黑鲨’大老板？”
　　我嘴巴的‘O’型更圆了。
　　面前这位白白胖胖的警察局长，是黑鲨帮的幕后大老板？我知道耿逾风一般不会乱说话，但这个时候我还是想摸摸他的额头看是不是在发热。
　　我拉扯着耿逾风的衣角：“耿大侦探，你忘了，我们调查过连立秋在省局的档案，没有可疑之处啊。”
　　“连立秋的确没有可疑之处，但面前的这位先生，就一定是连立秋？”耿逾风声音清冷而自信。
　　“有意思。”白白胖胖的警察局长似乎并不生气，反而翘起二郎腿，悠然自得地看着耿逾风，“这样说来，我倒是有兴趣听听传说中的‘冷面侦探’的名推理。你说说看，为什么我不是连立秋。”
　　“首先，我查过省局的档案，连立秋是不抽烟的，而你抽烟。”耿逾风淡淡一笑，指着白胖子面前烟灰缸里的烟蒂，“模样可以改，但习惯却不那么容易改，对不对，黑鲨先生？”
　　我一惊，的确，在省局那份详细的人事档案里，连立秋的确有烟酒不沾的好习惯。但白胖子仍然镇定自若，望着耿逾风的眼里含着笑意：“我以前在省局的时候的确不抽烟，调来榕城以后才染上烟瘾的。这似乎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不知道在耿侦探的推理里，榕城警局局长是什么时候变成莫须有的贩毒头目‘黑鲨’的？”
　　“榕城警局的局长，从一开始就是‘黑鲨’，而省公安局副局长连立秋，在带着全家来榕城赴任的路上，就已经被你们杀掉了。”说到这里，就连耿逾风的脸上，也有几分沉痛，“你们知道，省局任命政治卓著的副局长连立秋来这个偏僻的榕城当警察局长，就是下决心要铲除黑鲨帮。所以，你们就在新局长上任的路上将他杀害。当然，如果新上任的局长被害的消息真的传出去，只会引起高层警方更大的重视，对黑鲨帮不利，于是你们将计就计，让你们的化装师‘美杜沙’把你们真正老大‘黑鲨’化装成连立秋的模样，来榕城上任。大概你们很早就调查过了，连局长的身材和‘黑鲨’差不多，而榕城警局又没有认识连立秋的熟人，再加上‘美杜沙’出神入化的整容术，要蒙混过关也不难。”
　　“耿侦探，白芸认识连局长。”彭警司低声提醒耿逾风，“杨逸应该同你说过，白芸是连局长的表侄女。”
　　“我正要说到白芸。”耿逾风似乎不太高兴自己的推理被人打断，但又不太好意思也给彭警司一个白眼，“在整个事件中，白芸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她是省局副局长的表侄女，本可以选择一个轻松安全的工作，却主动深入虎穴卧底；她是时刻有生命危险的卧底，却私藏已经探得的□□机密，不到最后一刻不告诉警方；更奇怪的是，她传达的每一个线报，都出奇的准确……这种种巧合，联系在一起，就只有一个可能—白芸不仅是榕城警局派往黑鲨帮的卧底，也是黑鲨帮派到榕城警局的卧底！”
　　我开始觉得我的脑子实在转不过来了，耿逾风说得对，我还是属于天生比较笨的那种人。
　　“那黑鲨帮为什么还要杀她呢，把自己人分尸实在是有点太过残忍。”白胖子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白芸死了吗？有谁能证明，那堆腐烂的尸块就是真正的白芸？我让杨逸去查了，榕城警局的法医根本没对尸体进行DNA鉴定，只是勉强辨认了一下年龄和相貌。这里利用了所有人的盲点。因为大家都认为，黑鲨帮覆灭了，连晶解救出来了，那堆被分尸的尸块，只有可能是英勇殉职的白芸警督，没有必要再做鉴定。而事实上，只要随便找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做替死鬼，在面部上化点妆，也完全可以冒充白芸。如果我没猜错，那堆尸块……就是同日与连局长一起被你们杀害的连晶吧？”耿逾风冷笑着。
　　“让白芸化妆成连晶，假意被黑鲨帮绑架，引起警方全力歼灭黑鲨帮，再通过白芸的卧底身份把黑鲨帮的机密地图告诉警方，让陈鄂做替死鬼。富美大厦营救人质一战，警方似乎大获全胜，岂不知黑鲨帮真正的几个头面人物都已经把所有的痕迹抹干净，来了个金蝉脱壳，真是讽刺。”说罢，耿逾风突然一个反手擒拿，把身边的彭警司摔在地上，从他腰间摸出了佩带的手枪，“彭警司，白芸是你的直系下属，她的异动你不会不清楚，但你听而任之……而且，无辜的杨逸也是你下的毒手吧？如果我没猜错，外国语学院毕业的你，就是那位精通多国语言的‘鹦鹉’吧？”
　　“那我是谁呢，‘美杜沙’？”面前的连晶突然笑了出来，笑颜中带着一股戾气，让我不寒而栗。
　　“不，连小姐—还是叫你白警督吧，应该是擅长制造炸弹的‘手榴弹’，陈鄂被击毙前身上那一颗精致的小型炸弹爆炸，应该就是你的杰作。只有当时被陈鄂挟持的你，才可以把炸弹爆炸的时间计算得如此之好，让人们认为陈鄂是被彭警司击毙的。”耿逾风用随身携带的手铐把彭警司铐起来，“连夫人应该就是可以随意改变人相貌的‘美杜沙’吧？”
　　“好像你猜错了一项。”突然，一个冰冷的硬物抵住了我的太阳穴，我不敢回头，但能听得出是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我们老大虽然心思缜密，出手狠辣，唯独对自己的结发夫人感情至深，走到天涯海角也将她带在身边。我才是‘美杜沙’，住在隔壁。”
　　“除了这个，你还猜错了一点，连晶不是跟她父母一同被杀的，我们让她多活了几天，为了避免跟白芸的死期冲突。”白胖子眼神已经充满了冷厉的杀意，“不过，耿侦探，你大多数推理都是正确的，所以很抱歉，我不能让你活下去。”
　　白胖子从腰包里拿出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耿逾风。
　　耿逾风很平静，但我想哭。现在我后悔当耿逾风的助手了，虽然他从不拖欠我的工资。不过我知道现在任凭我再怎么哭，这几个拿枪的人也不会放过我。那就还不如不哭，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也许以后还有人来凭吊我。
　　窗户被打破了。
　　窗外伸出几支冲锋枪的枪口。
　　“铱星电话。”耿逾风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玩意儿，“省公安局林局长借给我的。无论我走到哪里，他们都可以通过铱星卫星来获知我的行踪。‘黑鲨’，你也算错了一点，连立秋副局长在省局的时候，私交上和林局长是最好的朋友。而你到了榕城上任四个月，打给他的电话里没有一句老朋友的问候。投降吧，这是省局的防暴敢死队，他们有冲锋枪，你们没有胜算的。”
　　我太阳穴上的硬物仍然没有移开。我只听到身后冷冷的威逼：“让我们走，否则就一枪打死她。”
　　我终于哭了，我实在不想英勇就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