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米]吹梦到西洲》柒遥

5、第五章

　　第五章

　　“吱嘎——”
　　阿尔弗雷德拉开了旅店的窗户。
　　窗外，是点点路灯，来往的行人，走来走去的小贩，和偶尔跑过的马车。
　　是带着温度的人间烟火。
　　美国人笑了一下，慢慢眯起眼睛。
　　视线里的伦敦的街景逐渐扭曲变形，变成一片浓雾，变成了一段回忆。
　　然后，变成了纽约。

　　遇到那亚瑟以前，阿尔弗雷德一直觉得，纽约是一个极其无聊又死气沉沉的地方。
　　尽管这里高楼耸立，人来人往，但他总是感觉，自己无法融入这个城市。
　　他只是沉默着，呼吸这里的空气罢了。
　　喧嚣的街道被藏在了玻璃罩里，还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而他只能在外面静静地站在，透过那层玻璃，无声地注视着那座城市。
　　纽约车水马龙，人们谈笑风生，每个人活生生地存在着。只有他置自己与尘嚣之外，成为一个过客，一个旁观者。

　　那时的阿尔弗雷德只有十七八岁，在这个年龄段的同龄人大都开始准备申请大学了，然而高中几年一直不务正业，忙着研究文学的他GPA十分惨淡......惨淡到，连保底校的门槛都没能够到。
　　那时的他还没有跑到伦敦过上被包养的生活，于是，下定决心要自力更生的美国少年果断放弃了学业，转头去当了小说家。
　　毕竟，写作也是他的爱好。
　　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图书馆借来了各种中外名著，从头开始分析它们的出彩之处。
　　然而分析并不顺利。小说被看了一遍又一遍，分析的开头段已经写到了第十版，正文部分却一直没有超过一面A4纸。
　　敏锐的阿尔弗雷德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的共情能力太强了，稍微看两行字就可以完全融入书中人物的感情，逐渐把自己代入角色，然后感情占了上风，很难再从第三方视角去理性地分析人物性格。

　　“太主观了，不够理性啊.....”
　　“不仅仅是写作方面，生活上也是。你太容易被感情影响了。”
　　“学着改变吧，阿尔。”
　　阿尔弗雷德承认自己很容易被其他人的情绪所影响。以至于，他甚至无法拒绝别人提出的任何帮助。
　　无论如何，他都要开始改变这一点了。
　　美国小伙子办事很绝对，他几乎是强行把自己的感情压抑起来，封闭起自己感情丰富的内心，给自己一个有点二，不解风情的伪装，然后在大脑里尝试用理性思维解决问题。
　　做到这点以后，文学分析就简单多了。仅仅大半年之后，他就可以完美地分析出人物的动机，可以对人物性格写出八千字的长篇论述，也可以巧妙地把这些应用到自己的文章里，试图用最理性的方式写下感性的故事。
　　他开始意识到，虽然写作是需要热情的东西，但是想要赚钱，就必须理性地面对.....市场情况，读者喜欢的小说类型，甚至每一章的节奏和字数......这些都是不能被感情影响的关键因素。
　　逐渐地，他学会了把自己置于观测者的位置，凡人的七情六欲与生离死别就像是花盆里的盆景，在土壤里默默生长，再也无法攀上旁边的树干。

　　后来其他人对他的评价逐渐变成了：“太冷淡了。” “感情藏得太深，不知道能不能信任。” 他也只能哭笑不得地摆出一张魔性的笑脸，用哈哈哈来糊弄过去。
　　其实有时候阿尔弗雷德自己也会疑惑，当初那个共情能力那么强，看到奥利弗·退斯特吃不饱饭都会难过半天的小伙子去了哪里？
　　然而，以及做出的选择，无法改变。
　　选择了理智，感情或许就注定被遗弃。

　　再后来，他的文字也开始发生改变：他不再能写出人世间简单的的悲欢离合，因为它们越发的苍白。相反，他的犯罪小说技巧日渐娴熟——那不需要感情，只要逻辑清晰，就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于是，“新锐小说家琼斯”的负面评价越来越多，“过于公式化的抒情”和“强大的推理与莫名其妙的感情”成为了餐后聊天最流行的梗。
　　发自内心的热情，是什么样的来着.....
　　阿尔弗雷德看着出版社要求他写的纯感情戏稿件要求，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可能需要去一次西班牙，在那个国度找回自己遗失的热情。
　　结果，他还没攒够西班牙的船票钱，却意外地得到了去伦敦的机会。
　　去就去呗。他对自己说。
　　伦敦啊，也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

　　因为，在这里，他遇到了亚瑟。

　　阿尔弗雷德惊叹于亚瑟的万能——可以满足自己的一切需要甚至幻想。更惊叹于那个英国人，明明表面上是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内心的爱情却藏不住。
　　亚瑟并不会像西班牙那样将自己的感情昭告天下，只是小心翼翼地喜欢，默默地关注，又有与之相反的强势——会凑上来不容反抗地强吻他，一直粘着他。
　　亚瑟可能是各种言情小说里最完美的恋人——又帅又有钱，霸道强势却也有温柔耐心的一面。
　　想必，也会有很多小姑娘喜欢他吧。
　　阿尔弗雷德很想把他推开，让他不要来打扰自己。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亚瑟值得更好的配偶。自己无法对亚瑟的感情做出完美的回应......可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心跳加速？
　　为什么自己闭关的那段时间，有那么思念他？
　　阿尔弗雷德的理智告诉他，这叫“crush”，叫怦然心动，少年人常见的感情，幼稚而无聊。
　　管他呢。
　　反正他是悄悄夹带私货，以自己和亚瑟为原型写了一对同性情侣，顺便加上了自己的加拿大表哥和亚瑟的法国朋友，一锅乱炖写出了那本历史向小说。
　　随着小说的发售，被他压抑很久的感情也开始逐渐复苏。
　　喜欢，就喜欢吧。
　　什么理性，老子不管了。
　　理性的外壳终于碎了一地，露出了藏在内里，19岁大男孩的真诚。

　　咔哒。

　　阿尔弗雷德轻轻关上了窗户，结束了回忆。然后慢慢地爬上床，躺在了亚瑟身边。
　　然后，他伸出一只手，扣住了那个英国人的。
　　慢慢地呼吸了几次，他俯下身，在英国人的耳边做出了迟到的回应：
　　“嗯，我也喜欢你。”
　　接着，在那人脸颊上轻轻一吻。

　　美国人亲完，自己先含羞了，连忙弹起来冲进浴室，手忙脚乱地洗脸。
　　“阿尔？”
　　英国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不仅醒了，还爬起来飘到了他的身后，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亚蒂！我——”
　　“嘘。”
　　英国人把头埋在了阿尔弗雷德的肩膀里，叹了口气。
　　“我早就......喜欢上你了。”他小声说，声音闷闷的。
　　“嗯。”
　　“你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这么喜欢的人。是我第一个用心去爱的人。”
　　亚瑟哼唧了几声，含糊不清地说。
　　阿尔弗雷德呼吸一顿，随后扭过头，压低声音：
　　“我也是......"
　　"遇到你之前我之前从来没想过，我会喜欢上什么人。”
　　“但，我发现并不是这样。“
　　“因为，我最喜欢你了，亚蒂。”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