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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少年与青年的谈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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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昤与白泽谈话的期间,王晟远按着楚昤的要求去附近的星〇克买了两杯咖啡。等回到原处时,走廊的长椅上只剩下楚昤一人。
“那个学生仔呢?”王晟远嗦了口咖啡。他将另一杯递给楚昤,后者在接过之后便只是将它捧在手中。
“我已经问到我想知道的了。”楚昤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我想这个对你办案会有帮助——回去警局再打开。”王晟远只好暂时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他告诉了你什么?”年轻的刑警在他的友人身边坐下。
“各种各样的事情,比如最近学生之间流行的灵异传说。”楚昤喝了口咖啡,一脸满足地呼出白雾,“你知道那片新发现的古城遗迹吧。”
“听说过……难不成跟这件案子有关?”
楚昤点头,继续说道:“那个孩子跟我说,他之前离家出走过一段时间。”
“在这种时候?他唔——”一只温热的手堵住了王晟远剩下的话语。
“你先听我说完,”楚昤松开手,“大概五个月前的事,因为有正常回校,再加上……所以直到有人在城西看到他,才知道他离家出走。”
“城西?那片遗迹也正好在城西。”王晟远清楚白泽的家庭情况,而那个孩子也已经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了,只是这次他似乎去到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
最近在城西的一处工地里发现了一片古遗迹,时常有不怀好意的人偷溜进去,被拘留的几个盗贼里甚至有涉及反政府组织的人——这些组织经常引诱一些涉世未深的青少年加入,利用他们做一些不法之事,以扩散他们的影响力。因此,他不禁担心白泽也被这些不法分子影响,成了他们危害社会的工具。
楚昤将咖啡捧到嘴边,顿了顿又将它放下。“他是在一处工地被发现的。”
王晟远一愣,城西目前只有一项建设,这下白泽潜入古遗迹的事已经大致确凿了。
“该不会……真有这么巧的事?”王晟远回忆起白泽做催眠治疗时说的话,他梦中(记忆中)遇到的几个人——两个神色疯狂的男人,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性别不明的人——他怀疑这些人与“那个组织”有关联。
“不……这不一定是巧合……”王晟远陷入沉思,脑中的线索开始一条一条相互串连。楚昤没有打扰他,有些事情他一个局外人不能插手太多,现在他能提供的,比较直接的信息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片刻,王晟远抬头看向楚昤,表情凝重。犹豫了几秒,他开口问到:“除了这些,你还问了什么?”
“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我想这并不适合由我说出口。更何况我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可这关乎到案件——”
“即便这样做有些不择手段?他是证人,不是罪犯,而我是你的搭档,但不是你的同事。”楚昤长叹一口气,“作为一个刑警,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工作是为了什么吧。”
“这我当然知道。”王晟远承认他有些着急了。由他负责调查的案件不仅迟迟没有进展,甚至越查越复杂,未知的疑惑也越多,他比任何一只热锅上的蚂蚁都要慌乱焦急。
楚昤抿了一口咖啡,底层没融化的糖浆有些甜过头了。
“你之前说——你问了最近流行的灵异传说?”王晟远静静地望着楚昤的眼眸,试图从那片灰白色的天空之中找到一丝翻涌的迹象。
“没错。且不说别的,这个传说意外还挺有趣的。”楚昤说着,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如果人有想要留存于世的愿望,只要执念够深,就能让自己的影子代替自己去完成心愿——他是这么说的。”
王晟远皱眉,这种逃避现世的传说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很多案件的发生也都是因为有人相信这样荒谬的传说并且付以实际,最后造成不可挽回的惨剧。
“但这些都是虚假的吧,你也知道那些想要付诸实际的人都是什么后果。”年轻的刑警这么坚信着。
“但如果那些传说都是真实的,而我们看到的都只是失败案例呢?毕竟按照传说的说法,就算它真的成功了,我们也看不出来。”
“那还真是可怕。”王晟远这么说道,依旧不以为然。
“或许吧,毕竟在那些信徒看来,这可能是他们得以存在于世的唯一稻草了——哪怕那根稻草可能无法支撑他们渡过深渊。”楚昤手里的咖啡停在嘴边,又放下。他看了眼王晟远的咖啡,伸手拿起来喝了一口,香醇苦涩的咖啡一口气冲淡了遍布整个口腔的甜腻,同时,这个行为理所当然的引起了某人的不满。
“喂——”
“别这么小气嘛,就喝那么一口。而且……”楚昤将他的那份咖啡递到王晟远面前,眉眼弯弯,笑得像只楚楚可怜的狐狸,“这个,实在是太甜了。”
王晟远伸手拿楚昤的咖啡喝了一口,立刻被那甜度爆表的味道劝退了。他略为艰难地把那口咖啡咽了下去,砸吧砸吧嘴,习惯过后感觉还行。
好齁啊,再来一口。
就这样,那杯含糖过量的饮料被王晟远一口一口干掉了。
“啊……”楚昤呆愣愣地看着他,心情说不出的微妙。
“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明明平时多一点糖都咽不下,今天怎么回事?”
“不知道。其实感觉还行,那咖啡没那么甜。”
楚昤一脸疑惑地看着王晟远。
两个人对于甜品都不怎么感兴趣,按理说这两杯咖啡都应该是不加糖的,但……王晟远看着手里楚昤喝过的咖啡,喉结动了动,随即迅速将目光放到了脚下的地砖上。
时间回到楚昤与白泽的谈话……
“过来坐吧。”楚昤用手势示意少年坐到他身边。
等到白泽坐上长椅,那个年轻的刑警便以去买咖啡的借口离开了,这让他放松不少。
“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白泽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楚昤是在说那个暂时离开的刑警。
“不过面对这些公职人员还是会让人感到紧张吧。你现在没有刚才那么拘谨了。”
“是……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白泽很感谢楚昤先前的帮助,可这不代表他愿意信任这个人。
白泽不敢随意相信任何人,姜晨之前便时常告诫他要小心任何主动靠近的人。
自从姜晨失踪后,不止一次有人试图将他拉入一些奇怪的组织,他也因此受到不少牵连。那些人几乎无处不在,这也导致本来就不常和人交流的白泽更加无助。
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他不清楚这种感受从何而来。也许是如那个人所说那样在什么地方见过,又也许是白泽见过的人中有与他相似的存在。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这种熟悉感可能意味着一些危险,那么这个人就没有可以让白泽信任的理由。
“因为你看上去脸色苍白?我想你可能需要休息休息。”楚昤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看上去人畜无害,似乎他的目的确确实实如他所说的那样简单。
“一个白化病人的脸色无论怎么看都一样吧。”白泽有些不爽,他不喜欢别人拿他的外貌开玩笑。
“抱歉,我没有恶意。但不管怎么说,你肯定不想跟那样的父母在一块。与其在他们那边受气,不如我这个闲人聊聊天?”
面对这样的善意,白泽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白泽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与楚昤隔开一段距离,只是出于礼貌。
“啊……聊点什么好呢?对了,最近好像有个蛮热门的灵异传说来着?在学生之间挺流行的,你知道吗?好像关于什么愿望啊,执念啊什么的。”
“如果人有想要留存于世的愿望,只要执念够深,就能让自己的影子代替自己去完成心愿。”白泽从姜晨那边听过这个传说,甚至有些向往。
“对对,就是这个。出乎意料的普通,明明是很常见的逃避现实的题材,能流传起来也真的不可思议。
……
明明……那些人什么也做不到……真是傲慢呢……(小声)”
“嗯?”刚刚楚昤似乎低声说了什么,但因为隔着有些距离,白泽并没有听到后半句话,但从前者的表情来看,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语句,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为楚昤的情绪变化而增加了几分寒意。
这种奇妙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只是眨眼之间便消失殆尽。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楚昤平静地说道:“不知道这种话可不可以说——我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如果你觉得冒犯,我们就换个话题。”
“没事,您说吧。”
“这个世界是否令你感到困扰?”
白泽愣了一瞬,他没想到楚昤的会这么问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以为这个年轻的助教会问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以此了解他的处境并趁机接近他,毕竟之前那些人便是这么做的。
等了片刻也没有等到白泽的回答,楚昤的笑容没有了先前的从容——他微微皱眉,略显尴尬道:“啊,这个问题果然不太好,不如我们聊聊别的?”
“没事,只是您的问题让我想到了很多。”白泽抿了抿唇,停顿几秒后才继续说道:“以前我有时会想,为什么我的生活会是现在这样,是不是真的都像……我母亲说的那样是我自作孽。”
楚昤听到这,若有所思。“后来呢?是有人改变了你的想法吗?”
白泽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个不易被察觉的笑。“您呢?楚先生,你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和你差不多,只是我觉得这个世界比起我所爱的更加重要。”
“有多重要?” “胜过生命。”
白泽无法理解楚昤的情感,他略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楚先生,您有离家出走的经历吗?”
“真是个令人意外的话题。嗯……有过的。”
“……我瞒着医生没说,我梦到的是之前离家出走的事……”
白泽顿了顿,看向楚昤,见对方没有什么表示,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姜晨之前鼓励我离开那两个人的房子,我们约好了一起住在他家,中途就遇到了那些事。那些人有跟您说过我的记录吗?”
“我大致了解过,你继续吧。”
“那您相信这世上有神的存在吗?”
“你又是怎么认为的?你相信祂存在吗?”
“我……不确定。我并没有那么坚定的信仰,但我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在告诉我那个存在的真实性。”白泽看向楚昤,这个男人似乎说过自己是某个神秘学教授的助手,那应该也是专研这个专业的人。
“您跟那个刑警是什么关系?”
“亲戚,朋友,临时的搭档。”
“……我之前从没见过他,但在梦境里却又他的身影,这能解释吗?”
“或许只是今天见面让你有些印象深刻了吧,有时候梦境是会有些混乱,这很正常。”楚昤说着,又朝勾起一个浅敛的笑容。
白泽眼底闪了闪。
不得不说,楚昤的言语很能打动人,他把谈话的主动权不知不觉地交给白泽,一点一点引诱他吐露心声,并在回答问题的同时适当说些能打动他的话语,以此让他逐渐对自己产生信任。
是时候进入主题了。
楚昤笑着问道:“姜晨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是……”少年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但很快被担忧替代。他不由自主地摩挲着戴在左手的手链,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戴着手链?是他送的吧。”
白泽的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并没有将手链藏着,而是大大方方的戴在手上,为什么楚昤现在才注意到?
“您……”
“啊,没看出来吗?眼白化,我其实高度近视,今天走的匆忙眼镜落下了。”楚昤语气轻松地说道,一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双淡蓝色的眼眸,颜色趋近于白,
真的没看出来,他表现得一点也不像一个视力有障碍的人。细想起来,楚昤的目光一直固定在某处,大概是因为一片模糊的世界看哪里都没什么差别吧。
那么就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表情被他看到了。
不过……眼白化吗?倒是和自己很像。
“抱歉。那个,姜晨是我很好的朋友,这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介意让我看看吗?” “没问题。”白泽将手递到楚昤面前,后者用指腹轻轻在手链上摸索。
这是一条普通的编绳手链,只绑了一个圆形的饰品,编制的不算太好,应该是姜晨自己手工制作的。当楚昤的手指掠过那个饰品,一股小小的电流穿过他的指尖。
不出所料的话,这是一个追踪器。
“很用心的礼物。”楚昤松开白泽的手腕,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今天的谈话只能到此为止了。
“时候不早了,希望你的监护人不会在意你的晚归。”
白泽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五点四十七分了。
“还记得怎么出去吗?要不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我认得路。”白泽猛的站起身,楚昤明明自己也很不方便,但还是选择帮助自己,这已经是很大的恩情,不能再麻烦他做什么了。
道别之后,少年快步离开了。
男人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手杖的把柄,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王晟远差不多要回来了,该怎么把这些信息告诉他呢?
短暂的思考过后,男人的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而此时,一个拿着两杯咖啡的刑警也准时来到了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