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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燥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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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古色古香的大宅子。”
“小帆啊,今夜不早了。叔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你婶子他们也不在家,我就随便炝几个拿手菜给你开开胃,你看咋样?”说完就像厨房走去。
“赵叔,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是吃饱了才过来的。”
天色不早了,自己还是早点睡吧。
“那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多糟践人啊!听叔的话,叔很快就好!”
赵有德本就是个劳碌命,不干活就浑身不来劲,行李刚放下就又进了厨房。
沈帆伸了个懒腰,随手撑在桌子上“呼,可把我给累死我了。”
“吱呀——,吱呀——。”沈帆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一张摆在角落里已经掉漆的太师椅,椅子上还放着一本《聊斋志异》。
把桌上的《聊斋志异》拿在手里,随意翻动了一下,泛黄的书页伴随淡淡的油墨香,书上的插图惟妙惟肖地叙述着千年爱恋。
沈帆发现自己即使早就看过了精修版的《聊斋志异》,但还是无法抵挡住这本书页破损,语言晦涩的旧版书的吸引。
抬手将眼睛摘了下来,可突然发现手上有一大块黑色痕迹,凑近一看,发现手掌上粘着一层薄薄的积灰。
将书本翻过来发现书的背面印着自己半个手掌的痕迹,那这灰是从哪粘来的呢?
难道是在刚刚自己撑手的桌子上?低头一看,桌子上有个很清晰的半个手掌印。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一划,指尖上的灰尘让沈帆有几秒了愣神。
为什么大堂的桌子上会有布满灰尘,赵叔难道不是一直住在这吗?可是照桌面上灰尘来看,这可不是像有人住的样子。
一道闪电突然从天空中劈了下来,原本昏暗沉闷的大宅在一片白光的映照下,全貌暴露在了沈帆的眼前。
这是一处清式古宅,有着标准的架粱式的结构。
“这回我可算来对了。”
沈帆是一个爱好广泛的人,热爱探索新鲜事物,喜欢追究刺激,中二时期没少跟狐朋狗友干缺德事。
用他哥的话来说:这小子就是欠教训。
作为京都四大豪门之首的沈家最小的少爷来说,沈帆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沈老爷子也疼爱有加,以至于常年在京都纨绔子弟排行榜上高居不下。
但这一切暂时的美好都在他亲哥沈缘和他哥的死党唐奕回来后打破。
小时候的沈帆可是个根正苗红、积极向上的三好青年,也曾被沈缘和唐奕的外表所迷惑,把他们当作偶像,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晃悠。
作为大院里的“恶霸双人组”,沈缘和唐奕可以说是臭名远扬了,他们专门以戏弄别人为乐,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沈帆却知道他亲哥虽然不怎么靠谱,但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欺负别人。
自从发现沈缘和唐奕捉弄得被当众出丑的那个女生是自己曾经跟他哥吐槽过声称自己是沈缘女朋友,还去威胁与欺凌沈缘接触过的女生的凌家大小姐。
沈缘和唐奕在沈帆心中的地位又高了好几个档次,已经成为了小沈帆的大英雄。于是沈缘和唐奕两人后面总跟着个小萝卜头,形影不离,堂堂的沈家小公子成了端茶送水的小奴役。
要说起斯文败类沈大少做过最丧心病狂的事是什么,那就得属坑弟弟了。
曾经唐奕也好奇过沈家两兄弟的关系,就算沈缘再怎么不喜欢自个弟弟,也不至于像仇人一样对待。
一看到他弟弟就提溜起揍一顿,还老打击说:“沈帆,你就知道跟着我们,跟着我们可不会像别人那样喂奶给你喝。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学习人家是怎么上进的。不然你想当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屁孩,成为一滩没有沈家就不能活下去的烂泥吗?”
就连唐奕这样的混不吝听了都觉得不好受,更何况是被亲哥这么怼的小屁孩。
遇上事只知道赖的唐奕决定直言一回,试探着开口问道:“缘哥,其实沈帆这小子挺不错的,给我们鞍前马后的,半句怨言也没有。”
沈缘连个眼神都没给唐奕,“我每个月给你十万让你给我端茶送水,你干不干?”
“我傻呀我不干,我给你当儿子使唤都行!”一遇上钱的事,唐奕就从没含糊过。
“不用,岗位上有人了。每月十万的水不好喝吗,干嘛自己动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在偷偷帮他,以后他的事你少插手。这些都是他以后要面对的,你护得了他一时,你护得了他一世吗?”
站在高楼玻璃旁的沈缘褪去了平日伪装的从容不迫的面具,露出了烦躁不安的真实模样。
商场如战场,别人只知道沈缘年少成名,势不可挡,化身笑面虎,在商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为沈家杀出一条血路。可他们忘了,这个杀神,他也不过二十五岁。
其实唐奕也是后来才知道,沈缘并不讨厌这个便宜弟弟,甚至把这个弟弟看得比谁都重要。
他会私下里把欺负过沈帆的小孩揍一顿,然后警告他们不准再找沈帆的麻烦;会私下叮嘱厨房里的阿姨不要让沈帆挑食,要多放蔬菜;会在每个深夜装作不在意的路过沈帆的房间,替他盖好被子。
沈家远远没有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与光鲜亮丽,狼豺虎豹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宠爱也可能是慢性毒药,想毁掉一个人,不只有一味的打压,还有溺杀。
沈大少表面上是被沈老爷子当作继承人送去国外进修,实际上大家都明白这是把沈缘彻底放逐了,连被沈缘留下来照顾沈帆的唐奕也被强制送往外地。
沈帆活成了沈缘和唐奕,成了不疯魔不成活的疯子。有一次和网友一起去赫赫有名的北京朝内大街81号探险,差点没挺过来,请了道士,发了三天的高烧才缓过来,沈母也就守在床头哭了三天。
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回来的沈少爷不仅不安分,反而找到了其中的乐趣,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扬言要跟唐奕一起去倒斗。
不管怎么闹,毕竟是自己家的孩子,走了一个又跑了一个,都心急如焚。
只有沈老爷子老神在在的说:“人各有命,随他们去吧。”
沈帆顺势就躺在了这张太师椅上,看着这本老旧的《聊斋志异》,倦意就席卷而来了,看着书上的字一个个的变得模糊,眼皮也就缓缓闭上了。
院子旁种着几棵苦楝树,树干像黑色的虬龙,刚强而□□;盛开的花朵,恍若满天闪烁的紫色星星的楝树。
从楝树后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他死死地盯着半躺在椅子上男人露出半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紫丝晕粉缀鲜花,绿罗布叶攒飞霞。飘过一阵揉杂幽香的夏风,夹杂着几片紫色的花瓣,吹到了那抹幽壑之处,让困兽浴火中烧,不可自拔。
少年就立在树下,那份魅惑,那致命的疏离感,如雷一般,瞬间集中了他。他胸腔中的心跳如同鼓点,随呼吸渐强,不能自已。
他发了疯,冒着发现被揍死的危险走向他的苦楝花,只因听到了脑中不断响起的声音:抓走他,他就是你的了,谁也抢不走。
看见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漂亮的人非自己莫属。于是自己一直跟着他,忍受蚊虫的叮咬,忍耐烈日的灼烧感,强撑着在暴雨中奔跑。
这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
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周围的一切都没了声息,雨声,风声,剁肉声,都在他的耳朵里消失殆尽。只感受到湿热的气息在自己的耳边徘徊,那一点红色,发着光,在自己眼里燃烧,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那点细红反复品味。舌尖又来到了耳垂那一点细痣,含住,香甜软糯,唇齿留香。
师傅说自己欲念太重,心思不纯,须得下山修心定性,他虽然听从师傅的话下山苦行,但心中始终不服。原来自己欲海无边,只待花海如潮。
“小帆啊,吃饭了!今天可得给你赵叔个面子,好好尝尝赵叔的菜做得咋样!”
赵有德端着一大锅烩菜快步走进了大堂,猛地把锅子放在桌子上,捏着耳朵哈气。
沈帆搅动着锅里的粉丝,漫不经心地问道“赵叔,你怎么做菜做得这么慢啊?”
“你以为赵叔只做了这么一道菜糊弄你啊?放心,厨房里还有好菜呢,等赵叔给你拿过来。”说着又转身进了厨房。
沈帆看着赵有德回厨房的背影,摸着嘴唇上破开的小口子,笑道:“骗子和疯狗。”
“紫丝晕粉缀鲜花,绿罗布叶攒飞霞。”——《拣花》梅尧臣
“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锺山晚步》王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