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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浩浩风起波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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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咳咳。”顾延夏掩唇咳嗽,一边缓慢起身去开门,“走吧。”
“大师兄你还好吗?”
“没事,走吧。”顾延夏目不斜视看着前路迈出门槛。
顾延夏到前厅的时候,殷珵兄妹已经到了,分别坐在胡夫人身侧。胡夫人看样子也缓过劲来了,只是脸色依旧不见好,眉间苦意深重。
顾延和两个师弟略略行礼,在下首落了座。
胡夫人一手搭着殷萝的手,眉眼深处满是倦意,沙哑着开了口:“小师傅,我们家老爷的情况......”
顾延夏接过话:“胡员外在睡梦中预见灾祸,太过惊惧才会一病不起,只需请大夫调养身体便是。如今这灾祸应验,还望胡老爷和胡夫人节哀顺变。只是......”
殷珵下意识接口:“只是什么?”
“只是这梦不寻常,晌午我们去看过,像是,影只作祟。”又轻又缓的语气让人生生颤栗。
殷萝仰头问:“大哥哥,什么是影只?”
顾延夏多看了她一眼,接着又是用那轻缓的语气道:“影虫是一种低等精怪,会将所见所闻记录,入人梦中。只是这影虫孵化即认主,靠其主以思虑喂养,若非其主陷入长时间的昏迷或是身亡,是不会侵扰旁人的。”
“都是什么人会养这东西?”
“修真之人大多都知此物,影只昂贵,大多是大能者用于记录生平,普通修真者是养不起的。”顾延夏顿了顿,继续说,“应是这影只之主无法再喂养,它才出来寻人入梦,影虫一般只会去寻修真者,入了常人之梦可是闻所未闻。”
胡夫人绞着帕子问:“小师傅可有法子?”
“只需将其引出,收入万象袋中。”
“有法子就好,有法子就好,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便好,只要能治好老爷,老身感激不尽。”
顾延夏摆手:“夫人客气,影只不难对付,但是引出影只须得能通晓影只意识的将其唤出,通常是让另一只影虫将其引出,可眼下这就是个难题。”
殷萝闻言眼珠子轱辘转,与哥哥对视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胡夫人脸色灰败:“这,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别急,容我们再想办法,咳咳咳......”顾延夏说了这么久的话有些支撑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有劳小师傅了,老陈,先带小师傅去休息。”
顾延夏弯腰作揖,被江鹤搀扶着走出去,临了回头又看了殷萝一眼。
“大师兄觉得那小姑娘有古怪?”江鹤小心搀着他问。
“没有。”没有古怪,只是觉得在她澄澈的眼里任何思绪都袒露无遗。
顾延夏走后,殷珵兄妹又陪着胡夫人好一会儿才离开。
“哥,通晓影只的意识,那我是不是......”
“嘘,”殷珵压低嗓音,“你要是不想被人当成怪物千万别说出去,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殷萝低下头:“那外祖父怎么办?”
殷珵抬手揉乱她的发丝:“别着急,我晚点去找他们。你去洗个头吧,都有味儿了。”
殷萝一个白眼翻过去。可怜她如今没了阿爹阿娘,要被这天杀的兄长欺负!
“叩叩。”
屋内的人没应,烛火摇曳的影映在窗户纸上。
殷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重新敲了两下门:“我是殷珵,白天的事跟你道个歉。”
“咳咳咳,不必了,无事就回吧。”
殷珵犹豫一下,手指蜷缩了一下松开,干脆直接推门进去。
只见顾延夏一身中衣坐在床上,面色发青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屋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你这屋里熏的什么香,怪好闻的,我也想弄点给我妹妹用。”
“大可不必,这是药。”正说着,江鹤就端了碗黑黜黜走进来。
顾延夏伸手接过,苍白细长的手指和白瓷碗几乎融为一色,他看着碗里的液体,蹙了蹙眉,没多犹豫便一口灌下去。
殷珵忽的就有些同情他。他长这么大,别说是什么大病,头疼脑热都少有,更是没吃过药。可眼前这人,几乎是日日与药相伴。阿娘曾说,嘴里苦的人心上也不会好过。
这么想着,他站直了身子,弯腰下倾:“白日里是我过于激动了,给你赔罪。”
顾延夏刚想说没事就看到他眼里热切的,呃,怜惜?怎么会有怜惜?惊得他被嘴里的苦味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这般模样落在殷珵眼里就更愧疚了,他绞着手指低声道:“我当时没用力,不知道你就,就会那样倒下,真的对不住。要不然你推回来?”
顾延夏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被这句话愣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抿唇:“你看,我推得动你吗?”
殷珵也不觉尴尬,自顾坐在桌边:“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顾延夏披上外衣,伸手拂去皱褶,缓步走过去坐下:“你说。”
“你真是樾山的?”
江鹤在一旁沏茶,接口道:“这是我们樾山门掌门的大弟子。”
殷珵不想显得自己孤陋寡闻,不敢多问,只是低声说:“我有对付影只的法子。”
“嗯?”
江鹤沏好茶便安安静静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诶,他怎么走了?”
顾延夏轻抿杯沿,细嗅茶香:“无碍,你说吧。”
“你们说能通晓影只意识,便可引出是吗?然后呢,引出之后呢?”
“将影只引出胡员外体内,用万象袋收了便再无其他了。你有何法子?”
“我,”殷珵突然指着自己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你大概不知道吧,我能读心,通晓人心里的意念想法。”
“你?”顾延夏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对啊,就是我。怎么?你不信啊?现在就证明给你看,你现在心里就在怀疑我。”殷珵一脸不服气。
顾延夏看着他的脸想发笑,略一思忖,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行,那明日就行动,我会告诉你怎么做,带上你妹妹。”
殷珵一下子把茶盏磕在桌上,警惕道:“为什么要带上她?”
顾延夏一脸莫名其妙:“想入樾山,没点见识阅历可不够。”
殷珵估计也觉得反应过度,尴尬地伸手挠挠后脑勺:“这,这样啊,那也行。”
“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殷珵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你生的什么病啊?”
顾延夏放下茶盏,微垂眼帘:“先天不足。”在灯下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唇也毫无血色,殷珵透过他的桃花眼品出点微薄笑意。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我,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殷珵站起身磕磕绊绊地说。
“慢着,外面黑,不提盏灯?”
“嘘!我是偷偷来的,提什么灯,我闭着眼都能爬树,这么点院子我还能摔着不成?”殷珵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哎呦!”
鸦鸟惊枝。
翌日,早。
胡夫人亲自盛好粥放在兄妹俩前面,注意到殷珵额上的红肿:“啊呀,这是怎么了?”
殷珵不想说话,殷萝替他回答:“哥那是夜路走多了撞着鬼了。”
顾延夏和江鹤正跨过门槛听到这么一句,没绷住唇角溢出了笑意。
殷珵忿忿瞪他一眼,一声不吭低头喝粥。
“夫人,已经有办法救治胡员外了,一会儿我们就去看看,还需要您家小少爷和小小姐协助。”
胡夫人面露犹豫:“这,他们两个小孩子能帮上忙吗?别给吓着了反而妨碍到小师傅你们,缺多少人手我从前院调。”
“外祖母,我和哥哥也想去看看外祖父。”殷萝抱住胡夫人手臂仰头看她,一双圆眼湿漉漉的好不惹人怜爱。
“一定要去吗?”胡夫人虽是已经听了兄妹俩要去樾山的前因后果,可担忧一点没少。
殷萝凑上去蹭胡夫人的脸:“外祖母,阿萝不会害怕的,阿萝想去看看外祖父嘛。”
这谁禁得住?胡夫人立马就妥协了。
这时顾延夏又出来打了一记强心针:“夫人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那两个孩子就有劳小师傅照顾了。”胡夫人终是松了口。
“夫人客气了。”
四人到了胡员外房门外。顾延夏低头看才到他腰间高的小丫头发旋,又转向殷珵:“记得我刚才说的了?”
“那当然了。”
江鹤轻轻推开门,搀着顾延夏率先走进去。兄妹俩紧随其后。
明明是每日都有下人来打扫通风的屋子,却依旧透着一股死气,仿佛躺在里面的人已经没了生人气息。
殷珵站在床前看外祖父的脸,脸上有一块块不均匀的青斑。
“那是影只在脑内活动留下的。”
殷珵不忍再看下去。
殷萝趴在床边盯着胡员外看。上一次来外祖家时她尚在襁褓之中,对外祖父毫无印象,如今近距离看才觉得母亲长得极像外祖父,相似的眉眼让殷萝无端对这位外祖父生出了几分亲近。
“开始吧。”
殷珵也趴在床边,和殷萝对视一眼,盯着胡员外的耳朵,在心里默念顾延夏教他的诀。
殷萝立刻会意,也在心里跟着默念了一遍,很快就得到胡员外体内影只的回应。她没照着哥哥交代的那样悄悄提醒,直接闭上眼默念下一句诀。
殷珵等了半天也等不来妹妹的提醒,有些着急,眼下却不能说什么。
殷萝够不着,脱了小鞋爬上床,伸出小小的手托住胡员外的耳廓,没一会儿,只见一小团黑色的阴影从耳中钻出。
顾延夏一手捏着万象袋,迅速并指掐了个诀,一道微弱的光砸在那团阴影上,包裹着阴影落入袋中。他飞快把袋口扎紧放进袖口里。
“可以了。把窗子打开让胡员外通通气吧。”顾延夏脸上没什么表情,在江鹤的搀扶下最先走出房间。
“就,就这样?”过程太快殷珵还没反应过来。
顾延夏听到这句话勾了下唇,岂料下一秒就咳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