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和太阳雨》沙恩

3、第 3 章

　　和山姆随处出现的硬币游戏，是之前孙筱儿在一场派对上玩过的游戏。两人熟识后，他就时不时地掏出硬币和她打赌。她不禁怀疑这人每次都揣着枚硬币来和她见面。
　　当山姆出现在派对门口，再次见到孙筱儿，距离上次野餐已经有段时间了。她在她的圈子里，几个亚洲面孔。天花板上交织的彩色灯光下，他们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交流、聊天，放声大笑。
　　他加入她的时候，他们在猜硬币。
　　孙筱儿对那女生说等他们转身后，将握住硬币的那只手贴近额头五秒钟。
　　游戏开始，坐在吧台前的山姆和孙筱儿两人一同背过身去。
　　山姆开口：“你经常赢？”
　　孙筱儿过于谦虚：“赢的次数比输的多。”
　　他点点头。
　　他突然又偏头，两只眼睛眨呀眨地看着她。
　　头顶灯光下山姆扑闪扑闪的睫毛，像只蝴蝶般轻触她的内心，热乎到痒痒的，又悄悄猛地烫了她一下就像要快快燃烧起来一样。
　　他说：“你输了的话，不要喝酒，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静静地看着他，没说好还是不好。吧台前的灯光刚刚好，不明不暗，橙黄到玫红的渐变色洒在二人肩头，像之前街道上的晚霞。
　　注视着他的眼睛，她的话却对那女生说的：“现在我们要转身了，你需要把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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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第一次她的朋友们如此从容淡定地看穿结局。因为山姆走过来的那一刻，仿佛就是为她而来。
　　孙筱儿先指定了一只手。那女孩张开手心后，孙筱儿看向山姆，那表情好像是说，你看，我就说过也不是经常赢吧。而山姆选定的那只手上，张开后，赫然出现一枚硬币。

　　两人从派对上离开。坐在山姆的摩托车上，穿过繁华的城市街道和林立的商铺，从海岸边的棕榈树景观一直到山谷荒漠，他们一路北上。
　　山路上碎石多，有些颠簸。先开始，孙筱儿还自觉地靠紧山姆，乖巧地把脸贴在他后背上。过了段时间，血液里的酒精作祟。不好好坐着，她还想要站起来。
　　她撑着他的肩膀，试图站起来。摩托车在山间公路上疾驰，她手一滑，吓得山姆心里一哆嗦。还好她手快，搂住了他的脖子。温热的触感，他一怔。
　　下一秒，两人头盔硬硬地撞一起，嘭嘭的响。
　　山姆把车停在路旁，朝下望是大峡谷，夜里车灯照耀下的兰卡斯特红岩灰红灰红的。
　　他笑了，摘下头盔，脸上红红的，还散发着热气。两人痛得捂着头嘲笑对方。
　　这是她第一次晚上在美国的深山老林里，这样看星星。头发还乱糟糟的。
　　远处山谷如波涛起伏，就像钻进了国家地理的封面。蜥蜴在玫红的岩石上盯着俩人，用手指比划北斗星的勺子。
　　和山姆并肩坐在高处，她还是一副死鸭子嘴硬，“没有中国西藏的好看。”说着拿出手机里博主的相片给他看。
　　小飞虫在光线上扑棱，手机里的照片上是大片大片的星云和银河。

　　孙筱儿算是真正见识到了美国青年的行动力。几乎是接连着，在四月底大学的春假，她和山姆去了趟西藏。
　　二人在林芝租了车，是她从来没开过的距离，一天四百公里。沿途景色，一路从森林灌丛到高寒荒原，海拔逐渐升高后看得见山底下，一抹画卷般的桃花林和村庄。道路一旁是大峡谷，山崖底流淌着雅鲁藏布江，高度足以令人眩晕。
　　行至中午，山雾反而慢慢起来了。这下连盘山公路一侧的悬崖、高度完全看不见了。白茫茫的一片，像大雪的日子。
　　拐弯会车时，一旁呼啸而过的大货车把孙筱儿吓得只恨不能弃车而逃。
　　山区的雨说下就下。是牛背雨，山的这面飘着细雨，山的另一面却是晴天。
　　山姆突然没来头地问：“中国是不是经常有太阳雨？”
　　“还好吧。太阳雨哪能经常有啊。”孙筱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晚上在小镇的一家旅舍，孙筱儿坐在山楂树前的秋千上。旅舍里气氛热闹而活泼，里面几个男生在看球，时不时地传出些欢呼。
　　虽然是山姆喜爱的赛事，但他没有过多停留，端着两杯热牛奶到她跟前。二人面前是围着栅栏的溪流，更远处是满山的草场，天上繁星密布。和所有他们在网上搜到西藏星星的图片一样。一样令人震撼。

　　刚到拉萨，凌晨饭馆里挤满了长板凳和油腻腻的方桌，老式电视机高挂在店内灰白的墙壁上，氤氲的早餐热气和他人频繁投来的视线里。
　　两人面前两杯缓慢浮起气泡的冰冻雪碧。
　　六点他们开始排队布达拉宫，但还是没买着票。和昨晚就来打地铺排队的人比，二人根本毫无竞争力。
　　不知从哪听说有跟团一日游，孙筱儿屁颠颠地带着山姆跑去了。导游在大巴车上用喇叭大声嘶吼着，他们有特殊渠道，但不保证这天一定能去成布达拉宫。等先溜达完前面的景点，最后再来确定特殊渠道的人数。
　　大巴车坐了很久，到了一个村子。旅游团的大妈们先后地下来拍照，进了藏家，喝了酥油茶，一个藏族姑娘就开始讲故事。忽然，她从头上拿下一把银梳子，说藏家人风湿都是用银器除湿。
　　一大妈抢到了上去展示的机会，姑娘先用梳子刮痧，结束后这姑娘将梳子插入一枚熟鸡蛋里，用纱布裹住开始所谓的“收痧”。再拿下来时，梳子变黑了，姑娘指着这说是毒素。
　　孙筱儿一边给山姆翻译，一边哇哇地赞叹。山姆困得卷毛都耷拉下来了，细碎的阳光在他的眼睫毛上跳舞，他揉揉眼睛，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单词。
　　导游问孙筱儿这老外说的啥，她尴尬地说出四字：“硫化反应。”
　　原本抢购银器的大妈们手中挑选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上车后，几个大妈问孙筱儿，带着些暧昧的目光：“姑娘你是这外国小伙女朋友吗？”得到否定答案后，大妈们纷纷介绍自家闺女，嚷嚷着喊她翻译，说着有的还掏出电话想让他和她闺女讲话。
　　山姆听懂后，开始指挥孙筱儿胡说：“你就说你喜欢我呀。”
　　她瞪大眼睛。两个人在车上明目张胆地在人前用英语讨论着对策。
　　“不行，我不喜欢你啊。”
　　这群老阿姨们还想着，这翻译的啥呀，咋还辩论上了。
　　孙筱儿害羞又气鼓鼓地干脆不管了，山姆也不管了，把他一头板栗色的卷毛使劲儿往孙筱儿肩上一放，像是惩罚似的还拿头拱了她一下，睡觉。
　　大妈们一脸表情，好像在说，嗯害说不是情侣？
　　一大妈用手偷偷杵了一下山姆，“你俩要成。听大妈的准没错。”
　　孙筱儿直视前方，是车载滚动时间的红光吧，所以她脸颊才红彤彤的。
　　山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