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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戏梦系游园 ...

  •   似乎是夏天到了,季长春的衣服也变得轻盈了不少,他换白色衣服的时候瞅着仙气飘飘的。这让徐菀菀每次碰面都萌生出些许的……嫉妒。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徐菀菀问他。平常只有季长春等她的份,但是最近季长春似乎很忙,约定好见面的时间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现在。
      “没什么,国子监考察功课。”季长春漫不经心的打了哈欠,“听说你家祖母寿辰要到了?”
      “嗯。”徐菀菀点头。
      “请了戏班子?”
      徐菀菀发现季长春这人别的未必在行,对戏班子的兴趣倒是非比寻常。
      “怎的你要来我们家听戏?”徐菀菀问。
      “想是想,但是徐老太太寿辰我只能去吃顿饭,听不了多大一会。”季长春的语气中居然还透露着一丝惋惜。
      但是徐菀菀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我祖母的寿辰你也会来?”
      季长春伸出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京城稍微有点名望的人都会去。”
      哦,不巧你家还挺有名望的,徐菀菀恍然。

      “哦,对了,这次戏班子是颜华班吧。”季长春问道。
      徐菀菀眨眨眼:“这你都知道?”
      季长春瞥她一眼,“京城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徐菀菀长长的“哦”了一声,“所以季公子整天忙着天南海北去听戏,这次应对国子监的功课才这么疲于奔命吗?”
      季长春觉得疲于奔命这个词用得不对,但是国子监的课业的确让他很头疼,“这次考核的题目有些难。”
      “你们考什么?”徐菀菀好奇。
      “南方大旱,宸帝欲削减赋税。”季长春回答。
      徐菀菀疑惑,“这是什么考题?”
      “辩其中利弊。”季长春揉揉额角,“学堂上清一水的赞颂宸帝悲悯,福泽百姓苍生。”
      “哦,空说好话呗,怎么你编不出来好话?”徐菀菀瞪大眼睛看着他,在她看来季长春虽然性格温和,却绝对称不上木讷,甚至狡猾的很,编几句歌颂的话而已,不至于这么苦恼。
      “编漂亮话是最下成的完成课业的法子,我进的是国子监,不是私塾。”季长春敲她额头,“我们的掌教曾经做过京兆尹,听了他们的漂亮话不怎么愉悦。我只要不是傻子,就不至于跟着他们附庸而上。”
      徐菀菀微微张口,“你们学这么复杂吗?不对,关键是前京兆尹去给你们做掌教……”
      “国子监人才济济。”季长春给出这么一句。
      徐菀菀想了会点点头,行吧,传说中的顶级教育机构,看来还是各种退休官员的休闲养老之地。

      “所以你最近在为课业犯愁咯?”
      “倒也没有犯愁。”季长春说道,“就是要查些资料佐证我的观点,耽搁了些时间。”
      “查什么?”徐菀菀问。
      “如果我不能说漂亮话,那就只能跟他们反着来,谈谈减轻赋税的后果。”季长春的眼神犀利了起来,“减税未必惠民。上传下达,从京师传下去的消息到了南方,能奉旨尊诏的没多少人,中饱私囊者居多。”
      徐菀菀“啊”了一声,她到没想的那么黑暗,老实说减轻赋税在她这样平头老百姓看来是个好事。
      “前朝有一幢旧案。”季长春最近翻出的例子不少,刚刚写完功课就顺道跟徐菀菀谈,“前朝末年大旱,淄乡旱灾尤为严重,皇帝下令削减五成赋税,层层下去,到了淄乡变成了两成。可笑的是皇榜上的诏书写的明明白白五成赋税,因为淄乡是个穷地方,没出过几个读书人,而且大家不敢亲眼去看皇榜,就被当地官员收了税去,中间差的三成,全都被当地小官小吏中饱私囊。就因为这一件事,淄乡成了前朝覆灭的引子……”

      徐菀菀看季长春的眼神有点变化,季长春这个人真可谓是绝才,不光长了张俊秀好看的美人脸,心地善良,还嫉恶如仇……可谓秀材。
      不过这么小年纪就有这么远的眼光,为什么说自己不愿当官呢?
      “道理是这样的。”徐菀菀也跟着他想了想,“但我觉得,这根削减赋税本身并没有直接联系。换言之,削减赋税本是件好事,是因为官员不廉洁,百姓受蒙蔽,最后才变成这幅样子的。”
      季长春点头,“我们现在的掌教曾任京兆尹,当初是因为受不了朝堂上的风气,才任期满了卸任去国子监任教了。这次提出减税的官员曾经跟他政见不合,况且减税的决策下的仓促,他自然看不惯。所以我……”
      “原来你还是投其所好啊!不愧是你,季长春!”徐菀菀拍他的背。
      季长春觉得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在徐菀菀面前的形象,“我只是要完成课业而已。”
      “哦哦哦。”徐菀菀点头。

      季长春不想跟徐菀菀讨论他课业上的问题了,这些问题越说越容易自毁形象,虽然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徐菀菀面前挽回形象。
      “说说你祖母吧,最近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祖母万事安康。”徐菀菀笑笑,“但我并不是很好。”
      “是吗?我以为跟柳姨娘碰面之后你在府上的日子应该越来越好了才对。”季长春说道。
      “如果单说每天吃饱穿暖,那算得上很好。”
      季长春舒尔一笑,“怎的,所以你这个大小姐的目的并不单单是吃饱穿暖,嫁个好人家咯?”
      那不废话吗?徐菀菀撇撇嘴。
      “碰上什么麻烦了?”
      徐菀菀觉得季长春简直是她穿越过来最大的外挂,刚一过来好感度直接拉满,遇事帮你处理事情,不等你说主动向你询问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你听说过珍妃吗?”徐菀菀问。
      “珍妃?”季长春微微锁眉,似乎思考了一会,但随即摇摇头,“没听说过,印象中宸帝的后宫中没有个珍妃。”
      “啊……”徐菀菀有些苦恼。
      “说不定是耀帝的妃子。那就不在我现在能了解的范围内了……”季长春拍了拍她的头,“怎么开始想着打听后宫的事情了?”
      “因为,似乎我母亲的死,并不是简单的病死……”徐菀菀看着季长春说。
      季长春微微错愕,“这样吗?”
      “嗯。”徐菀菀跟他讲了沉璧死了的事情。
      季长春听完之后笑了一声。
      “怎么了?”徐菀菀觉得他的笑别有深意。
      “没什么。”季长春看着徐菀菀摇摇头,“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管了。”
      “为什么?”她继续问。
      “但凡牵扯到宫里的事情,都不是你现在这个孩子应该去纠结的。”季长春说道,“况且你即便去纠结,也没有什么意义。”
      徐菀菀微微点头,“好吧。”
      季长春看徐菀菀熟练地回了自己的院落,尽管今天徐菀菀最后似乎没准备继续纠结珍妃跟她娘亲的事情,但季长春觉得徐菀菀不会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随着夏日来临,夜里越来越令人烦躁,但是沉翠给徐菀菀准备了些安气宁神的花摆在窗头,这让徐菀菀舒服了不少,晚上燃尽了蜡烛抄完了佛经,她旋即转身准备休息。
      “!!!”徐菀菀捂着嘴没有让自己叫出来,她房间的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躲了个人!
      灯烛已经熄灭,徐菀菀勉强能看到那是个人的轮廓,似乎还没发现她已经抄完经书,就在靠近门的小角落蹲着。徐菀菀在要不要大声叫嚷之间犹豫了一下,然后听到咚的一声,角落那个人似乎在睡觉的时候磕到了头,有了动作。
      徐菀菀默默往窗边靠着,手抓到一盆花,准备过会人影过来就直接丢他脸上。
      那边人影似乎借着月光看到了徐菀菀,原本揉头的动作一停,徐菀菀的心提了起来,两方陷入了僵持。

      随着僵持的时间逐渐拉长,徐菀菀稍稍有些放松警惕,毕竟她是屋子的主人,也是府里的嫡小姐,真打起来,她吃亏的局面比较小。
      “你是什么人?”徐菀菀提声问道。
      “……”对面没声音。
      “说话。”徐菀菀渐渐的发现闯入她屋子的似乎并不是什么杀伤性很强的家伙,胆子越发大了起来,“你不说话我要叫人了。”
      “不要……”那人讷讷的出声,是个低弱的小孩子的声音。
      徐菀菀迟疑了下,从床边抄起个小花盆走过去,“你是什么人?”
      借着月光,徐菀菀看清了躲在她屋子里的小孩子。
      “我是……隔壁戏班的。”他这么说道。
      徐菀菀蹙眉,“你叫什么?怎么会跑到我这边来?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桃笙。”他说道,“我叫桃笙,是隔壁戏班子的……我是,晚饭的时候悄悄溜进来的。”
      徐菀菀轻轻眨了下眼睛,“你溜进来要做什么?偷东西?还是……”
      “我只是想躲一躲。”他声音轻轻的,不敢大声说话。

      徐菀菀把花盆放在脚边,蹲下来跟他视线平齐,发现这个小孩子瘦的厉害,一副没吃过饱饭的样子,再联系他是戏班子那边的小孩,顿时明白了。
      “你饿吗?”徐菀菀问。
      桃笙低着的头几不可闻的点了点,然后一盘点心递送到他面前。
      “吃吧。”徐菀菀大方道。
      “……”桃笙从不合身的长袖里伸出手拿了块点心,小口小口的吃了下去。
      徐菀菀给他端着盘子,看他在那慢吞吞的吃东西,感觉有点像养仓鼠。
      “吃完了就走吧。”徐菀菀见他吃完了一盘点心喝了两杯茶后说道。
      “多谢。”桃笙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不必谢。”徐菀菀看着他,“我今日给你一顿饭,但你的事情我管不上,也不会管。”
      桃笙拍了拍身边的尘土,对这位小姐笑了笑:“嗯,您不必管我,我只是躲藏的时候嗅到这边的花香跟我曾经的家里有些相像,误入此地。”
      徐菀菀站在床边,看那个小孩子灵巧的从窗子跳了出去,“还是多谢您。”
      看来晚上睡觉不关窗不是个好习惯……徐菀菀在心里想着。

      虽然昨天信誓旦旦的跟桃笙说他的事情她不会管,但第二天去往老太太院子的时候,徐菀菀还是让碧桔去戏班那边打听下有没有个叫桃笙的孩子。
      “听说戏台子已经搭好了,你不去看看吗?”老太太的声音从房门处传来。
      徐菀菀放下手中的笔,跟老太太行礼,“祖母。”
      “别总是待在房里,闲着没事多跟你兄弟姐妹们聊聊天。”老太太一脸和蔼的说。
      徐菀菀点头,“我怕落下功课被叶嬷嬷说,既然有了祖母这边的话了,那我自然是要去看戏的。”
      “去看看吧,总是闷着也不好。”老太太这么对她说,然后就离开了。
      徐菀菀目送她离去的背影,松开了攥紧的手心。老太太一直没跟她提过沉璧的事情,徐菀菀可以确定老太太肯定知道她去沉璧那边打听过消息,也知道她从自己账上支了银子给沉璧料理后事的事情,但是老太太什么都没说。
      这是徐菀菀最忧心的事情。
      对徐菀菀来说,如果对方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起码可以证明态度和目的都是明确的,可是现在老太太什么都没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是徐菀菀却一无所闻。
      有时候徐菀菀在想,他们不愧是一家人,心里面藏事的方式都是如出一辙。

      今天一早就听说戏台搭起来了,因为府上想听戏的人还不少,老太太就在原本寿辰准备的六七天里加上了这三天,凑个十天。府上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小姐,第一天开唱人几乎来全了。
      徐菀菀走到前院戏台前才明白了为什么老太太要让她过来看看,还真应了那句:多跟兄弟姐妹们聊聊天。
      她在徐府的兄弟姐妹可算是来的齐齐的。

      户部侍郎徐晋后院的人并不算多,在徐菀菀了解的人际关系里,她爹有一位正妻,只生了徐菀菀一个女儿,三位妾室,目前代管后院的柳姨娘是这三位妾室之中地位最高的,她曾经是徐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后来因为谭芸一直无所出,给了徐晋做了妾室,之后生了庶出的大小姐跟二少爷。徐晋的另外两位妾室,一位是在柳姨娘之前所纳,另一位是在柳姨娘之后所纳,两位都是上司送的。在徐菀菀出生之后,另外两位夫人生了两个小姐,比徐菀菀小个一两岁。
      徐菀菀今年就要满八岁,距离她十五岁及笄还有七年……在这段日子里,她要是想给自己筹谋个好点的未来,免不得要跟兄弟姐妹们搞好关系,尽管现在府上的人对她敬而远之。
      不过上午坐在前排听了一上午的戏,观察了一下附近几桌坐着的几位姨娘,徐菀菀觉得自己想的太远了。今天坐在桌前喝茶聊天的几位姨娘现在讨论的话题才是当下后院诸位最应该关心的问题。
      明年春天,徐侍郎就该续弦了。

      想也是,徐侍郎现在事业上升期,虽然病死了一位正妻,但是并不妨碍他明年再娶,而且对徐晋来说,抛开了自晋中带来的谭芸,再娶一任京城的小姐,未必是件坏事。
      如果不是因为沉璧死前提了一嘴珍妃,徐菀菀都要怀疑她那位短命的娘是她爹害死的了。
      而讨论起徐晋续弦的事情,徐府的目光都聚在徐菀菀跟柳姨娘身上。徐菀菀自不必提,她是上一任夫人留下的嫡小姐,将来新夫人来了之后肯定首当其冲要跟新夫人打交道的。柳姨娘也不必说,现在府上中馈都是她在管,新夫人来了她日子不会好过。
      现在徐菀菀的娘亲去世半年,这半年时间来柳姨娘把府上管的有模有样,再过半年换了旁人,大家的日子又不知会怎么样。

      徐菀菀一边嗑瓜子一边竖起耳朵听她们那边说,心道:这可不是场大戏……
      她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太佛系了,每天只想着抱老太太的大腿,念经拜佛,养花种草,还有闲心去关心季长春的课业,反倒是忘了自己把现在这处境完全当做上班工作的后果。
      所有技能点全去点知识了,社交自然不太行。这回她还得谢谢老太太看得远,直接把她发配来硬性灌输徐府的人际社交。
      “我可以坐这边吗?”徐菁菁似乎是刚刚过来,提着裙子在徐菀菀对面问道。
      “姐姐尽管坐。”徐菀菀看到徐菁菁那副有些小纠结的表情后绽出一个笑,温和的邀她同坐。
      看来被长辈发配过来搞社交关系的并不止她一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戏梦系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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