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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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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像是一把钝刀子,来来回回拉扯着贝听的心。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有情绪了。
可是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她却还是想掉眼泪。
“段锐。”贝听嗓子开始发哑,“我之前……我以为,我们在一起的意思是你选择了站在我这边的。”
她开始语无伦次,说到最后声音忍不住哽咽。
你明明知道我会难过,却还是选择那样做。
贝听挂断,靠在沙发上开始走神。
房间里很安静,她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自己的影子。
她想忍住自己的情绪,眼角的泪还是洇进面膜纸里,精华顺着进到眼睛里,蛰得生疼。
贝听取下面膜纸,很快走到洗手间把脸洗干净,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走出了房门,像一阵风。
酒店楼下,段锐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离开。
贝听红着眼睛站在他面前,吸了吸鼻子,用很快的语速说:“把话说开,今后咱们俩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这样的贝听很陌生。
良久,段锐叹了口气。
于是,刚从机场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姜煜州,看到的头一个景象,就是贝听素着脸和那个穿戴打扮像“养蜂人”一样的男的,站在酒店的门口。
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总之,看起来很卿卿我我就是了。
可以。
长大了,翅膀也硬了。
姜煜州隔着大马路,只带了个小箱子,看了半天,脚下一步也挪不动,最后索性也不走了,就那么看着两个人。
他穿了件薄的风衣,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看了一会儿,两人也没什么动作,半晌,从兜里摸出来一盒烟,摇出来一支,叼在嘴里。
自从见到贝听,他有段时间不抽烟了,捻着烟,手感陌生。
垂眸,打火机擦出火星,刚要点着,再抬了下眼,就看见贝听跟着人上了车。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姜煜州劈手折断了那支烟,眯了眯眼。
而后,磨了磨牙。
挺行啊贝听。
*
姜煜州抬了步子,打算走过去把人给拽回来,但那辆车却一直停在原地,没有动。
挑了下眉,决定再给她留一点儿耐心。
想再抽出一支烟,发现烟盒里空空如也。
他骂了声,索性点了手里剩下的那半截烟屁股。
车里,阻断了外界的噪音和冷风,贝听的身体暖了一点。
“你哭了?”段锐看着她,皱了皱眉。
说着,手就要探上她的眼角。
“我哭我自己而已,”贝听淡笑,“而且说不定你女朋友这时候也在哭呢。”
段锐手一僵,悬在半空中停了几秒,握成拳放下。
他转头前视,喉结滚了滚,愠怒道:“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才绕到这里来吗?”
莫名其妙的脾气,段锐一贯的作风。
贝听没说话,神游的一瞬,想到之前自己央求他多陪自己一会儿的时候。
彼时他们刚在一起,她做什么都带着种从头来过的干劲。
段锐工作忙,风头又正紧,能见面的时候并不多,常常都是坐下聊两句,匆匆一别。
贝听总是体谅他辛苦,唯独一次,撒娇一样希望他多呆一会儿。
段锐也是像现在一样,质问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回神的一秒,贝听摇头笑了笑。
“之前的事情就不提了。”
段锐对事情的进展了如指掌:“我还有工作,凌晨的飞机,明天杀青之后,会有人来接你,至于楚嘉那边,我会派人去解决。”
这意思是要带她回去。
贝听先是愣了一下,反复咀嚼过他的话,才缓缓地说:“凭什么不提?所以呢?”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再一次抛下工作跟你回去?”
气氛骤然沉下来。
贝听面无表情,眼神灼人。
“贝听。”段锐叫着她的名字,唇角绷紧,“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贝听神色厌倦,语气淡淡:“带我回去之后呢?你是要跟她分手,还是打算偷偷摸摸见我?”
“像你跟我在一起那样。”
“……”
沉默。
真是——失望透顶。
车厢里的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好半晌,贝听才又说。
“知道么,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你至少对她是忠诚的。”
贝听心情彻底平静下来,甚至被暖气吹得发困。
“不用再聊了,”她说着,手已经摸上了车门,临别回头,声音很轻,“还好,承认自己看走眼这件事,没我想象中的那么难堪。”
段锐表情彻底变了,他声音拔高,带着羞恼下了最后一次通牒:“贝听,你走一个试试。”
果真,他说完,贝听一顿,细白的指尖搭在车门上一点点收拢,却没有下一个动作。
这是她不知所措时的样子,他太熟悉了,只要三秒。
只要三秒,她就会对自己服软。
贝听在他身边乖惯了,她不敢忤逆自己。
段锐坚信。
段锐在心里默念:
一。
二。
……
不等数到三,“咔哒”一声,贝听打开了车门,走出去,又“砰”的一声甩上车门。
冷风一瞬间张起她的头发,昏黄的路灯下,整个人的身影和表情都开始变得模糊。
她站在车外,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向车窗里。
段锐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嗡声炸开。
从车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但贝听只是看着,像是在跟他对视。
然后,她嘴巴张开又合上,说了些什么,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车厢里一切重归于死寂。
段锐拳头收紧,扯开衣领口子,闭眼的瞬间,脑子里还有车窗外贝听微弱缥缈的声音。
……
她说:“到此为止吧段锐。”
*
贝听曾在很多个时刻想到林晓晓。
那时的她还在世易,年纪尚小,自卑又敏感,目光总是停留在热情洋溢的林晓晓身上。
漂亮,鲜活,处理事情总是落落大方。
她像一个公主,璀璨夺目到即便身上有诸如傲慢之类的缺点,都能被忽视甚至被视为独一无二的象征。
这样的林晓晓无疑是迷人的,无法让人拒绝的。
她几乎成了贝听年少时期所有的梦。
而站在公主身边,永不离弃的骑士,就是段锐了。
贝听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喜欢段锐的契机。
可内心深处却总觉得这份感情没由来的深刻和悠长,久到已经让她忘了自己向往的究竟是段锐,还是渴望段锐口中对林晓晓那份坚定的喜欢。
跟段锐在一起的三年,所有漆黑的夜晚,所有站在段锐面前遭受冷落的时候。
贝听潜意识里都会觉得,因为自己不是林晓晓,所以才留不住他。
可等到段锐以林晓晓男友的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再一次肆无忌惮地表现出自己的丑态和贪心。
贝听从那一刻明白,从前所有能够为他背叛开脱的理由都已经站不住脚了。
这也是第一次,贝听看着段锐,丝毫没有半分开心。
她站在车窗外,久违地回忆起年少时段锐,他恶狠狠地赶走学校里给自己递情书的男同学。
跟现在一样——
他既不喜欢她,也不肯放过她。
贝听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回酒店。
酒店大厅电梯前是个反光的镜子,她按下电梯按钮,等电梯的间隙,看见镜子上倒出自己样子。
镜片是暗黄色的,却意外将她的脸照得很清晰。
跟两个月以前她站在洗手池前看到的那张脸是一样的,一样的头发,一样的眼睛。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又好像已经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再低下头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久违地笑了一下。
电梯上红色的数字还在一点一点减小,贝听掏出手机,翻出来两个月前姜煜州打过来的电话号码。
等回到房间,她就打过去。
是工作人员她就跟对方交涉,如果他在工作那她就乖乖等,打不通的话她就去找郑勉。
怎样都好,反正现在就想联系到他。
看不见脸,哪怕是声音,也算是真切的东西。
她胸口像是储存了满腔的风,冲撞着她。
冒犯也好,唐突也好,贝听站在镜子前踮了踮脚尖,决定“自私”地去打扰一次姜煜州的生活。
她握着手机出神,居然有了种莫名的局促。
电梯门“叮”了一声,贝听抬头,在看见人的时候,忘记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