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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愿赌服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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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庆国,京都,醉仙居,顶楼。
豪华包间里几人围坐牌桌,牌桌临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一眼望去能看尽这片繁华商圈的夜景。牌桌靠着落地窗的一侧坐着一个男人,一个如同他身后无边夜色一般的男人。男人手里拿着牌,懒懒散散地坐在椅背上,衬衫松了最上头两颗扣子,袖子半挽露出一截肌肉紧实的小臂,垂着眼像在看牌,又像在跑神。
牌桌一边临着落地窗,另一边是一个精巧的红木屏风。隔了屏风,那头觥筹交错,有曼妙歌声、甜美笑声和轻挑调笑自那头传来。和热闹的那头相比,屏风这头的牌桌上显得格外安静,仿佛薄薄的一个屏风隔出了两个世界。
牌过两轮,背窗而坐的男人似乎注意力已全然离了牌桌,坐他对过的男子终是忍不住了。忍不住的这人叫俞修,他抽出两张牌扔到桌上,调侃问:“燕总今晚没有门禁?”他口中的“燕总”正是背窗而坐的男子。
燕小乙斜斜靠着椅背,牌轮到他这,他没答话,散漫地抽出两张牌打出,眼神也不知是看着桌上已打出的牌,还是安静躺着的手机。他没搭腔,倒是他的下家,任戚开了口:“老燕,失宠了?”话没说完,被人看了一眼。冷冷清清的一瞥,带出主人的不悦。任戚和他是多年哥们,也不在意,笑了笑,还问:“你和小学妹闹别扭了?”
2.
燕小乙、俞修、任戚和牌桌上剩下的一人——周与是多年好友兼同学,以前在学校里有架一起打、有课一起翘。任戚口中的“小学妹”,叫范若若,范家唯一的女儿,低他们一届,因为初中的时候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在学校门口,小跑着跑到燕小乙面前,软软糯糯地一声“小乙哥哥”,任戚他们几个才认识的她。
任戚他们刚认识范若若的时候,谁不喜欢这个小小个的小姑娘。小姑娘据说以前在南方养病,病好了才接来京都,说话调子像极语文书上江南水乡缠绵的那点烟雨,又甜又软,喊谁都喊“哥哥”,喊得任戚他们几个心花怒放。
小姑娘刚来的时候人矮、骨架小,有着南方水土养出来的纤柔,长发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说话文绉绉的,一看就和他们这些坏学生不是一路人。但是意外的,小姑娘很喜欢跟他们一块玩。
小姑娘跟他们玩了没多久,几个人精根据燕小乙那张六月天一样的脸觉出来的点味。每次姑娘一喊他们“哥哥”,燕小乙的脸就冷了下来,要是他们喊一声“若若”,燕小乙那张脸就能滴下来墨汁。几人啧啧称奇之下,也不敢让姑娘再这么喊,一本正经地说大家都是朋友,喊名字就行了,不用太生分。他们也不敢喊人家的名字了,统一称呼人家为“小学妹”。
那天小姑娘还要问什么,一旁捧着柠檬水看着窗外的燕小乙插了一句:“非亲非故,喊什么‘哥哥’。”
范若若看了他好几眼,小小的“哦”了一声。
后来有一天俞修路过一家咖啡厅,隔着落地窗和绿植看到燕小乙和范若若两人坐在卡座上,面前摆满了书和试卷,像在一块刷题。俞修想起以前一起翘的课,心里发笑,当年逃课嚣张上天的燕小乙,现在居然也会安安稳稳开始学习了。
他推开咖啡厅的门要进去打个招呼,刚走近,还没出声,就听到燕小乙那把低沉的声音问:“以前不是都叫哥哥的吗,怎么不叫了?”
俞修一搓手上的鸡皮疙瘩,果断转身离开。
3.
任戚问完,燕小乙终于有了反应。他嗤笑一声,看着桌旁的好友,正要说什么,安静了一晚的手机屏幕终于亮了,屏幕上“范若若”三个字异常显眼。
神色寡淡的男人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他将牌扣在桌上,走到一旁按下接听,姑娘笑盈盈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小乙哥哥早呀。”
她的长发被松松扎在脑后,鬓边零星落下一点没挽上去的头发,燕小乙应了她一声,问:“刚拍完?”
小姑娘趴在床上,许是有些犯懒,尾音较往日拖得长了些:“嗯,今晚加了场夜戏。”
两人还没聊上几句,燕小乙就听到有人敲她的房门,与此同时,小姑娘的手机震了震。燕小乙听到小姑娘似是意外的“呀”了一声,然后匆匆忙忙找了个借口,将与他的通话挂断了。
燕小乙:?
4.
从初中一路跟在燕小乙屁股后面的小跟屁虫说着要跟他考到一起,结果小姑娘考完高考就出了国。
姑娘出国后燕小乙本可以出国找她,但那段时间燕家刚好出了点事,燕小乙在国内抽不开身,两人一分别就是四年。他忙,她在国外也忙,两人一天就能说上那么几句话,内容也是简单的“吃了吗”“降温了注意保暖”一类简短的对话,有时候实在是忙起来,大概几天才能说上一回话。
四年后,燕家的事终于处理完,一切再度走上正轨,小姑娘也终于毕业回国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态,小姑娘回国后他提着礼物就去了范家。嘴上说是好久没来探望伯父伯母,来坐坐,其实一直在暗中搜寻她的身影。直到穿着淡蓝睡裙的小姑娘抓着头发踩着拖鞋出现在楼梯口,看到家里来客后瞪圆了眼捂着嘴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悄声转身跑上楼时,他才放下心。
也不知放的什么心。
5.
小姑娘被“寄养”在他家是几个月前。那天燕小乙还在办公室里看着季度报表,有一个存在手机里几要落灰的号码来了电话——范闲。
范闲是范若若的哥哥,亲哥,和燕小乙一届。
燕范两家长辈间便有交情,小辈间自然也相互认识,不过燕小乙虽然和范若若关系好,和范闲关系却是不怎么地。
范闲看燕小乙就两个字:刺头。
燕小乙看范闲也就两个字:虚伪。
两人几乎长时间处于相看两相厌的状态,哪怕有范若若从中调解,也不过是给小姑娘一个面子,从懒得搭理对方变成嘲讽式地说上几句。自从范若若出国后,两人除了商场上的合作接触外,私交几乎为零。
燕小乙是思考了一会儿最近燕、范、林三家的产业资金状况才接的电话,他以为范闲是来谈生意的,结果范闲是来谈寄养的。
“寄养”一词从范闲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燕小乙愣了一下。他终于将视线从数据表格上移开:“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范闲一吸气,燕小乙就知道他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但那头范闲还没说话,突然吃痛一般“嘶”了一声。范闲再说话时,语气里虽然还有些冷硬,但却没有出言讽刺。他只是重复了一次:“你家最近有空房间吗?我和婉儿最近要回澹州一趟,爸妈出国了,范思辙也不在家,若若还要在这边拍戏。她一个人住我不放心,你那边有没有空房间,我把她暂时寄养在你家几天。”
燕小乙听完,没忍住走到窗外看了看今天太阳打哪边升起来的。然那天是阴天,他什么也没看着。
大楼处在闹市,底下就是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市,燕小乙突然想起早上开车进停车场前,隐隐约约听到车窗外不知哪家店放的音乐,是首很欢快的曲子。
他应下了这事,问范闲什么时候去范家接人,范闲那头不知在做什么,边抽着凉气边说不用,他会把人送过去。燕小乙报了地址,两人再无可聊的话,默契地挂了电话。
燕小乙刚挂断电话,尤在看着楼下往来人群想心事,有人敲了敲门,他回头说“进”,门开后,周与走了进来。“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房间”这个问题,燕小乙几要问出口,但在看到周与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后果断住了嘴。
他揉揉眉心,心里为自己刚才险些失智的行为叹了口气。
6.
范若若是在两天后被范闲送过来的。范闲车停在车库里,一打开后尾箱,四个行李箱,他拿下一个行李箱,看着燕小乙哼了一声,燕小乙十分自然地上前把剩下三个箱子拿了下来。
小姑娘站在一旁,乖乖地打个招呼。该是不好意思,她上来说自己推一个行李箱的时候低着头,长发被她别在耳后,燕小乙能看到一个红红粉粉的耳朵轮廓。
她在他面前向来是这样,以前跟他们一起玩的时候也是,像足一个南方来的糯米团子,又斯文又容易害羞,说话还软软糯糯的。不过燕小乙知道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内向的人,她跟范家两兄弟在一起的时候就活泼又外向,不像糯米团子,像果汁味的软糖,弹牙的那种。
燕小乙哪能真让她自己拿箱子,他把她剩余的箱子都推上电梯,电梯从负一楼上到二楼,开门就是擦得锃亮的走道。燕小乙出了电梯,领着范家兄妹走到一间房间前。房间房门没关,窗明几净,收拾得一尘不染,里边还有一间空荡荡的衣帽间。
燕小乙走进房间里,回身问:“若若住这间可以吗?”他像是在问范闲,看着的却是范若若。
范若若跟个小兔子似的跟在范闲身后小心地探头往里看,范闲站在门口没进来,她也就没进。
站在门口的范闲倚着门,似笑非笑地问:“这是主卧吧?哪有做客的麻烦主人挪地方的道理,若若不住久,住个客卧就行了。”他把“客卧”的“客”字咬得重,但燕小乙只是面不改色地答道:“客卧地方小,没有衣帽间,若若不好放衣服。”
躲在范闲身后探头探脑的小姑娘脸红了红,往兄长身后藏了藏。燕小乙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和范闲对视。
最后范闲笑了一声,打破僵局,把行李箱推进房中。他看了眼环境,挑剔之意毫不掩饰:“这什么审美,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燕小乙无动于衷,甚至直接看向范若若:“若若喜欢什么样的,自己买,如果不愿自己买,我找设计师来。”
最后范闲放下箱子,哼着走了。
7.
家里多了个人是种很奇妙的感受。范若若住进来的那晚,燕小乙晚上在书房忙工作,不觉夜深,口渴想到吧台倒杯水顺便走走活动活动,一下楼就看到小姑娘披着浴巾抱着个大熊盘腿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回头见是他,忙把腿放下,换回一贯乖巧的坐姿。
燕小乙也没注意看她看的什么电视,满脑子姑娘回头叫他的那声“小乙哥哥”和抱着熊那段细细的胳膊。
熊是她下午逛街的时候买的,她的肤色白,手在深棕色的熊上显得更白。燕小乙看了两眼,走到冰箱边打开冰箱拿出瓶冰水,仰头喝了一口,觉得不得劲,又喝了一大口。
两大口冰水下肚,刚觉得温度降了些,小姑娘一句“小乙哥哥,大晚上的不能喝这么多冰水”又把燕小乙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大夏天的,姑娘穿了宽宽大大的短袖短裤,短裤才到膝盖,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小腿延伸下去是精致的脚踝和藏在粉色拖鞋里的脚丫。燕小乙看了一眼,关上冰箱门,转身就上了楼。
家里空调似是坏了,竟让人觉得天热,该修。
8.
小姑娘回了国,说想去拍戏见见世面,签了他们范家的经纪公司,范闲给她挑了个经纪人,但也没对外宣扬出去。
她一向是这样,不喜跟旁人说自己的家世,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以前在学校时,也没什么人知道她是范闲的妹妹。其实那时候更多人以为范若若是他的妹妹,毕竟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小乙哥哥”“小乙哥哥”这么叫着。
她的戏是自己面上的,一部青春校园网剧,演个女主身边的小跟班,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也有那么几场正面的戏份。她去面戏没告诉他,自己偷偷去的,燕小乙还是因为任戚来自己办公室,提了一嘴说过来路上看到小学妹去面戏才知道的。
小姑娘没说什么,他也没说破,她想自己偷偷做点事,他就装作不知道。但燕小乙心里这么想着,知道有公司想捧新人出道,意图黑箱她已经面上了角色时,还是没忍住,出手帮她保住了她的角色。
她现在连道都还没出,也没什么事,天天在家或看剧本或看剧。有天晚上燕小乙回到家,照常在书房里忙工作时,书房的门被人敲响了。轻轻的三下叩响,敲门声里都透着小心。燕小乙刚和海外开完视频会议,听敲门声就能听出是谁,疲劳顿时散了些。
他开门,门后果然是她。那是她第一次敲他的书房门。
穿了件帽子上带兔耳朵的衣服的小姑娘戴着衣服上的帽子,像足一个垂耳兔,一手端着杯牛奶一手抱着她的剧本,小心翼翼地问今晚能不能在他书房里呆着。燕小乙不着痕迹地看了两眼姑娘纤细的手腕,打开门,让开道。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不怀好意的大灰狼。
小垂耳兔对自己进了狼窝一无所知,小脚步都透出欢快,她先把牛奶放到他桌上,叮嘱他晚上不要喝冰水,然后自己左看右看,坐到了一旁的小茶几边上,把剧本和笔都放到茶几上,翻开剧本,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桌上的牛奶温热,既香且甜,像她身上的味道。燕小乙想了想,没想起来家里用的是不是奶牛味的沐浴露。
窗外灯火明灭,都市的夜热闹而又安静,不知是因为牛奶的温度还是因为她,书房里的冷清都减了几分。燕小乙又想起中学她领着他学习的时候,也是这样,她只要往那一坐,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自己在看书,燕小乙也觉得安静都有了温度。
燕小乙以前不是这般沉稳的人,上头有个品学兼优的哥哥,家里的生意、长辈的期望都落在哥哥身上,他就是个坐不住的纨绔。那时能让他安安稳稳坐在桌子前学习的,只有范若若。燕小乙也不知道她有什么魔力,反正软软糯糯的小姑娘给他讲题,那些让人烦心的内容就都变得生动而富有吸引力了起来。
她开始给他讲题是有一次家长会,燕小乙惯例被自家爹黑着脸带回家,他也不知道小姑娘什么时候看到的,反正第二天他和俞修几个人准备出去玩的时候,被小姑娘堵在了家门口。那是燕小乙第一次看到鼓着气的小姑娘,糯米团子瓷白的脸颊透出淡粉,拦住他问他要他的期中考试试卷。
两人丝毫没有低年级给高年级补课的自觉,一个敢讲一个敢听。燕小乙本就不笨,只是以前不愿学,范若若这么帮着补了一年多的课,终于帮他把成绩补上来了,两人也习惯了坐一起看书做题。
这晚两人重新坐在一起,倒像时光未曾流逝。
9.
合住生活慢慢拉开序幕,在一天燕小乙回到家里看到小姑娘坐在一大桌子菜前笑盈盈地说“小乙哥哥快来尝尝我的手艺”时添上几分烟火味。
小姑娘做菜手艺意外的不错,燕小乙还记得中学时她来他家给他讲题,中午时分家里只有他俩在家,小姑娘兴致勃勃说要给他露一手,结果把自己的手给烫着了的事。那事之后燕小乙就不再让她进厨房。
那天的小姑娘坐在他对面,带着小骄傲跟他说她在国外学的,国外的同学都夸她有天赋。说这话的小姑娘像个橘子味的软糖,但在下一秒燕小乙问她学习过程中烫了几次手的时候又变成粉粉的糯米团子。
“那次只是意外,真的。”她小声而努力地辩解道。
10.
相处时间长了,小姑娘在他家也越来越自在了,真真像个小兔子,刚到新地方的时候谨慎地支棱着耳朵观察四周,熟悉了之后撒了欢的蹦跶。
她戏份不多,拍摄地也在京都,白天去拍戏,晚上还能回家。两人都在家的时候小姑娘喜欢跟在他身边转悠,跟他说今天的拍戏心得,说今天的见闻,多是些细细碎碎的小事,在他不忙工作的时候分享给他听。若是他得了闲,两人也会出去逛街吃饭,她的第一部片子还没拍完,没人认识她,她也不用遮掩什么。
相处愈发融洽,燕小乙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像是少了一个契机,一个转变的契机。大灰狼潜伏在暗处,装出和善的模样,但心里仍是那个想吃肉的狼,只不过遇到了乖乖巧巧的小白兔,怕把人吓跑,只能先按兵不动,看着小白兔在自己的地盘到处蹦跶。
11.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小姑娘抱着平板敲了他书房的门。
“小乙哥哥看电影吗?”她的眼里有藏不住的期待,让燕小乙无法拒绝。“听说是部这些年来难得的恐怖片,超好看!”忙着把平板投屏到家庭影院的大屏幕上的小姑娘如是说到。
燕小乙以前当纨绔的时候没少看恐怖片。哥们都是纨绔,大家随便去一家,几个年轻人啤酒小菜,灯一关,电影一放,有些傻了吧唧的还会帮恐怖片的男女主配心理台词或者尖叫,十分之蠢。
但跟小姑娘看恐怖片和跟哥们看恐怖片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小姑娘看得全情投入,抱着她的大熊一缩再缩。两人刚坐下时还是往常时候的间隔,小姑娘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地就挤到了燕小乙身边,瑟瑟发抖仿佛寻求庇护。
燕小乙哪有心情看电影,两人都穿着短袖,他满脑子两人贴在一起的手臂。小姑娘的手臂细细嫩嫩的,还有些凉。
12.
转折的到来是在小姑娘的杀青宴上,说是杀青宴,不过是他们两人一块吃了个饭,当庆祝她的第一个剧顺利杀青。那天她该很开心,一向滴酒不沾的小姑娘脸红红地喝了两杯红酒,而后燕小乙第一次知道小姑娘的酒量浅成这样。
喝多了的小姑娘到家了还赖在车上不肯动,说困,想睡觉。燕小乙拗不过她,只能将她抱下车。小姑娘全身热乎乎的,头靠在他肩上,灼热的呼吸洒在他脖颈间,温度透过他的皮肤传到血液里。
燕小乙板着脸把人放到床上,全靠意志力从她身下抽出手,结果他转身刚要离开,被人拉住了手。原先说着困的小姑娘此时睁着眼,双眸清明哪有半点醉意,她坐在床上,看着他转身回头,认认真真地问:“小乙哥哥,你是石头吗?”
“是我感觉错了吗,难道你真的把我当妹妹吗?”
小姑娘坐在床上,长发及腰,她今天穿了件吊带上衣,露出好看的肩颈,歪头看他。
缓慢的反应被加了催化物,反应速度急剧加快,以至于几要出现沸腾现象。然在沸腾现象出现的前一刻,剧烈的反应戛然而止,皆因反应条件还差扯证这一条,不足以达到沸腾,故此停止。
13.
禽兽燕小乙终于证明了自己还不是个大禽兽,然破开了那点窗户纸,生活终是有了些不同。比如他在小姑娘跟在身边转悠的时候可以把人捞进怀里亲亲鼻尖和唇角,把小糯米团子逗成粉糯米团子;又比如他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小姑娘会从后面揽住他,从他身后探出个小脑袋用夸张的语气说“这是谁家的小哥哥呀,真厉害”。
范闲和林婉儿已经从澹州回了京都,但他们没来要人,小姑娘没说回家,燕小乙也就当做不记得她是寄养在自己家的这件事。
终于确定了关系的燕小乙终于能把宠人这件事光明正大地摆在台面上,若非范若若在势头发展到不可控前坚定地拒绝,燕小乙就要把家里所有空置的房间变成范若若的衣帽间了。得偿所愿,燕小乙还带着范若若和俞修他们一块吃了个饭,席间几人得知本次吃饭的原因后,惊得嘴都合不上。
“你们不是早在一起了?老燕终于良心发现决定补请一顿了?”几人如是问。
一般来说,这种问题会收获燕小乙的白眼或者嘲讽,但今天的燕小乙心情格外好,斯条慢理地帮范若若拆着螃蟹,摆明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14.
时间回到刚才,范若若和燕小乙正视频,忽传来敲门声,与此同时,她的手机里来了条微信,是她的助理,说药拿来了,让她开下门。她不敢让燕小乙知道自己受了伤,怕他关心则乱,不让自己拍戏了,故匆忙找了个理由挂了电话,这才开门让助理进来。
范若若拍了一天戏,洗漱过后擦完药便睡下了。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总归再被电话吵醒时房间里还一片漆黑。她眯着眼接通电话,电话里传来燕小乙的声音:“若若,开门。”
范若若在床上愣了两秒,醒过神后忽跳下床,手忙脚乱地打开灯,抓过一旁椅背上的睡裤穿好后方才打开房门,手忙脚乱地把人拉进了房间里。燕小乙还穿着西装,范若若闻到他身上有轻微烟草味,心疼盖过了欣喜,抬手帮他捋了捋有些散落的额发,问:“不是在和周与他们玩吗,怎么过来了?”
男人站在原地,低头任由她赤足踩在自己的脚面上伸手帮自己打理头发,“想你,就过来了。”
他收紧环在小姑娘腰间的手臂,就着小姑娘踩在他脚上的姿势带着小姑娘走到床边,把小姑娘放到床上,而后自己也坐到了床边。“伤到哪了?”他问。
小姑娘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什么伤到哪了,没有呀。”
小姑娘摆明了想瞒,燕小乙也不多话,握住姑娘的脚踝要将她的睡裤裤腿挽高:“你什么时候穿睡裙还会穿睡裤了?”
小兔子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看着他将她的裤腿收高,露出小腿肚上的淤青。姑娘生得白,细皮嫩肉的,一块淤青青里带紫,格外显眼。
“拍戏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因为撞到尖角了,所以看着比较吓人,其实没事的。”她磨磨唧唧地蹭进他怀里,老老实实地坦白。
燕小乙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范若若见他看自己,撑身抬头亲了亲他的唇:“真的没事的,拍戏么,很常见的。”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撒起娇来像南方被桨荡开的春水,又软又绵,燕小乙也拿她没办法。他知道小姑娘看着像个糯米团子,其实想做的事无论怎么也会去办到,像他以前不让她下厨,她自己出去了一圈还是学了回来。燕小乙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把小姑娘的头顶:“那下回小心点。”
他这么说,就是接受了拍戏会受伤这件事,怀里的小姑娘顿时甜甜的笑开了,像粘牙的小奶糖。燕小乙伸手捏了一把小姑娘的脸,仍虎着脸:“受太重的伤也不行,以后受伤了也不许瞒着。”
小姑娘忙不迭地点头,不小心打了个哈欠,又慌张的捂住嘴,满脸写着“我有在认真听”。
15.
范若若跟着燕小乙去见他父母是在燕小乙见过她父母的一周后,京都城郊的疗养院,空气清新,鸟语花香。两家本就是旧识,当年范若若能把燕小乙摁在桌前好好学习,燕父燕母就极喜欢这个小姑娘,多年后两人终于走到一起,自然是无比欣喜。
这是一次和睦而融洽的见面,两人别过燕父燕母前往停车场时,路过一片树林。四下无人,唯有彩蝶翩跹,一直难得安静不说话的范若若停下了脚步。燕小乙停步看她,却被她抱了个满怀。
小姑娘埋头在他胸前,闷声闷气地说:“小乙哥哥,我还是想抱抱你。”
燕小乙愣了愣,想到了什么,无奈地笑了。他安抚性地抚着姑娘:“都过去了。”
16.
燕小乙以前还是不是这个沉稳的性子,上头有兄长撑着,遇到范若若之后也只是收敛了些,内里还是那个爱玩的人。
然天有不测风云,兄长意外离世,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受不住打击病倒入院,燕氏集团突然落到了他的肩上。仓促上任,没有父亲在旁帮助,不像兄长多年立威,他的开始,十分艰难。
好在他的身体里始终留有燕家的血,有着燕家每一代人都有的血性与狠性。他终是撑了下来,燕氏在他的掌舵之下从稳定到开疆拓土,父亲的病情有了好转,他的姑娘也回到了他身边。
那段黑暗的时光终已过去,新的黎明已然来临。
17.
范若若“寄养”到燕小乙家是她自己的主意,父母出了国小丫头片子就开始想着搞事,范闲身为长兄自然肩负起劝阻职责。但他最后还是没说过范若若。
将头发编成麻花辫听着歌开开心心收拾行李的小丫头蹲在行李箱前,语气轻快地说:“爱情和婚姻本来就是一场豪赌,赌这个人是不是渣男,赌这个人以后会不会变渣。哥你现在可以想尽办法调查一个绝对没有一丁点黑历史的人,把我嫁过去,但是你怎么能确定他十年后、二十年后不会改变?我觉得小乙哥哥不像个坏人,我愿意去赌这一场。”
“如果输了呢?”
“如果输了啊……如果输了,就愿赌服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