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乐理烤鸭

5、高考

　　第二天早上，程星远睁开眼睛时郑昱寒还没醒，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去洗漱。程星远和他不一样，郑昱寒会因为自己的应许心满意足地睡到大天亮，而程星远知道失去的痛苦，所以他在是否接受拥有上难免犹豫。
　　很可惜那时候的程星远毕竟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年，容易冲动，一身傲骨难免自负。
　　程星远抹了把脸，对着镜子认真道：“我答应你，就不会反悔。”

　　开学前有个摸底考，决定分班。
　　生死存亡之际，郑昱寒被他哥摁头学习，不准分心。在几次尝试调戏未果后他认命了。
　　半个小时后，一道诗歌鉴赏的例题引出了他尚有一丝的不甘，他推了推练习册，煞有介事地感慨：“诗词表达的情感能跨越时空真是不假，知音知己啊！”
　　程星远瞥了一眼练习册，白纸黑字写着：凄凄惨惨戚戚……
　　郑昱寒磨了磨牙，继续挂着苦大仇深的脸刷题复习。
　　趁着周末不加班，程星远把昨天从杂志上学来的夏日清凉解暑汤类挑着做。

　　早上，程星远熬了一锅荷叶冬瓜汤。
　　中午，郑昱寒闭眼喝下了两碗绿豆莲子汤。
　　晚上，桌上摆着一盆丝瓜豆腐汤，郑昱寒埋头做作业，仿佛没有看见。

　　“喝了吧，营养健康，解暑补脑……”程星远放下勺，试了一下温度。
　　“唉，得了，男朋友的话还是要听的。”郑昱寒舀了一勺试探性尝了一口，“哟，还不错！”
　　程星远看着他喝得眉飞色舞，硬是把一碗丝瓜豆腐汤喝成了琼浆玉露的样子，不禁有些怀疑地也舀了一勺尝。
　　“是不是特别好喝？”郑昱寒看着中了计的程星远笑着说：“当然，要是放了盐的话就更好喝了。”
　　程星远：“……”

　　过了处暑，进入末伏，夏天即将结束。
　　程星远正切着西瓜，郑昱寒就敲响了门。
　　他连书包都没放回家，刚进门就激动地报喜：“哥，我进了B班！”
　　程星远摆好西瓜，去厨房洗刀：“这么开心？”
　　郑昱寒一路追到厨房，边走边说：“当然，我还以为我得和C班的兄弟们共患难3年，没想到我也能有背叛革命的这天！”
　　“出息了。”程星远擦了擦手，往卧室走。
　　“有没有什么奖励？”郑昱寒扒着门框问。
　　“怎么能没有。”程星远递过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着：
　　十年播撒汗水，即将迎来收获；十年辛勤耕耘，即将结出硕果；十年怀揣梦想，即将放飞希望；成功已在招手，只等最后拼搏。参加高考的你加油，期待奏响凯歌！
　　郑昱寒：“……”他哥还是没忘那张祝福卡片啊。
　　“你什么时候开学？”程星远盯着卡片出神。
　　“明天。”郑昱寒收起卡片，“放心，我肯定好好学习……”
　　两个人隔着一桌西瓜，谁也没动。
　　“你是不是挺失望的，刚在一起就要谈异地恋，男朋友还得高考……”
　　“不会，我就是想多看看我男朋友。”程星远捡了一块中间的西瓜送到郑昱寒手里。“既然你答应要拼一把了，可不能反悔。”
　　郑昱寒举着西瓜，眼睛却还在程星远身上：“我不反悔。”
　　“吃吧，可甜了。”
　　程星远看着郑昱寒突然懂了为什么父母望子成龙。因为他也希望他爱的人不用走那些崎岖险路，而是顺着阳关大道一路走下去，路旁繁花似锦。

　　郑昱寒开学了，身边突然安静下来，让他有些不太适应，起初他全心全力地投入工作的繁忙中，后来渐渐的，工作忙成为了一种常态。
　　十一长假正是酒店迎客的高峰期，程星远干脆临时就住在酒店，郑昱寒和父母出去玩，发了朋友圈。配图是一条古香古色的长街，一对情侣牵着手走在前面，文案：一起走。
　　估计怕被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又在评论区补上一句：谁先掉头谁是狗！
　　程星远默默地点了一个赞。
　　没过3秒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大寒小寒落玉盘：你在干什么呢？
　　程星远连忙回复：加班
　　大寒小寒落玉盘：想我没？
　　程星远：想
　　大寒小寒落玉盘：完了，我手里的串串香它突然不香了
　　程星远：怪我？
　　大寒小寒落玉盘：不不不，我媳妇可不背这锅
　　程星远：先不聊了，经理叫我过去
　　大寒小寒落玉盘：好嘞，您记得休息啊，多喝水！

　　年底更是忙碌，郑昱寒在校期间从不发微信也不更新朋友圈，除了冬至那天提醒程星远吃饺子以外，就是跨年时候的微信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压得很低，大概是怕打扰舍友休息，只是仓促地说了声“新年快乐”。

　　高三生没有寒假，程星远也没有寒假。两个人相隔半个城区，各自两点一线的忙着。
　　转眼三四月春暖花开，离高考还有不到一百天的时间。
　　3月27日是郑昱寒的生日，程星远发完“生日快乐”后，想着他学习忙来不及看微信，就把手机放回了抽屉。因为工作时开的静音，直到下班他才看到郑昱寒的微信，就在自己发出去的2分钟内，郑昱寒回了消息。
　　是一个戴着墨镜的表情，也是程星远从未用过的表情之一。
　　太二了。
　　五分钟后，程星远又打开对话框
　　鬼使神差地用了那个表情点了发送。

　　五月的某一天早晨，程星远站在公交车上路过郑昱寒学校时，看见了主席台上挂着的横幅：“放飞理想，扬帆起航”xx一中第二十九届成人礼
　　那天上午，程星远破例请了假，在一中离主席台最近的栏杆外向里看，合影的时候每个人都举着一张红色的卡片，郑昱寒站在最后一排，把红色卡片举过头顶，笑得阳光灿烂。
　　明明不可能看见自己，程星远还是心跳漏了半拍。等跑出好远后，他才停下转身又望了望主席台的方向。
　　晚上在厨房做饭时，他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我们今天成人礼！”郑昱寒故意站在阳台上说：“你知道吗？我特别高兴！”
　　“行了，吃完水果就回屋写你的作业去。”郑母末了补充道：“悠着点，别把脑子学傻了……”
　　声音穿过厨房窗户，程星远停下切菜的手，笑了笑，低声说：“我知道。”

　　其实这半年多过得说慢也不慢，程星远实习转正，工作渐渐稳定下来。父母每月除了打钱没有什么交流。他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个小烤箱，又研究起“烤箱美食”，其中他自以为最拿的出手、郑昱寒一定喜欢吃的就是“砂糖饼干”了。他第一次烤，烤完一盒，吃了一个月，因为太甜了。程星远毕了业以后就不怎么喜欢那些甜腻腻的点心，相反郑昱寒就连喝个粥都喜欢加满满一勺糖。

　　*
　　窗外艳阳高照，少年吵吵闹闹一窝蜂似的奔出考场。
　　“高考结束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程星远闻言挥了挥拳头：“那你有没有觉得多了点什么？”
　　郑昱寒拽过程星远攥成拳的手，手心里躺着一颗牛奶糖。
　　程星远看着这位刚高考完的小朋友兴奋地撕开包装，把糖放进嘴里。
　　“甜吗？”
　　“你尝尝？”
　　程星远耳朵不易察觉地红了：“不用了，考……考的怎么样？”
　　郑昱寒：“不怎么样。”
　　程星远心里咯噔一下：“啊？”
　　郑昱寒轻飘飘地说：“清华北大怕是够呛喽！”
　　程星远：“……”
　　“你就不问为什么是我接你？”程星远忍住想揍他的冲动，问道。
　　“因为这是我的新年愿望！”郑昱寒笑了。
　　“你能不能少讲究这些封建迷信，是我和阿姨商量的。”程星远吐槽，“她已经准备好‘接风宴’，在家等着你回来呢！”
　　“真好。”郑昱寒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发出感慨。

　　高考后，郑昱寒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从珍稀保护动物变成了家养宠物，自从母亲抱回来一只狗养后，郑昱寒成天跑到程星远跟前抱怨自己的家庭地位又下降了。
　　郑母欣慰地从“全职太太”的职位下岗，托人在居委会找了个工作，彻底不管郑昱寒的一日三餐了。
　　程星远一边安慰顺毛，一边换鞋准备去上班。
　　“这大下午的，你怎么还上班？”
　　“今天是晚班。”程星远打开门：“乖，晚饭自己找，冰箱里有速冻饺子。”
　　“不行，我得跟你一块去。”郑昱寒起身跟着出了门，“顺便体验一下酒店工作！”
　　程星远：“你确定？到时别哭着回来。”
　　郑昱寒赌气似的按下电梯关门键，嘟囔着：“谁哭着回来还不一定呢……”

　　等程星远换好工作服回到前台就看到郑昱寒被前台姐姐们围着，他谈笑风生，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堆零食。
　　程星远走到工位上，默默地沏上给客人准备的花茶，再一抬头正好对上郑昱寒那张春风得意的脸。
　　“小哥哥，这是什么呀？”郑昱寒嬉皮笑脸地问。
　　程星远极力克制住才没在工位上翻白眼，“茶。”
　　“我渴了。”郑昱寒改变策略，使出惯用伎俩。
　　果然，话音还没落，程星远就端起扎杯往纸杯子里倒茶。
　　“那，待会儿方便带我去看一下房间吗？”
　　扎杯一偏，茶水洒出来几滴。
　　“啧啧，前台服务态度有点飘啊，不过我喜欢！”郑昱寒端过来尝了一口，“这茶一般，打个70分的话，那66分都是你沏的好……”
　　“玩够了就哪凉快待哪去。”程星远抹干茶水渍。
　　“刚才那位人美心善的姐姐告诉我，今天订房有优惠，所以我就订了一个……”郑昱寒打开酒店vip的小程序，订单上赫然显示：山景大床房（含双早）1晚
　　程星远：如果能回到电梯里，我一定把他关在家，防止作妖
　　“所以，能麻烦你带我去看看房间吗？”郑昱寒又喝了一口茶，慢慢悠悠地说完。

　　“请，这里是您预定的vip豪华山景房。”程星远咬牙切齿地介绍，郑昱寒装模作样地视察房间。
　　等关上门，程星远问道：“你哪来的vip卡？”
　　“穿黑西服的那个姐姐，我觉得她和我们学校校花长得特像！”
　　“她是我们经理。”程星远把卡插进卡槽里，整个屋的灯都亮了，“你真的要在这住？”
　　“对啊，在开酒店之前，我得先了解了解、体验体验呗……”郑昱寒瘫在床上，“你晚上加完班，直接上楼就休息，也不用打车回去了。”
　　“郑昱寒，你知道我如果睡在这里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吗？”程星远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像你毕了业还回去住宿舍一样，很奇怪。”
　　“那你会来的对吗？”郑昱寒将房卡滑进程星远的衬衫口袋，在他耳边低声问。
　　程星远走出很远才意识到：自己的员工卡落在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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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寒小寒落玉盘”是程星远给郑昱寒的微信备注，原因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