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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将星归路(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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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韩业慢慢地闭上了双目,黑斗篷的心才渐渐地安定下来。对他而言,刚才真可谓是死里逃生,摧心掌一招致命,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人能连抗十记摧心掌而屹立不倒。韩业真是一头猛兽,想想刚才的对峙,他不禁冒出一股股冷汗。
另一方面,振威校尉呼延震一人,一双宣花斧,已经将黑衣人带来的数十人斩杀大半。但是韩业随身带来的门客,几乎也死伤殆尽。形势对呼延震十分不利。然而呼延震却越战越勇,一双宣花斧,虎虎生风,令敌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突然,斜侧方一股诡异的真气袭来,引起了呼延震的警觉,呼延震急忙架起双斧,来阻挡这股真气。说时迟那时快,呼延震刚刚架起双斧,真气便已经打在了他的身上,强大的内劲压迫着宣花斧,直击他的胸膛,呼延震被凌空震出数丈之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他又想运气起身,不料嘴角又流出一口鲜血,瘫倒了下去。
“哼!跳梁小丑!”黑斗篷鄙夷地看了呼延震一眼,便不再理睬,“韩业的子女到哪里去了?”黑斗篷厉声向随从问道。
“明尊,我们被这厮拦住,让……让他们跑了。”其中一人怯怯地说道。
“废物!”黑斗篷一掌拍在来人的脑门,那人立刻飞出数丈,死在了一旁。
“明尊……明尊息怒,骁龙营离此处不远,他们一定是往骁龙营跑了!”另一个人明显要机灵一些。
人在最危险的时刻,一定会本能地往家里跑,骁龙营是韩家的大本营,他们定是往骁龙营跑了。黑斗篷略一思忖,觉得此料无差,便带着属下,奔骁龙营而来。
却说小玉儿自娘亲离去之后,便昏倒在了东方白身上,东方白需要同时抱着宝儿玉儿,料定走不了多远,于是逃跑的方向,就显得尤为重要。京城和骁龙营骁虎营最安全,但是这些地方,都不能去。东方白觉得韩业到了扬州之后,一定另有计划,所以,他想去扬州看看。于是取道原路,往扬州方向去了。
然而在刚才的厮杀中,东方白也受了多处外伤,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昏倒在密林深处。一番噩梦之后,醒来却不见了小玉儿。东方白心下一紧,急得四处呼喊,刚喊了两声,便噶然缄口。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自己这样呼喊,不正是告诉敌人自己的位置吗?东方白悔恨万分,刚刚逃出生天,就丢了姑娘,以后要如何面对将军?东方白徘徊无端,到底还要不要回去找姑娘,往回走,找不找得到姑娘尚且不论,而且随时都有可能遇到敌人,继续逃,至少还能保住小少爷。四顾茫然,一番痛苦的挣扎之后,东方白终于做出决定,往回走!
东方白知道,他又一次作出了不理智的判断,尽管希望十分渺茫,但他绝不希望辜负韩业的托付。为了那一丁点的希望,他甘愿冒险。
“爹……娘……你们在哪里?玉儿不要看海棠花了……玉儿乖……我们一起回扬州好不好?”寂寥无人的荒野上,小玉儿独自一人在哭诉着。她要回去找爹娘。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太任性,一定是自己不乖了,爹娘才会离开自己的。她在荒野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她不知道自己所走的方向对不对,她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到底在哪里,她不知道前方到底有什么在等着她,她只知道,一定要找到爹娘,她要和爹娘一起回扬州,一起折杨柳,采桂花,一起去看看爹娘的家乡,等宝儿长大了,还要和宝儿一起折杨柳,采桂花。爹爹答应过玉儿,以后每天都会陪着玉儿的,爹爹不会骗玉儿的。一定是玉儿不乖了,爹爹和娘亲才会不要玉儿的。只要玉儿乖,爹爹和娘亲一定最喜欢玉儿了。
另一方面,黑斗篷带领着残余的人马一路追到了骁龙营附近,眼看已经望到了骁龙营的旗帜,还是没有看到东方白一行的身影,黑斗篷不禁暗叹一声,“听闻东方白是韩业第一谋士,想法果然没有这么简单,要找到他们,看来是不容易了!”
然而黑斗篷杀人之心不死,他想着,东方白带着两个孩子,一定走不了多远,京城近郊再找一遍,一定能够找到他们。于是他又带着自己的人马,陆续往长安和骁虎营方向而来。
黎明之神披着嫣红的衣裳,已经踏上了东方的山麓。
小玉儿哭着走着,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慢慢地,她哭累了,也走累了,精神已经渐渐地无法维系。眼皮止不住地打架,但是她仍然在不断的哭喊着,“爹……娘……你们在哪?你们不要离开玉儿……玉儿会乖的……玉儿会听话的……”
突然,小玉儿再也支撑不住,脚下如同踩着海绵似的,倒向一旁。但是她却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娘……玉儿终于找到你了……玉儿以后会乖的……”
韩业的点钢枪仍然树立的那片战场上,呼延震突然清醒了过来,他解开了衣裳,发现自己胸口的护心镜已经碎成齑粉。这是下山的时候师父送给自己的护心镜,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救了他一命,他看着化为齑粉的护心镜,不禁冒出股股冷汗,要是这一掌打在了自己身上,恐怕再有十条命都扛不住。他起身看看四周,看到了仍然屹立不倒的韩业,不禁双膝跪下,大呼一声,“将军!!!!”呼延震浑厚的哭喊声响彻云霄,震人心魄。
呼延震将韩业与温芸卿合葬在一处,在他们的墓前,插着几把从死去的敌人手上拿来的刀剑。呼延震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在他们的墓前发誓,“末将定会追杀这帮狗贼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若违此誓,人神共弃!”呼延震浑厚的声音,让这赌誓听起来是那样的坚不可摧,似乎对方已经在他的赌誓中被绞杀了一般。
随后,呼延震便带着几把敌人的刀剑和韩业的点钢枪,离开了战场。
东方白一路小心翼翼地寻找着玉儿,却始终不见人影,他一面焦急,一面觉得希望渺茫。他也明白,自己越往回走一步,危险就增加一分。他随时都有可能带着将军的独子葬身虎口。
忽然,荒莽无人的原野上出现了一个身影,东方白立刻警觉起来,手持暗器,准备在确定对方的身份之后,抢先出手给对方致命一击。来人渐渐走近以后,东方白便松懈了下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呼延震!
“先生……”呼延震一看到东方白,便如同大旱三年的禾苗遇到甘露一般,激动地无以言表,呼延震噗通一声跪倒在东方白面前,“先生……将军已经……将军已经……战死了……”
东方白一听,立刻心如刀绞,眉头紧皱,五内俱焚,虽然他明知很有可能是这个结果,但是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难以接受,在这之前,他还可以抱着一丝丝的希望,祈盼韩业可以逃出生天。
“呼延将军……”东方白的声音颤颤巍巍,好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将军……将军……走的可还好?”
呼延震忽然站起身来,厉声说道:“将军英雄盖世,手持点钢枪,屹立不倒!”
东方白闻此言,似乎稍微宽慰了一些,口中呢喃着,“好,好……”虽是如此,东方白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双目中不断地闪烁着泪花。
“那将军夫人呢?”东方白突然又一个激灵,想起了温芸卿。
“夫人和将军死在了一处,末将已经将他们合葬了。”呼延震仍是一副悲怆的模样。
“好,好……”东方白目光飘忽不定,听到韩业的死讯,显然对他打击很大。
呼延震看向东方白怀里的宝儿,急忙问道:“这就是将军的儿子吧?先生为何还在此处?将军的女儿呢?”
呼延震的问题,又立刻将东方白拉入混沌的深渊,东方白悔恨不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受伤昏倒在路旁,醒来时,姑娘已经不见了!”
呼延震看了看东方白怀里的宝儿,沉思了须臾,立刻说道,“先生,此地不宜久留,那帮狗贼一定还在附近搜寻少爷和姑娘,能救一个是一个,否则丢了姑娘,再救不出少爷,你我就真的没有脸再见将军了!”
“可是……”
“先生!若姑娘命不该绝,自有相逢之日!”呼延震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
东方白盯着呼延震,面色凝重,半晌之后,才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走……”
黑斗篷一行人,在附近搜寻了整整三个时辰,一无所获。黑斗篷被韩业临死反扑,身上也受了多处枪伤,渐渐也感到了体力不支。直到午时,才终于放弃,悻悻而归。
阳光洒满了长安城,洒满了朱雀大街。长安城内,依然如往常一样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城外刚刚发生的血雨腥风,似乎与城里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大魏的丞相府内,满园春色,生气勃勃,几只喜鹊在枝头发出银铃般的叫声。一名五六岁的少年在窗台下神情专注地写着今天的功课。突然门声响起,一名长者手捧着一盘精美的糕点,慢慢走了进来。
“少爷,写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少年扭过稚气未脱的脸庞,似乎有些不耐烦,又带着几分撒娇,“周伯,海棠花什么时候才会开啊?”
“海棠花啊,大概再有五六天就要开了!”长者带着笑,耐心地答道。
“是吗?再有五六天就要开了!”少年扭过稚嫩的脸庞,面对着窗外清水池旁的已经吐蕾的海棠,两手托腮,傻傻地笑着,“颦儿~~”
少年的书案上,用小楷工整地写着一首小诗。
记得小颦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这名少年,是大魏丞相之子,从小便誉满京华的天之骄子,张红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