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归》爱尔安

12、国王与九色鹿

　　“后来啊，国王重重地惩罚了小人，并向九色鹿发誓，再也不来追捕它……”
　　“等一下，师父。”徐梵真抬手打断了他。这故事本来是告诉人们要知恩图报的，她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这个结局是建立在国王信任九色鹿的基础上的。所以归根到底，生杀大权还是掌握在国王手上，是么？”
　　释尘默然，片刻后道：“是。”
　　她睁大了眼睛：“那这个故事有什么意义？岂不是国王信任谁谁就……”
　　徐梵真忽然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么……”她缓缓道，“倘若国王没有相信九色鹿的话呢？”
　　徐梵真抬眸，清澈明亮的眼睛与释尘对视。
　　“国王不可能无缘无故信任九色鹿，唯一的原因只可能是九色鹿拥有神力，他怕它。等九色鹿没有威慑力了，唯一等待它的下场就是……”
　　“徐梵真。”释尘忽然出声打断了她。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许久后出声道：“你很聪明。”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你太聪明了，这未必是件好事。”
　　“我知道。”徐梵真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释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等到多年之后，徐梵真才明白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她莫名其妙，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思路：“……既然九色鹿有神力，为什么还会有那个下场？”
　　“那个下场”仿佛是一个不可说的名词，让人讳莫如深。
　　“什么下场？”释尘反问，“无非就是让人抽筋剥皮，作了王妃的皮衣罢了。至于九色鹿为
　　什么宁愿落得如此下场，也不动用自己的神力来报复……”他笑了笑，“因为它是九色鹿啊。”
　　徐梵真刚想开口问，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浑身一震。
　　因为它是九色鹿啊。
　　九色鹿是释迦牟尼佛的前世，作为拥有神力的救世主，它就应该被刮了肉，剔了骨，鲜血淋漓地供人们贪婪地吸食。
　　不为什么。
　　就因为你是英雄，你就应该毫无怨言地为人们服务，保护他们，哪怕牺牲了自己，你也应该无怨无悔。
　　你命该如此。
　　所有人吃完了你的血肉后都开始顶礼膜拜，感谢你的大恩大德，给你修座神龛，把你当神一样供着，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徐梵真浑身僵硬地转向释尘：“师……师父……”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感到不舒服，浑身发凉。
　　释尘看着她，眉头紧锁。须臾后道：“你还是太小了，得出去闯荡闯荡。这世上的许多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有些东西，不是光从书上就能得到的。”
　　徐梵真背着手，往草地上舒服地一躺：“师父，其实我早就想出去了。听闻每逢春天的时候，江南河岸杨柳依依，桃花漫天。还有淮河以北，冬天的时候大雪能下十尺厚，能埋一个人呢。
　　释尘也往地上一躺，哈哈大笑：“你出去就纯玩儿了。”
　　徐梵真顿时大窘：“我没有！”
　　释尘笑了一阵，问她：“那你银两怎么办？一路化缘过去？”
　　“我预备着举个牌儿，给人算命。”
　　释尘又笑开了。
　　徐梵真一骨碌坐起来：“笑啥？哪里欠妥？”
　　释尘笑道：“姑娘哎，算命的一般都是长须飘飘的老者，你才多大？会有人信你？”
　　徐梵真不服气：“可我有真才实学，比那些骗子强多了。”
　　释尘笑着摇摇头：“话是不假，但没有人信又有什么用呢？”
　　徐梵真义愤填膺：“没眼光！人不可貌相！”
　　释尘拍了拍她的头：“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师父虽然不能与京城那些富得流油的商人相匹敌，但让你出去的银两还是有的。回去吧，夜里露水重。”
　　徐梵真从草地上蹦起来，窜回禅房，远远地喊了声：“师父明天见——”
　　释尘目送她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才说：“出来吧。”
　　缘一迈出大殿，瘦长的身影立在月光下。
　　释尘转身，与他对视。
　　静谧的黑夜中暗流涌动。
　　“我一直很奇怪，”缘一淡淡道，“你为什么会收这么一个徒弟。”
　　“那你接着奇怪吧。”释尘面无表情，“我去睡觉了。”
　　缘一显然对他们的谈话方式习以为常。
　　“我要知道你的目的。”
　　释尘眯起眼睛，注意到他用的是“要”而不是“想”。这让他很不舒服。
　　“与你何干？”释尘冷冷道，“管好你自己的事。”
　　释尘将“你自己”三个字重读，似乎一语双关。
　　缘一脸色唰然惨白，薄薄的嘴唇紧抿。
　　释尘冷笑了一声，绕过他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今天就长一点~这一章可能有点看不懂，因为都是伏笔哈哈哈，后面会解释的
祝小可爱们看文愉快鸭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