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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部 迁徙与降落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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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电影一直拖到了周五都没有看成,原因是陈竺生病了。
周三一早,陈竺按掉手机闹钟从床上坐起,感觉自己的脑袋不是自己的了。她撑着身子爬下去,打开饮水机,喝了一大杯热水,心里预感到可能发烧了。早上的课还要点名。她向沈晴天要了两袋板蓝根冲剂,灌了满满的保温杯。
沈晴天听她说自己可能是昨天中午进寝室的时候,因为温差太大受凉了,心里满怀愧疚,殷勤地就差搀扶着陈竺走到教室。
陈竺走神了一上午,身上忽冷忽热,十分后悔没带件外套。下了课,她迅速冲回宿舍,找隔壁寝室接了支电子温度计——没去校医院,这两年发烧去医院挂诊,因为疫情,搞不好后面跟着其他麻烦事。一测体温,37度9,低烧。
周三下午全校公休。她吃了粒布洛芬,换了睡衣,往床上一躺,一觉睡到下午。醒来之后体温降了点,37度6。沈晴天中午在食堂打包了饭菜,这会儿已经凉了,就帮她拿到一楼微波炉里加热。
陈竺说:“我好感动,小晴晴。”
沈晴天答:“这就是爱,小竺子。”说着,慈祥地看着陈竺勉强吃掉了半两米饭。
晚上,陈竺在宿舍看德文版《唐吉诃德》。沈晴天说她生病了就不要再费精力搞劳什子学习,早早地熄了灯催她上床躺着。不幸的是,凌晨时分,陈竺开始风风火火地正式起烧。到了早上已经爬不起来了,索性盖着被子继续睡。
沈晴天更愧疚了。“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陪你去。”
陈竺裹在被子里摇头,发出呜呜的声音。晴天手机一响,看到陈竺发来的微信消息:【你去上早课吧,我们签到都指望你了。】
“我就站你面前你给我发消息?”
【我嗓子不舒服,不想讲话。】
陈竺给沈晴天发消息的时候,正巧看到刘旻杉昨晚十点多的消息。
【明晚我们都没课,要不去看电影吧。】
过了十多分钟。
【你睡了吗?】
又过了十多分钟。
【晚安。】
陈竺莞尔,回了他:【过两天吧,我发烧了,正在躺平。】
*
沈晴天是卡着点进的教室。教英语公选课的中年男老师一遍遍地放着BBC精听材料,随机点人站起来复述。签到表传到她手里,沈晴天先找到自己的名字签了字,又在陈竺的名字后面,比着她之前的前面照葫芦画瓢地来了一个。手拿粉笔的中年男人就在这时候点了陈竺的名字。
沈晴天犹豫了两秒,硬着头皮站了起来。选这节课的同学中,认识她俩的人还不少。她烫着卷发,陈竺是齐肩的黑直发,明显得很,有和她们关系不错的小姐妹在下面会心地低笑了两声。
幸好手机刚开学,又是公选课,沈晴天还没被自家英文系的老师眼熟,中规中矩地套着陈竺的名号回答完问题。甫一坐下,沈晴天看到纪舸的微信消息:【我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名了?】
第二条是:【陈竺怎么了?发消息没回】。
沈晴天在电脑桌面上叉掉微信窗口,决定先晾他一会。
她和纪舸算还熟,而且熟起来的理由在陈竺。开学初,她和几个本科同校的同学联谊约了KTV,为了热闹,对方叫了自己舍友。沈晴天那时候和陈竺还不熟,对陈竺好说歹说一番,陈竺不好意思拒绝她,也跟着一起去了。联谊同学叫的人里就有纪舸。一米八几的男孩子,笑起来有小虎牙,非常可爱,可眼睛总往自己室友身上瞟。得知她们是本科同学兼同师门,沈晴天当时就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肩头很快要背上“僚机”的担子。
课间休息时间,沈晴天才慢悠悠地回复他:【她发烧,38度1】。
对方回得很快。【为啥会生病?吃药了没?】
【没,校医院也不愿意去。】
沈晴天发现,陈竺对待自己生病这件事的反应极其幼儿化,逃避消极态度,就医顺从性很弱。她如实和纪舸说了。对方没了声。
谁知她中午吃完饭,正准备再给陈竺打包一份的时候,收到了纪舸的消息:【我在你们寝室楼下,帮个忙呗。】沈晴天眼皮一跳。
纪舸把装药盒的袋子“托付”给沈晴天,她递过来一个眼色:“纪少爷,您终于要开始暗恋转明追了吗?”纪舸的眼睛弯了弯:“还得仰仗沈大小姐您……”沈晴天哼了一声,自己室友被人追着送东西到了楼下,说不酸是假的。
她还想说什么,眼前的大男孩的眼神突然从她身上飘走,望向她身后。沈晴天顺着往后面看,刘旻杉进了她们宿舍楼,和一楼宿管阿姨说了几句,把一袋东西放在宿管办公室就走了。沈晴天和纪舸盯着全过程,她俩都没说话。
刘旻杉没注意到纪舸。等他走出一段距离,纪舸才开口:“这人……”
这人她俩都见过,都不知道名字。沈晴天知道他是陈竺的高中学弟,读大一,会找她约饭。纪舸知道他是和陈竺一起逛水灯会的男生。俩人一通气,纪舸又重复一遍:“得仰仗沈大小姐您。”沈晴天觉得自己被迫站队。她回想了冷冷清清的男生,又看了几眼面前一脸笑意的纪舸,开始陷于类似选股买股的纠结。
除了这次,她另外见过刘旻杉两次,刘旻杉并不知道她是陈竺的室友。第一次是在食堂碰到陈竺和他一起吃饭,她抱着八卦心态没上去打招呼,回来后从陈竺嘴里啥都没审讯出来。第二次是走在路上迎面碰到刘旻杉一个人——那张脸太有辨识度而被记住了。
纪舸说:“前天晚上见到他,我危机感暴涨。”沈晴天想,这换谁不危机感暴涨。他继续说:“我想得先一步提速,天姐。我是认真的。”
这声“天姐”叫得沈晴天晕头转向,她说:“好吧。”反正陈竺谁也不爱。
沈晴天没去关心刘旻杉那袋东西,拎着纪舸的药直接上了楼。九月的天,陈竺坐在椅子上裹着被子看网飞的《王冠》,还说:“我感觉自己好一点了。”沈晴天教育她:“你以为多睡一会,病就会自己飞跑吗?”陈竺说:“我还喝了很多热水。”
沈晴天哭笑不得,安排她先吃饭再吃药。眼见着她把药片和水吞下,才告诉她要是纪舸买的。陈竺翻着眼珠一脸生无可恋,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始在手机上敲击。沈晴天问她在干嘛。
陈竺对她说:“我在说谢谢。”“谢谢”二字,她说得格外咬牙切齿。
沈晴天嘟哝说:“竺子,你从来没考虑过你的人生大事吗?”陈竺随意地说:“我的人生大事就是挣大钱。”
“这当然也挺重大。但你想象一下,总是一个人的时候,不孤独吗?”
“不孤独。”陈竺面无表情地继续敲字。她回复完纪舸,往下翻消息,看到刘旻杉给她发:【路过学校药房,顺便给你买了退烧药和水果,放在你宿舍楼下阿姨那了。】
陈竺手指一顿,说了句“我去趟楼下”,从被子里钻出来出了门。沈晴天心知肚明地看着她过几分钟回来,手里多了个分量不轻地袋子,开始往外摆水果零食,摆了七八样。陈竺沉默了一会儿,和沈晴天说“你想吃什么直接拿”,又爬回床上。
沈晴天没好意思吃,主要因为亏心。她想,纪舸啊,你还是得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