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梧桐（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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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底考占用了一天，而且比平时放学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杨煦炎下楼时又顺道拐去了高二十四班。
“他那凶神恶煞样儿，周海涛和李霖还真不敢动他。”刘飒格嘟哝道，“元赢也不傻，满地都是监控，根本打不起来。你这样，特别像护鸡崽儿的老母鸡。”
杨煦炎顺着楼梯往下走，转头瞪他一眼：“有事你先走。”
“我他妈能有什么事！”刘飒格不满道，“你他喵的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我！”接着揪住杨煦炎衣领玩命晃，“你个渣男！是不是移情……”
杨煦炎抓住刘飒格手腕反手一拧，把人按在墙上，膝盖顶住屁股，往背上抽了一巴掌。
“再神经，抽不死你！”
“哎~~~服了服了……”刘飒格一叠声求饶。
杨煦炎又拿书包甩了他一下，“动动你鼻屎大的脑仁，人是交给我妈的，如果在学校出了什么事，我妈怎么跟他家人交代。”
更何况现在寇睿家四个家长都在秦城，寇睿一脑门官司，再出点别的事儿，他还真怕寇睿扛不住。
“要我说，你妈就不该这时候给你找这种麻烦事儿。瞪我干嘛，我说的不对吗？”刘飒格说，
“天天跟我哔哔高三了高三了，你丫是不是忘了自己高三了！”
杨煦炎刚要回嘴，拐过弯一眼看见了走廊另一头的元赢几人。
周海涛靠在十四班前门一边的墙上，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刚一出门，周海涛就拿走了女生的书包。
不知道哪个眼尖的看到了杨煦炎，转而告诉了走在一群人最前面的元赢。
元赢停住，扭回头从让开的人群中间望向杨煦炎。
隔着长长的走廊，两个人四目相对，小火星噼啪炸开。
元赢伸手朝他开了一枪，领着一群人下了楼。
杨煦炎走的慢，晃晃悠悠走到十四班门口，还没打铃，整个班里又只剩寇睿和两个监考老师。
杨煦炎两个人大摇大摆从前门走过。
起身交卷子的寇睿转头看向门外，只看到杨煦炎的背影和杨煦炎后仰的头。
寇睿收回目光去交卷子。
“卧槽！”刘飒格压低声，抬下巴指了指周海涛身边的女生，“那姑娘眼瞎了吧，跟周海涛。”
周海涛旁边的女生瘦瘦高高，穿着运动款的白裙，两条麻花辫，是刘飒格喜欢的风格。
“应该不是。”杨煦炎说。
“嗯？”
那女生的表情极其不情愿，所以，杨煦炎判断她不是周海涛的女朋友。
寇睿从前门出来时，杨煦炎和刘飒格刚好走到后门停住。
寇睿走近，杨煦炎问：“怎么样？能干翻苏熹吗？”
一提这个刘飒格立刻来了兴致，“干翻年级第一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成功了从此你是我睿哥。”
寇睿转头看刘飒格，发出暴击灵魂的质问：“没考好？”
刘飒格表情裂开，下一秒，爆发出土拨鼠式爆吼：“你深井病啊——”
杨煦炎扶着楼梯笑的不行。
寇睿又看他一眼轻嗤一声，扭头走人，不再看土拨鼠尖叫。
刘飒格再次发出土拨鼠式尖叫：“笑你妹啊——”
三个人晃荡出教学楼，一眼看见了站在一楼花坛边的元赢几人。
杨煦炎凑近寇睿问：“下午有事吗？”
“没有。”寇睿凑近他说。
刘飒格：“你俩他妈的当着我面儿说悄悄话！把我这个原配当什么！”
“哟~裙裙生气了？”李霖靠在花台边阴阳怪气冲刘飒格吹了声口哨。
“关你屁事！”刘飒格朝李霖骂道。
“没有裙子怎么能开心。快，去给裙裙买小裙裙。”周海涛起哄道。
一群人笑成一片。隔着四五米远，刘飒格开始跟周海涛互相问候全家老小及宠物。
杨煦炎的目光却落在周海涛身边的女生身上，那女生一直试图躲避——躲避他们这边的目光，躲避周海涛看似亲密的动作——低着头、垂着眼，但又时不时朝他们这边看一眼，触及到又立刻低下头。
杨煦炎皱起眉头，顺着她第三次飞快瞟过来的目光看向寇睿。
寇睿也皱着眉。显然他很讨厌这种场合。
“认识她吗？”杨煦炎朝周海涛身边的女生抬了抬下巴。
“不认识。”寇睿说。
“走了。”杨煦炎抬手扣住刘飒格的肩，按着人转了半圈，朝大门口走去。
三个人走在前面，元赢等人跟在后面。
周海涛的声音不停地传到三人耳朵里。
“急什么，我送你去舞蹈教室……我拿着就行……等你放学……看电影吃饭，你选一个……常曦不去……”
刘飒格吃了屎似的看了眼杨煦炎。
杨煦炎伸胳膊把刘飒格推远，被他的表情恶心到了。
“诶？是不是你爸？”刘飒格声音很高地说。
校门外，杨听直站在路边打电话，远远看见儿子赶忙招了招手。
“元哥？元哥？怎么了？”身后有人连叫了两声。
杨煦炎三人转头往后看。
元赢停在距离杨煦炎三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就在杨煦炎转身的同时，突然转身扒开身后几人朝学校里大步走去。
周海涛和李霖一脸莫名，但碍于前面就是死对头，即便元赢的行为让他们如此迷惑，还是不忘狠狠瞪了杨煦炎一眼。李霖去找元赢，周海涛带着那个女生一路瞪着三人走了过去。
“他眼睛不疼吗？”杨煦炎真诚的问。
“傻子可能对疼的感知跟我们不一样。”刘飒格分析道。
周海涛闻言回头点了刘飒格一下。
刘飒格回以中指，又道：“你爸也太逆天了，帅大叔都不足以形容了。”
杨煦炎得意地勾起嘴角。杨听直确实是位颜值和身材都很逆天的老男人，比他妈大七岁，但两个人站在一起，说同龄也有人信。
杨听直挂断电话笑着迎过来，“你妈还说我来晚了，时间刚刚好。”他又看向刘飒格，“小刘这次考得怎么样？”
“杨叔您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亏我刚才还玩命夸您。”刘飒格搓着鼻子，不太好意思的说。
“哈哈，寇睿呢？”杨听直转向寇睿问道。
寇睿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考得好不好，最后没得出好不好的答案，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题不难。”
杨煦炎和刘飒格全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牛逼不是这么吹的吧，这位转校生。
拿省重点的题当什么呢？
每次考试不说考哭一半学生，也得有一半学生考完怀疑人生且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智障。
“厉害厉害！”杨听直欣赏地拍拍寇睿肩膀，“怪不得你阿姨说你学习好。走，吃饭去，都等着你俩。哦，还有小刘，也一起去。”
“不了不了，跟一桌子学霸吃饭，我有压力，我还是回家嗦凉面吧。”刘飒格摆着手跑了，生怕被拽走吃饭似的。
杨煦炎引着寇睿上了杨听直的车，上车后问：“跟寇叔他们一起？”
杨听直转头跟儿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杨煦炎随之转头看了眼后座的寇睿。寇睿的脸色肉眼可见冷了下去，比之空调口吹出的风还要凉。
按理说，寇家的人来了秦城，他爸妈势必会做东请吃饭，但如果只有寇睿爸妈在，这顿饭怎么吃气氛都不会太差。但实际情况是，今晚的饭桌上不仅有寇睿的父母还有寇睿的爷爷奶奶。
杨煦炎清了清嗓子说：“今天作业挺多，要不我俩就不……”
“寇睿的爷爷奶奶也都在，说想孙子了。”杨听直说，“去做一会儿，吃点东西再回去写作业。”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能怎么办。
餐厅在海边，距离学校五分钟后车程，杨听直带着两个默不作声的男孩子进了包厢。
“来了，”闫凌的声音从包厢里传了出来，“怎么考到这么晚啊？”
寇睿略显僵硬地跟闫凌打了声招呼。
杨煦炎挂着笑脸挨个问好。寇睿爷爷奶奶始终没看他，也没回应他的招呼。
寇睿奶奶眼里只有孙子，一直招手，“小睿坐奶奶身边来。”
贺静的脸色不太好。
杨煦炎坐在了他爸妈中间，他爸挨着寇自珅，他妈挨着贺静，贺静旁边是寇睿奶奶，爷爷奶奶之间夹着寇睿。
杨煦炎觉得寇睿自从迈进包厢，整个人都不对了。特别是坐下后，简直僵成了一只大木偶，坐的笔直，垂着眼睫，任由两个老人往他面前的碟子里夹菜。
寇睿身上散发出浓浓的窒息感，杨煦炎第一次感触这么深，深吸一口气拿起了筷子，刚要夹菜，就听他妈问：“床送到了吗？”
“床？”杨煦炎一脸蒙地看向他妈，“什么床？”他说完感觉有人看他，转头对上寇睿沉闷的一双眼，立时明白过来，“啊，没到，我跟阿姨说了，应该是明后天过来安装。”
“换床了？”贺静笑着看看闫凌，又看杨煦炎，“不习惯吧。”
“没什么，我同学也总去我家住……”杨煦炎这边还没说完，寇睿奶奶截口打断他的话。
“换什么换，不用换了，眼看就回去了。”老太太语调自然轻松，仿佛再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她一个人就能决定。
寇睿没动，从坐下后就没动过。
寇自珅放下筷子，沉声道：“妈，先不说这件事儿，回去再说。”他语气不算强横，甚至有商量的口吻。
“这有什么不能说，自己的孩子，自己不管不顾，往别人家一送就万事大吉？孩子不是这么养的，”寇睿奶奶看着儿子说，“小闫啊，也不给你添麻烦了，这周六日我们就带寇睿回海城，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她语气很是亲和，只是不难听出其中的独断专行。
“妈我不同意。”贺静说，话锋一转又道：“先吃饭吧，晚上回去再说。难得聚一聚。”
“就是难得聚一起才要说，”寇睿爷爷插话道，“总这么麻烦人家不妥，人家也有孩子要高考，照顾一个都顾不过来，再加一个，不行不行，我不放心，还是赶紧回家的好。”
寇自珅和贺静的脸色一沉再沉，杨听直赶紧开口缓和气氛，道：“叔叔阿姨在寇睿身上没少花心思啊。”
寇睿奶奶一口接下奉承的话，堪称溺爱的目光看着寇睿，手在寇睿脸上摸了摸。
“这孩子七岁跟着我们，一天没离开过，吃什么喝什么都是我们管着，突然离开家，你看瘦的……孩子呀就得搁身边好好看着，早早离开大人，学坏了怎么办，也是我们不上心，还是……”
“嗯哼！”寇睿爷爷咳嗽一声。
寇睿奶奶及时掉转话头，“你们都忙，有工作，还有要高考的孩子，不好总打扰你们。”
“不打扰不打扰。寇睿来了，正好跟我们炎炎做个伴儿。我俩平时都忙，孩子往学校一放都不怎么管，纯放养。男孩子嘛，得学会自理。有主见，有想法，长大了才能独当一面，总护在身边，再养娇气了。”杨听直半真半假地笑着说。
娇气？杨煦炎眼皮一抬，扫一眼寇睿，心说那人在老太太老头眼里就是朵娇花。思及此，噗地笑了出来。闫凌瞪他一眼。
杨煦炎看向寇睿，嘀咕道：“他不能，他最多成个木偶。”
寇睿爷爷奶奶的脸色刷地黑了。
“小睿听话，这周六就跟爷爷奶奶回去，咱们好好……”
“我不回。”寇睿突然开口，抬头先看了杨煦炎一眼，“你刚才说什么？”
“说你像木偶。”杨煦炎浑不在意地隔着桌子看着他笑，“怎么，你不像吗？”
寇睿转头看奶奶，那表情似乎再问“我像吗？”。
寇睿奶奶一激灵转头瞪杨煦炎：“这孩子瞎说什么！”
“奶奶我有瞎说吗？”杨煦炎放下筷子，故作天真地看看寇睿奶奶，又看看寇睿爷爷。
闫凌斥道：“闭嘴。没礼貌。”
“哦，所以我闭嘴不说，有些事就不存在、没发生过？有些人的想法你们就当没听到过？”杨煦炎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有些咄咄逼人地盯住寇睿奶奶，“这么做，说句为所欲为也不为过吧？我也是爷爷带大的孩子，我爷爷从来不跟我说‘你必须这样这样’‘你一定要那样那样’，我一直记得，他说‘万事遂意，这辈子开心健康平安就好’。奶奶，您说我爷爷说的对吗？”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寇睿爷爷一拍桌子瞪向杨听直，奈何杨听直嘴角挂着欣慰的笑，正在夹菜吃。
“对。”贺静道，她对杨煦炎笑笑。
“胡说！哪个家长不希望自家孩子比别人家的优秀。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出人头地。自己出息，家里人也脸上有光。难不成整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日子？不学四六，以后能有什么出息？爹妈生他一场，难不成还希望他成个傻子！”老太太连珠炮似的说道。
“那您大可以试试，从今天开始不管他，看他能长成什么样子。”杨煦炎说着起身，拎起书包朝寇睿一招手，“走吧，作业还没写呢。”
寇睿看了他一眼，起身要走，爷爷奶奶立时一边抓住他一条胳膊。
爷爷一拍桌子，厉声道：“给我坐下！反了你了！”
寇睿扬手一甩，大逆不道地甩开了抓着他的两只手，大步绕过爷爷的椅子，径直朝门口走。
杨煦炎绕过闫凌椅子时，手在他肩上按了按。闫凌抬手抓了他手指一下。
就在寇睿开门的同时，一只高脚杯倏然朝他飞去。
“你给我站住！”
“爸！”
“小睿！”
“啊——”
杨煦炎怎么都没想到，寇睿反抗的后果会是这样。
盛着果汁的高脚杯砸在寇睿背上，可见老头并没有怒急攻心，直接砸脑袋。
果汁在地毯上泼出一道弧度，大部分淋在寇睿衣服上，溅在他脖子、头发上。
杯子撞到坚硬的肩胛骨，瞬间碎裂，玻璃碎渣迸出很远。
杨煦炎看见他爸抬手挡了一下脸，手放下时，手背上滚出血珠。
操！他把书包往地上一摔，还没有下一步动作，他爸直接抱住他连推带搡把他推出了包厢。
“放开我！”杨煦炎挣扎着喊。
“放开你干什么！耍混是吧。”杨听直没松手，生怕一松手儿子就窜出去。
“小睿没事吧？”闫凌拎着书包推着寇睿走出来，顺手又关上了包厢门。
门刚关上，里面随即炸开吵闹声。
闫凌捏着寇睿后背的T恤抖，碎玻璃碴掉了一地。
“阿姨我没事。”极其平静的一句话，那边还在挣动的杨煦炎忽然安静了。
两个人隔着两个大人对上视线。寇睿的眼神很空洞，深邃漆黑，像打翻的墨汁。
杨煦炎忽然感觉心脏猛地抽搐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想赶紧走。带着那个傻子赶紧离开这里。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他野蛮地掰开他爸的手，从他妈手里抢过寇睿书包，上前抓过寇睿的手拉着就往外走。
“干什么去？”闫凌追在后面问。
“你别管！”杨煦炎恼怒地喊。
“你……”闫凌还想问，被杨听直打断拦住，他道：“没多大事儿，让他俩走吧，看给小孩儿管的，都傻了。”
闫凌回头瞪他：“就你儿子精！什么素质顶撞老人！回头人家就得骂咱俩没家教！老蔻和贺静还没说什么他倒好！他一个小屁孩儿逞什么能耐！”
“行了行了，消消火，晚上我打电话说说他。”
爸妈的声音在耳边远去，杨煦炎出了酒店甩开寇睿的手，闷头往前走，走到路边，抬脚踹在树干上。
树叶唰唰作响，行人纷纷张望。
杨煦炎转身将书包砸进寇睿怀里，骂道：“你他妈是傻子吗！打不知道躲！骂不知道还口！跑会吗！”
他像个濒临失控的机器人一样，程序错乱，说话不经脑子，全凭一腔怒气和心脏抽搐造成的紊乱情绪，胡乱发火。
寇睿见他又要踹树，伸手扣住他肩头。杨煦炎回手抡过来，手抽在他胳膊上。
“别他妈管我！”杨煦炎骂完转身又要踹树。
“别踹了。”寇睿这次用力抓住他胳膊，任杨煦炎怎么拽都拽不走。
杨煦炎要气炸了，不让踹树，那踹你！
他回身一脚，寇睿轻巧躲过。他又踹，寇睿又躲。连着三脚都踹空。杨煦炎疯了，张着大嘴朝他吼：“啊——”
寇睿眼底闪过笑意，伸手按在他脑袋上，无奈叹气道：“这么大气？”
“滚！”
“好了。”寇睿看着他，神色是难得一见的万般无奈。
“松开！”
“杨煦炎，”寇睿轻声喊他，杨煦炎定住，仰头瞪着红通通的眼看着他，急促地喘息让他胸膛鼓胀不停，“别生气了。”
杨煦炎看他半晌，深吸一口气，抽了抽被抓着的手，哑着嗓子说：“放手。”
寇睿松开他的手，说：“我没事。”
杨煦炎没好气道：“那你要怎样才有事？”
寇睿眼神困惑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我还能回去住吗？”
“不能！”杨煦炎气哼哼地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为车站呢！您他妈买票了吗？！”
“现在买来得及吗？”寇睿偏头看他气呼呼的脸。
“来不及了！”
寇睿没再说话，跟在他旁边默不作声。
杨煦炎裹着一身气，时不时瞥他一眼，见他不说话，火气又蹭蹭往上涨，忍不住转身又去踹他。
寇睿这次没躲，被结结实实踢在小腿上。
杨煦炎甚至听见了踢在骨头上的声音，心脏一抖，抬眼看他，瞬间成了撒气的气球，问：“你，你干嘛不躲？疼，吗？”
“你是不是饿了？”寇睿认真的问，“一缺饭就爱生气。”
杨煦炎：“……”
他像是被发现了心底最深的秘密，眼神闪躲地偏开头，眼睛眨呀眨，觉得浑身都不太对。
两人都没再说话，杨煦炎有一半是因为被戳穿而有些恼羞成怒，还有一半是熄火后的尴尬。
他像挂炮仗似的噼里啪啦炸了一通，要不是他爸连拖带抱把他弄出来，这会儿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闹到最后，他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最难堪的还是寇睿。
可是寇睿自始至终，只说过一句叛逆的话“我不回”，以及一个过激的动作“甩开了爷爷奶奶的手”，就连被杯子砸都无动于衷。
反观他，像个暴跳如雷的傻子，可是这件事儿跟他又有多大关系。是不是连寇睿都觉得他发火发的莫名其妙，他才是天底下最傻最二的那个人？
他到底在气什么？
气寇睿不躲？
气寇睿不还嘴？
气寇睿不反抗？
气他爸被牵连受伤？
气老头老太太那套不讲理的“养娃”大道理？
他爸的事他管就管了。
但事关寇睿，轮得到他一个才认识一个多月的同学发这么大火吗？
他飞快看一眼寇睿，寇睿敏锐地立刻转头看他，问：“吃牛肉米线？”
杨煦炎赶紧转回头，看着前方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寇睿得了应允，直接去点餐，点的跟上次他们吃的一模一样的面和加菜。
杨煦炎的确饿了，把所有东西吃了个精光。
今天考试本来就晚放学一小时，到了餐厅又没吃两口，一肚子气撒完，已经是饥肠辘辘。
从米线店出来，寇睿又去隔壁超市买了一只三色冰淇淋给他。
大大的一只冰淇淋，足有他半个脸那么大。杨煦炎拿着冰淇淋站在小区大门前，整个人蒙蒙的。
怎么感觉寇睿的行为……像，哄孩子？
“我回去了。”寇睿又将一袋东西递给他。
“回哪儿？”杨煦炎接过袋子，举着冰淇淋问。
其实，他想让寇睿跟他回家，但之前拒绝的话已经说出口，现在再食言，脸往哪儿放。
“酒店。”寇睿说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杨煦炎拿着冰淇淋、拎着一兜零食，站在小区正门前，定定看着寇睿沿着人行道下的梧桐树荫往回走。
颀长的身影被杂乱的灯光照出几条影子，影子紧紧追着他。他走的越远，那些乱晃的影子越模糊。
杨煦炎忽然想起来，寇睿刚到秦城那天，正午烈阳下，也是这样一道身影。
“喀嚓！”脆皮筒被攥碎，碎屑像雪花一眼落在鞋面上。
操！
脸是什么！
杨煦炎一咬牙，张口喊道：“喂！”
寇睿停下，扭回头看他。隔着太远，两人的身影都很模糊。
有行人夹在其中回头看过来，杨煦炎觉得即便不要脸了，但脸依旧很热。
他想喊“回来”，但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喊不出口。
寇睿迟疑几秒，转身又往回走。梧桐树下的身影渐渐清晰，几条影子欢快地在他周围蹦跶着。
杨煦炎赶紧低头，咬一口冰淇淋含进嘴里，冰渣融化在舌尖，冰得他打了个激灵，甜腻的奶油味儿从口腔一直滑进胃里。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梧桐（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