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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超长 ...
这一章把陈羽当熊孩子看。
一、河主?
桥下,一个七八岁样子的男孩正在挣扎,可是他的动作很奇怪。他看上去不想挣扎,他的挣扎是本能,他的意识在抑制这种本能。也就是说,他的身体想动,可是他在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的身体动,而且他手上似乎拽着什么东西,限制了他的动作。
“小哥儿,救人!”管他什么奇怪的动作,至少一点陈羽看出来了,这小孩快不行了!不知道为什么,尤其看到陈羽之后,他仿佛被吓着了,一动不动往下沉,呛了几口水就没动静了。
“是。”陆环放下身上的东西一拱手,翻身越下桥梁,行至水面一个蜻蜓点水变向,俯身抓起男孩的肩膀,又一点水面,将他带上了岸,陈羽已然在边上候着了。
“小孩儿,小孩儿,醒醒!”陈羽第一时间窜上去,两膝分开跪在男孩身侧,拍着男孩的肩膀大声呼唤,同时俯身,将头侧贴在男孩脸前。
“小孩儿!”三次后,确认小孩已经失去意识了,撕拉一声扯开男孩的衣服。只一动那衣服就成了碎丝,粘在陈羽手上。应该是洗了太多次了,纤维已经糜化了。
检查排除男孩口内异物之后,陈羽开始给男孩心肺复苏。
按压三十次后,陈羽托起男孩的头,打开气道之后,陈羽捏住男孩的鼻子,托起男孩的下巴正要下嘴,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大吼一声:“李焕!过来!”
“姐夫,需要我做什…”李焕紧张地走近,有点不知所措。
“你给老子过来!”陈羽可没时间听他磨磨唧唧,这时候时间就是命。
陈羽一把把李焕拽到手边,撕拉两下,从他袖子上扯下来一块布,垫在男孩嘴上,然后开始人工呼吸。
反复三次之后,男孩忽然脸一皱,偏到边上哇哇的吐了许多水。陈羽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几分钟后,男孩的脸色终于正常了。
“呼,活了。”陈羽松了口气,坐倒在地上。
“爷,您小心沾了湿气。”小黑子窜上去架住陈羽,将她扶起来,帮她拍去身上的浮土。
“小孩儿,你怎么掉河里去了?”陈羽站起来拍着袖子,问道。
小孩听到陈羽的话忽然浑身一抖,猛地抬起手,看见手里的什么东西之后,才松了口气,然后忽的又反应过来什么,一个翻身从地上翻起来,满脸警惕地看着陈羽。
“你是什么人?”这声音,陈羽一听就知道这小屁孩在强装镇定,虽然他表情冷冷的,内心不知道怕成什么样子了。
“我是救你的人,没有我,你已经不知道死哪去了。”陈羽玩味地指了指男孩的胸口。
“你…”男孩一看自己的胸口,发现衣服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了忽然脸色一变,也不管陈羽是谁了,哇的一声哭了,扑上前就要打陈羽。
“你这个坏人!你赔我新衣服,你赔我新衣服!”
“放肆!”陆环箭步上前将他放倒摁在地上。
小黑子也气炸了,指着地上哭喊的人破口大骂:“好你个不识抬举的,我家爷好心好意救你,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为了一件破烂衣服骂他,你个不识好人心的白眼狼!”
“啊啊啊——你撕了我的新衣服!你坏人!”即便被陆环锁死了关节,男孩依旧挣扎着哭喊。
“小畜生,”陈羽蹲下,不轻不重一巴掌让他闭嘴,“老子从河里把你捞上来,你就这么报答老子?怎么?你的命没这一件破烂衣服重要?”
“你胡说!”小孩似乎被陈羽一巴掌扇得反应过来什么,低了音量嘶吼,“我这是新衣服!”
“你被人骗了吧?”陈羽摆摆手,示意陆环把人放开,“你看看这衣服,已经烂了,我都没用力它就自己裂开了。”
“这是我爹穿了给我的,这么完整的衣服还不是新的吗?!”男孩坐在地上,看着破烂的衣服满脸的悲怆。
“完整…你对新衣服的定义是完整…”陈羽站起来,得,懂了。
“行了,爷还你一件衣服就是。小黑子,衣服给他,爷明儿送你件新的。”
“是。”小黑子乖乖地解开腰带脱外袍。他也听明白了,这八成是极穷苦人家的孩子,那样的家庭全家能翻出来一件正经衣服已经谢天谢地了,还谈什么好不好。
接过小黑子的外衣,男孩依旧一脸警惕,似乎不信陈羽会这么慷慨。
陈羽好没气地哼了一声:“怎么?还看上爷身上的了?不嫌冷就这么耗着,反正一会儿风寒的是你不是我。”
一听见风寒男孩也不管什么了,背过身就要换衣服,手刚一抬起来又顿住了,转身一脸纠结地看着陈羽。
“干什么?”陈羽眼睛一瞪,“小赤佬你还真看上爷的衣服了?讹人也有点职业道德行不行?”
“你…是不是河主家的人?”
“河主?没听说过,那是谁?”
男孩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是?”
“不是,没听说过什么河主海主的。”
“那…”男孩抬眼低眼几次,目光在陈羽和握拳的手两边来回看,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把手里的东西交到陈羽手里,“你帮我拿着,千万不能放跑了。”
“这是什…我去!”陈羽一接手,好家伙,滑滑腻腻还会动?!陈羽一个甩手就把那东西丢开老远。
“你干什么!”男孩再次破音,扑到地上,重新抓起那活蹦乱跳的东西仔细检查之后,才松了口气。
“这么小的鱼你也钓?”陈羽接过小黑子递来的帕子,看着男孩的反应猜出来了个大概。
“这鱼分明很大。”男孩抱着鱼,幽怨地看着陈羽。
“半只巴掌都没有的鱼,还丫的是只杂条子,你钓来干什么?”
“娘生病了,我给她补身子。”
“行行,我帮你拿着,你换衣服吧。”陈羽展开帕子,示意他把那条两指大小的白条放里面。
“你一会儿再丢了!”男孩明显怕了,不敢再给陈羽。
“我拿着,这东西一会儿再惊着我家公爷。”小黑子自告奋勇上前,站在男孩面前,即使是瘦弱的小黑子也高他半个头。
“你真的会拿稳了?”男孩还是不怎么相信。
“真的。”
男孩双手捧着鱼,郑重地交到小黑子手上,一步三回头地躲起来换衣服,换衣服时还留着眼睛盯着陈羽和小黑子。
“就这鱼,爷都懒得抬竿。”陈羽拽了拽鱼嘴里残留着的钩线,这钩子一看就是绣花针砸的,这大一个,这半两都没有的白条能吃下也是命里该的。一时间陈羽倒不知怎么形容那傻里傻气的男孩了。
“你不许动!”男孩换好了衣服,见陈羽拽着鱼线整个人又绷了起来,飞身夺了小黑子手里的鱼。
“你别告诉我就这一个小条子把你拽下去了。”
“才不是,鱼钩挂草了,我下去捡钩子才发现中了。”男孩护命根子似的护着鱼。
“挂底了你就连命都不要了?就为了一个钩子?”陈羽笑着摇了摇头。
“家里已经没有针能做钩子了,这是唯一一根,爹小时候用的。”男孩把钩子解下来,在腰带上缠了十几圈才放心。
“你不会游泳还敢下河?”
男孩梗着脖子:“谁说的!我凫水可厉害了!”
“那你刚才…”
“我碰着旋水了。”
“你不是说你凫水很厉害吗?一个旋涡就不行了?”
“我一动出声了河主就来了,到时候我被抓住查出来是谁家的孩子,爹娘就完蛋了,”说着男孩忽然脸色大变,左右看了看,拽起陈羽躲到边上的高草丛里,“还好还好,今天运气好,河主的人没在这里。”
“河主到底是谁?!”
“一个很厉害的人,整条河都是他的,他有很多手下,成天巡逻抓偷鱼的人。”
“那你还钓鱼?”陈羽语气玩味地说道,眼里却满是冷气。
“阿娘要补身子…”男孩低着头悄悄瞄着陈羽,喏喏道,“你…你别去找河主告状…”
“那可说不准,你刚才还骂我,我凭什么要帮你保密?”陈羽抱着手,表示我生气了。
“那你也骂我一顿好了,我…我把衣服还给你…”
“你告诉我河主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我就既往不咎。”
“真的?”
“真的。”陈羽郑重地点头。
“河主好像…姓秦。”男孩说的时候声音不能再小了,还好陈羽听力好才能听见。
“秦?”陈羽一挑眉,“秦什么?知道名字吗?”
“他的手下说,好像叫秦成公,他有一个庄园,在上游三里的地方。”
“秦成公?!”陈羽和李焕低呼一声,陈羽的脸色沉得可怕。
张飞大状元的老爹,太常寺卿,秦成公!
“他好凶的,方圆几十里都是他的佃户,租地钱八'九成,还不让人在这里钓鱼打鱼,连靠近都不行,看见了打一顿都是轻的。前两天隔壁三叔就是饿得受不了去河里捞鱼,被发现了就被打死了,挂在村头好几天都没人敢收尸,三婶儿都哭厥好几回了。”
“张彰,张安民!”小太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牙齿咬的咯咯响,“朝廷的南溪,他竟敢!”
“行了,你回家去吧,好好照顾你娘。”陈羽拉住李焕的后领,摆手示意让男孩走。
“你们是不是来钓鱼的?”男孩看着陈羽一行人身上的行头,大概能看出来的,“你跟你说,你赶快回去,不然…”
“你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爹娘还有村里人叫我二小子。”
“嗯…”陈羽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一对钩子——那个油腻大叔把钩子两个一对分别包着的———扔给二小子,“送你了,回去吧。”
二小子打开一看,金光闪闪的钩子几乎把他的眼睛闪瞎,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精致的钩子,这怕不是神仙钓鱼用的。
“谢谢恩公。”二小子扑通一声跪了,给陈羽磕了地动山摇的三个响头。
“你滚!”陈羽一把拽起二小子把他扔走,“什么习惯都爱跪来跪去的,老子不想折寿!”
二、钓鱼
“姐夫,”往河边走的路上,李焕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给二小子一些钱呢?她阿娘不是病了吗?她肯定没钱治病的。”
“这不能解决问题。”
“为什么?”
“你在扫地,但是我一直扔垃圾,你觉得你能把地扫干净吗?”陈羽背着手阔步往前走。
“所以我们要解决张彰?”小太子脑子终于上线了,get到了姐夫的引导。
“对,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那我们现在去找父皇告发张彰?”
“屁话!”陈羽不客气的一个大爆栗k小太子脑门子上,“我们走了这么久才到这里,不钓鱼去找父皇干什么?!”
“可是…”小太子捂着脑袋嘴巴撅得老高。
“你别可是了!”走到河边陈羽找了个水流较缓的地方,“就这了,小黑子,准备家伙!”
“姐夫!你怎么还有心思钓鱼的?!”小太子蹦蹦哒哒,急眼了。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陈羽转头,严肃认真地看着李焕。
“什么问题?”嘻嘻哈哈的姐夫怎么突然就认真了?
“你有没有发现你自己身上有什么问题?”陈羽没有只说,而是进一步圈定范围。
“我自己身上有什么问题?”
“性格上。”
“没觉得。”
“你现在什么心情?”
“想飞到父皇面前弹劾张彰。”
“你觉得我现在什么心情?”
“想钓鱼。”
“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
陈羽一皱眉:“你难道没发现,你的心性太浮躁了吗?”
第一天上课陈羽就发现了,这个小太子心浮气躁,什么事情都急于求成。无论是作为一个储君,还是未来作为一个皇帝,心浮气躁都是大忌,她可不想以后李愿摊上这么个拖后腿的弟弟。
“有…吗?”小太子摸了摸脑袋。
“没有吗?你一点都沉不住气,遇到什么事恨不得马上就做,根本不知道要去分析内在原因,你觉得作为一个政客,这可取吗?”
“可是做事情不就应该立刻马上执行,不拖泥带水吗?”
“你要明白,耐心和拖泥带水是不一样的。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钓鱼吗?”
“姐夫想钓鱼。”其实他是不怎么想钓鱼的,他一开始想玩,现在他觉得这样虚度光阴。
“那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为了给你上课。”
“钓鱼能上什么课?”
“耐心,”陈羽接过小黑子组装好的线组,问李焕,“会钓鱼吗?”
李焕摇头。
“钓鱼说来简单,就是钩子一放一收,可是往细里深究,学问就大了。调漂看水、查风捕影缺一不可,而且你要学会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变通。你要知道鱼的不同种类、同种类的鱼不同大小它们各自有什么习性,吃钩的漂相有何不同。青草鲢鳙、鲤鲫黑鲳,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鱼,它们是吃荤吃素、喜腥喜甜,它们生活在哪个水层,它们活跃开口的时间,大到季节小到时辰时刻,还有风向风速阳光强度的影响,你都要心里有数。而且,你要有与其博弈拔河的力道,这样你才能将它拉上岸,而不是被它拖下水。在有实力的前提下,张弛有度才能完美征服每一尾鱼。”
“你看,”陈羽指了指手里的鱼竿,“一支鱼竿一条线一枚钩,这就是你掌控水底的工具。在鱼没有咬钩的时候你要学会等待,如果你真的铁了心要钓上一尾鱼,你要一动不动像一块石头,哪怕刮风下雨下冰雹都不能动;当鱼开始碰饵料的时候,”陈羽捏着鱼漂竖起来轻轻地上下浮动,“像这样,你也不能动,因为那时候的鱼还没有真正上钩,他只是试探,你如果沉不住气轻举妄动,哗啦一下,鱼就跑了;”
“只有这时候,”陈羽捏着漂猛地一顿手,漂往下扎去,“鱼放松了警惕,完完全全把包着饵料的钩子吞下了,你才可以提竿,这时候,”陈羽执竿示意,“猛地一下,要干净利索果敢干脆,不能有哪怕一丝丝犹豫。”
“现在,”陈羽把竿子递给李焕,“你总结一下。”
“等待是耐心,是沉得住气,最后那一下是不拖泥带水,它们是并存的。”小太子捧着竿子若有所思。
“对,”陈羽赞赏地揉了揉小舅子的脑袋,补充道,“为君之道和钓鱼本质上是一样的,不过一张一弛。你要学会处理臣民之间的关系,要灵活地游走期间,当你能征服朝廷里,甚至全天下每一条'鱼'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
“其实不止钓鱼,日常生活中处处都藏着道理,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去发现,钓鱼有等待之道、张弛之道,而君臣之间的相处,你日后的治国安邦,又何尝不是一场钓者同鱼的博弈?”
“姐夫,这些都是你自己悟出来的吗?”小太子心服口服,星星眼看着姐夫。
“也不全是,有院…有我老师在一旁指引的。”
“为什么你老师会教你这么多为君之道?”
“什么?”陈羽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
“姐夫?”姐夫怎么又发呆了?聪明人都爱发呆吗?我以后也要试试———戳戳姐夫。
“滚去钓鱼,说着简单,真正实践又是另一种情况。”陈羽回神,一脚把李焕踹开。
然后陈羽拿着小黑子准备好的另一只鱼竿,坐在石头上,捏着挂好蚯蚓的钩子,思维再次发散。
对喔,为什么?为什么她从小到大会知道那么多类似的管理之道?好像这样的教导贯穿了她十几年的庄园生涯从未间断过。这样看来,她十二岁被放出去游历不是她们想隐瞒病情,更像是为了检验学习成果。
“爷,是渔具还有什么问题吗?”小黑子紧张地看着陈羽。
“没问题。”陈羽回神,“你自己也准备准备钓着吧,给小哥儿也准备上。”
“是。”小黑子给陆环钓竿,陆环拒绝了,坐在一棵树上警戒。
小黑子也不钓了,坐在陈羽边上帮她解钩挂饵。
过了一会儿,由于窝子打得足,陈羽这边很快就有了动静,漂子一沉一浮,三下之后猛地一扎,陈羽手腕一抖抬竿刺鱼,一阵轻微的破空声后水面便不平静了,水花浮动下陈羽拽上来一尾巴掌大的鲫鱼,不知什么原因尾巴竟然带红,像是杂交品种。
“带回去煲汤。”开门红,陈羽勾起了嘴角,转头看李焕。
“这小太子不行啊。”
陈羽看着李焕,就这几分钟她就看见李焕不停乱动不下十次,三两下就抬竿查看,一点都不给鱼漂面子。
“不许动,平心静气,想象你是一棵树,盯着那支鱼漂,手不离竿、眼不离漂、身不离座,慢慢地等待。”这分明是亲姐弟,怎么李愿就是运筹帷幄的将帅之风,这小子就心浮气躁的像只河豚?
“可是鱼不咬钩…”小太子嘟嘟囔囔。
“方才我说什么了?等待,耐心,这是一个磨练心性的过程。”
又一个小时,陈羽陆陆续续上了一筐的鱼了,李焕依旧没开张。
“孤不钓了!”看陈羽又拉上一尾大鲤鱼,李焕气呼呼的把竿子一撇,撂挑子不干了。
陈羽盯着水面,淡淡的说道:“你以后当皇帝,碰见棘手的事情也摔了大臣的折子,说'朕不干了'。要是再气着你姐姐,你看我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李焕背着手脖子一梗:“姐姐不会让的!”
“她让不让和我打不打,是两回事,”陈羽转头,眼神冷得可怕,“明白告诉你,就你这样的心浮气躁,江山交到你手上你也守不住,不如趁早辞职让你父皇重新立个有能力的太子。”
“孤是嫡长子,除了孤,楚王兄韩王兄齐王兄,哪一个比孤更合适?!”
陈羽的眼神愈发冷了:“总有人比你更合适。”
就你这鸟样子迟早拖累李愿,还不如趁这一段时间老子找便宜老爹把你废了,立李愿当皇太女!
“不可能!”
“滚你妈的不可能!你个蠢怂大kei驴他妈的谁给你的自信说不可能?!”陈羽一甩竿子站起来快步走到李焕面前不客气地一个大嘴巴子盖过去,“你不想钓鱼他妈的别钓了!滚去自我反省!李愿活了个该摊上你这么个混账弟弟!”
“你他娘对得起她?”提起李愿陈羽心里一烦,紧接着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揪着李焕拳打脚踢的,“李愿才多大?中学生的年纪!花儿一样最是光彩夺目的时候她要为了你去和那些陈年老狐狸斗法!十六岁不到的小姑娘牺牲自己的青春殚精竭虑他妈的就为了你这个畜牲!她累死累活工作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你在这里心安理得的给老子摆脾气?!我艹你大爷的你是真她妈好意思!把你吃那么大你是不长脸呐还是你脸他妈的在你出生的时候让你个饭桶给吃了?!”
陈羽急眼了脏话就是绷不住,至少她没反应过来这有的话连着李愿一起骂了。
“给老子滚!”陈羽一脚踹李焕屁股上,“今天你没想清楚老子他妈的阉了你!”
“喔…”小太子抱着头完全给陈羽骂懵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无影无踪,捂着脸灰溜溜地蹲在树下自我反省。
“爷…”小黑子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的,“您这样打太子殿下,殿下会不会…”
储君是陛下之下最大的一个了,如此打骂太子,满门抄斩十几次都够了,但是小黑子不敢说。
“一死不过头点地,李愿要是真的想杀我,我无所谓。”反正她活不长了,绝对不能让这个不靠谱的小舅子拖累李愿。
陈羽哼了一声,拿起鱼竿钓鱼。
“姐夫…”又一个多小时,小太子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走到陈羽身边。
“想明白了?”陈羽看也不看他,一动不动盯着水面。
“想明白了,我不能辜负姐姐的辛劳…”小太子绞着衣服喏喏道。
“你姐姐虽然是你姐姐,但是你不能觉得她的付出是理所应当,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知道了…”
“回去自觉写检讨。”
“嗯…”
“滚去钓鱼,再静不下心你就准备好在这里坐一晚上!”
“知道了…”
日头西斜,陈羽爆护之后就不钓了,叼着根草躺在石头上晒太阳。
李焕被教训了之后,虽然心里依旧很急躁,但是不敢表现出来了,等效结果就是,他真的一动不动地坐了老久,一只蜻蜓歇在他的竿尖。
忽的一下蜻蜓飞走了,鱼漂开始上下抖动。李焕只觉得自己突然一下心跳的好快,好像几万只小鹿在他胸口蹦蹦跳跳,几乎要把他的胸膛撞破。
“等,等,等…”小太子嘴里絮絮叨叨的,紧张个不行,盯着水面眼睛都不舍得眨。
“一…二…三…”鱼漂慢慢地沉了…
拉!
李焕双手握竿猛地一抬,整个人差点被带得飞起,一阵悦耳的“嗦倏”声之后,手上传来了难以言喻的抖动感,那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是鱼,他钓到鱼了!
小太子小脸涨得通红,握着竿子几乎要呼出声。
“稳住,在鱼上岸之前,一切都还未定,”陈羽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核舟里面佛印的姿势半瘫着,吊儿郎当地看着李焕,“顶住,注意张弛有度,慢慢地把它拉上来。”
“嗯。”小太子重重的点头,按着陈羽的指示顶起鱼竿,一收一放之间慢慢地后退。
“姐夫———”小太子一个破音,抱着鱼竿忽然脑袋向后一扬,“它的力气怎么突然就大了?!”鱼好似忽然就发力了,力道大了好几倍。
“它开始往一个方向跑了,不要让它得逞。”陈羽直起身子盯着水面,无花的水波旋子,这鱼还没浮上来。这小太子运气不错,开张第一条就是一条大鱼,她钓了一下午最大的也就两斤多。
“把竿子抓牢了,上下手,注意两手的距离适中,找一个发力顺畅的位置,左右摇晃让它吃痛,一步一步把它拉出水面!切记竿子别打太直!用巧劲,不要用蛮力!”
小太子和那鱼角力了半个多小时,几次鱼都差点跑了,最厉害一次反弹李焕甚至被拖到水边,靴子险些浸了水,空中鱼线的破空声就没停过。也亏得这小孩耐力好,最后是鱼先撑不住,翻了白。
“不要掉以轻心,”陈羽看着那尾已经侧翻了的鱼,又见李焕有松懈的趋势便出声提醒,“它还剩余力气,会有最后一次挣扎,这是最容易把你的竿子绷断的时候。”
“嗯。”小太子撑起力气,重新绷直了竿子,果然,那鱼碰岸的时候猛地一下发力了,好在李焕早有准备,卸了它的力。
“OK,”陈羽把手里的草弹飞,“小黑子,上抄网。”
“是。”抓着抄网待命半天的小黑子跑到岸边,抄起了鱼。
“太爷威武,这鱼少说十几斤了。”小黑子解了钩子,将鱼抱到李焕面前,陈羽也走上前。
五六斤的大鲤鱼,要不是知道这小孩是习武的,他提竿那一下陈羽就得让陆环把线切了,不然这小孩儿指定是要给拖走的。
“鲤鱼跃龙门,你小子倒是运气好。”可不运气好?那鱼尾巴还是金黄金黄的。
“喂,”陈羽踢了踢呆愣地瘫坐在地上的小太子,“给点反应,钓个鲤鱼钓傻了?”
“喏,抱着。”陈羽把鱼拎起来往李焕怀里一扔。
“抱着干什么?”小太子还沉浸在方才与鱼搏斗的快意之中,忽然怀里就多了一尾鱼?懵。
“别动,姐夫改天送你个纪念品,”陈羽退了一步,眼睛上下扫描,又眨了几下,“行了,小黑子,把鱼放起来,一会儿再死了。”
“是。”
小黑子把鱼抱走了,小太子还恋恋不舍的,追过去叮嘱:“你小心一点,这鱼孤要养活的。”
人生中的第一尾鱼,那肯定要挖个池子养起来,偏殿就不错,反正现在没取太子妃什么的,明天就把它拆了挖池子养鱼。
“太爷放心,奴小心的。”小黑子把鱼装进篓子里,一尾鱼就占了一个篓子。来来回回盘了十几圈线,然后把篓子放到河里。
“姐夫,这鱼要怎么养?”看着鱼万无一失地被放好之后,小太子哒哒到姐夫身边。
“怎么养?”陈羽眉毛一挑,“那当然是孜然加持之后用胃酸养。”
“姐夫!”虽然不知道陈羽在说什么,但是都提到孜然和胃了,小太子还能不懂吗?
“我认真哒!”小太子蹦蹦哒哒。
“拿个盆儿,最好大一点,扔里就行了,偶尔扔点小鱼小虾水草什么的。”
“一定要盆嘛?挖个池子养可不可以?偏殿那么大的。”虚心请教的小太子伸长手臂比划。
陈羽(吃了苍蝇的表情):“………”
“土豪,你牛逼,我当初也就用个标准游泳池养鱼,你行,直接干偏殿。”
“所以可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是挖个池子你除了知道里面有鱼还能干嘛?你看不到啊,你岂不是养了个寂寞?”当初她用游泳池不就是图个看得见吗?四周用高强钢化玻璃不就是为了营造效果吗?话说当年她还规划过开个钓获水族馆来着,收姐姐们的门票钱…
小太子仰着头想了想,说道:“可以引泉水,底下…铺玉石和明珠,东宫有很多。”
“法克右!你有钱你随便!内内的,把你富的,玉石养鱼…”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
“那姐夫,咱们还钓吗?”
“你还想钓吗?”
“想。”
“那钓吧。”钓鱼瘾嘛,可以理解。这玩意儿沾点甜头就上头,她当年第一次上头了可是在河边待了三天两夜,鱼护都爆了十几个了,那次之后她的手瘫了一个星期,吃饭都是喂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吧,太阳快落了,半边天都被染得透红。
大概是新手保护期,小太子的运气好得不得了,三两下就中鱼,虽然都是小鲤鱼小鲫子小条子之类的吧,但是这样的鱼频率高了也上头啊。
突然又是一阵破空声,小太子的肾上腺素又差点爆表。陈羽倒是皱了眉,叫来陆环叮嘱了两句,后者纠结了一会儿闪身离开。
还是得让这小孩领教领教社会的毒打。
然后就只听“嘣”的一声,小太子向后猛地一仰,差点摔了。
小太子赶忙爬起来去拿竿子,前端断了。
“姐夫,”小太子失落地拿着竿子,“它怎么断了?”
“常有的事。”陈羽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可是那鱼跑了,大一条呢。”小太子不甘地看着水面。
“钓鱼嘛,不是只有一帆风顺的,当年我也经历过三天的空军,钓得我心里崩溃;我也经历过大鱼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还在我眼前甩尾巴炫耀。”
陈大忽悠当然不会告诉小太子,她当年气得直接把小河断流改道,上演了一幕实际版“竭泽而渔”;她也不会告诉他,那尾鱼被她二次钓起后,死得有多惨(香)。还是不能把这小舅子教得太无法无天,不然李愿又要眼神杀。
“可是我觉得可惜。”
“觉得可惜是正常的,但是你要放平心态。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帆风顺。”
“嗯。”
陈羽看了看天,几只鸟从头顶飞过,远处太阳已经贴近山头了。
“行了,收拾收拾咱回去了。”
三、难以下咽
“爹,就是他们。”
“贵人留步。”陈羽一行人收好东西正等着小黑子解开鱼篓准备走,却被一个沙哑的声音叫住了。
“阁下有何贵干?”陈羽转身,是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男人,脸上满是岁月沧桑。边上跟着道礼的孩子可不就是刚才那个二小子?只是他又换了衣服,破破烂烂满是补丁。
“贵人安康,”小老头道了礼,将什么东西捧到陈羽面前,“小儿不懂事冒犯了贵人,小老儿多谢贵人救下小儿性命,这衣裳我们万万不敢再受,特来归还贵人。”
陈羽把那衣服推回去,说道:“一件单衣,既然在下将它赠予令郎,又岂有再收回之理?”
“无功岂敢受禄,况且贵人对小老儿全家有救命之恩,小老儿实在不敢再受贵人馈赠。”这小老头倒是执拗得紧。
“既然你说无功不受禄,”陈羽看了看李焕,临时决定给他加课,对小老头说道,“正好在下垂钓一下午腹中饥饿,不知老先生家中可有裹腹之物?”
“这…自是有一些,但山野粗粮…小老儿恐贵人…”小老头磕磕绊绊的,显然没想到陈羽会提这样的要求。
“无妨,我们不挑食——这衣服便是吾等的饭钱。”
“贵人救命之恩小老儿款待贵人自是理所当然,又…”
“天凉了,孩子也得多穿点,”陈羽微笑道,“烦老先生引路。”
“贵人大恩,小老儿永世难忘。”
陈羽如此坚持,小老头也知道说不通了。虽然她言语带笑,但是小老头毕竟活了这么久了,他知道这个公子爷眼里也是倔强的,不会轻易改了心思。
“谢谢恩公大恩,二小子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二小子拱手,几乎把腰弯成三百六十度。
“你先长大再说吧。”
父子俩走在前面,陈羽和李焕跟着,陈羽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忽然揽着李焕的肩膀,说道:“一会儿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吃到什么,都不许出声,默默的看、听、吃就好了。”
“为什么?”
“临时加课,姐夫让你知道什么叫贫富差距,让你进一步认识你以后的江山社稷,让你知道知道太子意味着什么。”
走了一刻钟,老头儿将陈羽带到一间房子。
标准的农家小院,一间土房一块平地,周围围着篱笆。不过那篱笆就是一堆树枝扎的,但凡会跳的小娃娃都不能说过不去。那屋子其实也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了,墙上斑驳,应该是脱落了无数次又用泥巴糊了无数次。
“姐夫,”小太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样的地方怎么能…唔?”
“闭嘴,”陈羽把手从李焕嘴上拿开,嫌弃地在他身上擦了擦,“从现在开始,把自己当出个哑巴。”
“嗯…”
不怪小太子惊讶,他活了快六年了估计除了去李愿的长公主府连皇宫都没怎么出过,哪里会见过这样的地方?在他印象里,宫里的牲畜估计都看不上这样子的房子。
“贵人见笑了,小老儿家中实在没有像样的器物。”小老头满脸抱歉,从屋子里拿出两条坑坑洼洼的长板凳,放在一张姿态“狰狞”的桌子边上。
“没事。”陈羽不动声色地把想帮她擦凳子的小黑子转开,拉着李焕一屁股坐下。
陈羽贴着李焕的耳朵说道:“把这些都记下来,有什么问题,回去的路上姐夫会为你解答。”
“嗯嗯。”小太子抿着嘴,悄悄的打量这个新奇的地方。
“恩公请喝水。”二小子端上四碗水,每一只碗都不一样,很明显是凑出来的。
“谢谢。”陈羽浅笑着接过喝了一口,隐隐约约带着草腥味。
李焕也喝了一口,说不出来的味道,和宫里的水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他不知道怎么形容。
过了大约一刻钟,二小子和他爹端出来几个冒着热气的碗,分放在四人面前。
“家境贫寒,委屈贵人了。”小老头赔笑着,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儿了。
“没事,我们不挑食。”陈羽端起碗,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熏得陈羽差点没把中饭吐出来。
碗里,灰不溜秋的糊状物体,里面隐约可见野菜叶子,还有少量的不知道是什么谷物的颗粒,混杂在一起,嗯…
就这玩意儿,陈羽表示她荒野求生的时候吃的都比它好。李愿,为了教你弟弟我付出了多少,你欠我大发了,看你怎么补偿我!
陈羽心里妈卖批脸上还得笑嘻嘻,将碗贴到嘴边,斜眼看向李焕。
李焕也端了起来,呼呼两口之后嗉了一小口。
“嗯…”小太子第一次这么想浪费粮食,含着这诡异的东西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委屈巴巴地转头看向陈羽。
陈羽微笑:“太烫了就凉一会儿再吃。”
不能不吃。
“嗯…”小太子壮士赴死一般,一仰头,吞…
姐姐…
小太子脑袋里只剩这两个字,想姐姐,要姐姐抱,这什么玩意儿?为什么它不仅难吃得想舌头中了一剑,怎么还这么拉嗓子?!这怕不是用石子煮的?!
一碗下肚他只想要姐姐、要太医。
“二小子,你家平时就吃这个吗?”陈羽等“粥”凉了一些,一口闷了之后问道。
二小子看着陈羽放下的碗咽了咽口水,说道:“平时不吃,过年的时候吃,我们平时不放米。”
“喔——你们也坐,”陈羽示意父子俩坐下,“你们家有田地吗?这些年收成怎么样?”
“冒犯贵人了,”小老头拱了拱手,在陈羽对面坐下,“小老儿有几亩薄田,近年风雨倒也和顺。”
陈羽轻轻摩索着腰间的玉佩,说道:“不怕老先生笑话班门弄斧,在下虽出生富贵,却也略通农桑,这按理说几亩田地加上风调雨顺,老先生家里不至于如此…清贫。”
“唉,”小老头深深一叹,说道,“贵人有所不知这十里八村的都是秦成公爷的佃户,他一年的租税足足有八'九成,虽是风调雨顺,却也难有结余。”
“秦、成、公,”陈羽若有所思,“如此重的租税朝廷应当是禁止的,老先生为何不去报官呢?”
提起这个小老头的表情就更加悲痛了:“十多年倒是有人去官府,结果还没到城门,人就没了。”
陈羽一弹舌头:“啧,好大的威风——二小子,你想吃烤鱼吗?”
“烤鱼?”二小子怯生生看了一眼他爹,吞了口口水,说道,“不想…”
“想不想你都得跟我走一趟,”陈羽站起来走到二小子身边把他带起来,“走,哥哥带你看看什么叫“热闹”。”
“爹…”二小子还是不怎么敢走,扭着头看他爹。
“老先生放心,我保证二小子完完整整活蹦乱跳地回来。”说完陈羽几乎是拽着把二小子带走了。
走到河边二小子肉眼可见的紧张,身子不自觉便佝偻起来。
“恩公,你要干什么?”
陈羽走到河边解开她放战利品的鱼篓,把它扔到二小子怀里,说道:“请你吃大餐,我今天运气不错,钓了很多。”
太阳剩着最后的一点点余晖,二小子隐约看见里面满满的都是鱼,抱在怀里活蹦乱跳。
“恩公,你钓了这么多,河主他…”“什么人?!”
四、杀人放火
二小子话音未落边上忽然传来了断喝声,十几个人拿着火把二话不说把陈羽一行人围了起来。
“什么人胆敢偷秦成公爷的鱼?!”一个领头的拿鼻子看着眼前的生人说道。
“恩公…就是他们,打死了隔壁三叔…”二小子吓得缩到陈羽身后不敢冒头。
“没事。”陈羽拍了拍二小子揪着她衣服的手,冷眼看着眼前的人。
“朝廷的南溪,何时成了张彰的私有?!”小太子站到前头,眼里冒火。
“大胆!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胆敢直呼公爷名讳?!来人,给我打!”喊完他自己先挥着拳头冲了上去。
“你找死!”小太子早就气得不能再气了,正好边上突然伸出来一只剑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砍他!
小太子一把抽出陈羽递上的佩剑,架势一摆脚尖一点,咻的一下就迎了上去。
“小哥儿嫩他!”见李焕冲上去了陈羽大吼一声让陆环也出手,不然这小屁孩有个三长两短的,李愿又得生气。
其实对付这一个三脚猫的狗腿子,正正经经练武的小太子加上神兵相助,即使重量级差了不止一点点,也用不着陆环多帮什么忙,她只要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就好。
两分钟不到吧,反正抱着手看戏的陈羽没觉得过了多久,小哥儿一V十几,砍瓜切菜似的,基本上人碰着她的刀就没了,身体断成几截是随机事件。
小太子那边可能是第一次真刀真枪的实战,一开始有点放不开,面对比他高了许多的人,单靠着轻功和灵活度打游击,过了一会小太子适应了就全面压制了。
那狗腿子气急败坏,张牙舞爪嗷嗷乱叫,左扑右跳可是就是碰不到滑得像泥鳅的小太子,反而是他时不时被小太子挑一剑,碰一下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太阳落干净了,四周换上了黑色。
等陆环切完菜,小太子也把那狗腿子砍得面目全非,但是还活着。
“李焕,够了。”毕竟太小了,陈羽并不想他这小小年纪就杀人。
“姐夫,”听到陈羽的声音李焕倒是听话的停下了,剑抵在狗腿子的脖子上,“姐夫,我想杀了他。”
陈羽眉毛一动,问道:“你确定你想杀了他吗?”
“确定,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你杀人不会有心理负担吗?”陈羽好奇,为什么这样小的一个孩子面对亲手杀人还能这么淡定,如果刚才是气血上涌,可是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呀。
小太子满脸坚毅:“姐姐说了,面对坏人不能手软。我不杀他,往后他就有可能杀我和姐姐。”
“李愿教的是真好。”陈羽讪讪一笑,摆手示意李焕随意。她到现在还不敢亲手杀人,虽然她从小也被教导对敌人不能手软,该砍砍,该解剖解剖。
“小哥儿,”陈羽想了想,抬头问陆环,“你那边还有活人不?爷想练手。”
陆环收刀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陈羽,又扭头看了看身后,表情有点尴尬:“爷,属下不知道您想活动筋骨的,这…没了…”
“算了,”陈羽摸了摸鼻子,“一会儿你给爷留一个。”她再建设一下心理。
“是。”
“恩公…”二小子打一开始就捂着眼睛,听外面没什么声音了,颤颤巍巍地前进,“恩公,结束了吗?”
“结束了,不过场面有点血腥,你要是不敢看就闭眼。”
“喔…”二小子继续捂着眼睛,不敢。
“呐,抱好鱼篓,给我带个路,”陈羽捡起被二小子扔在地上的鱼篓,重新放回他怀里,“咱们去见识见识河主的庄园。”
“恩公你还是跑吧?河主知道了你就危险了,虽然你们很厉害,可是河主他有很多人…”
“没事,”陈羽拍了拍二小子的肩膀,“告诉哥哥,那河主的庄园怎么走?”
“你…”“怎么走。”
“前面…”二小子悄咪咪张开眼睛缝,往上游一指又迅速闭上了,他闻到了很浓很浓的血腥味,“往前走两三里就到了…”
正好小太子砍完人靠了过来,陈羽接过剑背回背上,问道:“李焕,你还有力气飞不?”
“有,我现在只想砍光张彰的走狗!”
“有机会的。小哥儿,把他们带上。”陈羽下巴一指二小子和小黑子,然后领着李焕先走了。
“是。”陆环点头,走到二人中间一手一个拎起就飞,吓得二人嗷嗷叫唤,不过都很快安静了下来。
月黑风高,河水的涟漪微微映着有些暗淡的月光,河边的树林中数个身影飞驰。
“爷。”在树林中的一个暗处,陆环找到了潜伏在灌木丛里的陈羽和小太子。
“嗯,”陈羽顺手一捞把小黑子摁着,眼睛盯着前面高大的建筑物不放,“小黑子,养你千日,现在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
小黑子本来就晕,现在给这一按差点没栽到地里去:“爷,您想要奴做什么?”
“先把这些鱼拿去处理了,然后发挥你的专业优势和皮肤优势,在围墙外点火,把这狗屁违章建筑给爷烧了!咱们烤鱼。留几条活的。”
“奴晓得了。”小黑子眼睛向二小子那边一晃,点头,拎着鱼篓走了。
“姐夫,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小太子蹲在姐夫身边,也盯着眼前的建筑。
“不急,我再想想细节。”陈羽微微直起一些,活动活动头部。
“那我去看看小黑子,他不会武,万一遇上那些走狗不安全。”活了快六年还学了这么久的武,小太子第一次有这种紧张又按耐不住兴奋的体验。
“好孩子,注意安全,去吧。”陈羽把剑递给小太子,然后捏着下巴,借着淡淡的月光观察四周。
“小哥儿。”陈羽的目光落在四周茂密的林子上。
“在。”
“这四周除了刚才跟上保护李焕的,还有多少李愿的人?”
“近百。”
“他们在不惊动里面的狗腿子的情况下,在周围砍树的可能有多少?”
“若里面都是方才那般的废物,十成。”
“嗯…周围的树有点多啊,”陈羽动了动手指,“但是又怕风…”
“这样,”陈羽放下手改叉腰上,一手伸出指点江山,“围着这个庄园砍出三丈宽的通道,要多久?”
陆环细看了四周,普遍径六寸内的树,还都是软木,暗卫们最多两刀一棵,于是抱拳回道:“两刻钟。”
“砍,尽快砍,最好赶在小黑子回来之前,如果真的有倒霉蛋出来,你砍他丫的!”
“是。”陆环一抱拳,飞身走了。
“恩公,”二小子蹲在地上扯陈羽的衣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长这么大见过最嚣张的人就是河主家的人了,可现在看起来,恩公比他们嚣张多了。
“我们?你觉得我们是什么人?”
“好人。”二小子不假思索地答道。河主是坏人,对付河主的就是好人。
“好人…”陈羽拍了拍侧腹,说道,“我其实,也不算好人。”
“恩公定然是好人。”
陈羽耸了耸肩:“或许吧。”
半个小时后,小黑子带着一篓鱼回来,还顺便带回来了一些削好的长树枝。
“干得好。”陈羽借过鱼篓,就早一步,陆环已经来报告说暗卫已经按陈羽的要求把四周的树砍完了,惊动了三个出来放水的狗腿子,人已经没了。
“现在,”陈羽对小黑子说道,“小哥儿你带着小黑子去放火,要以最快的速度让它四面八方都烧起来,让其他人盯紧了,一个漏网之鱼也不能有。李焕,你和二小子一会儿和我一起行动,火烧起来了咱就去烤鱼。”
“没问题!”小太子跃跃欲试,二小子也有点兴奋起来了。
“OK,现在,行动。”
陈羽一声令下,陆环带着小黑子走了,陈羽三人蹲下串鱼。
就几分钟,几乎在他们串好的同时,庄园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嚎,随即三人边看到冲天的火光,然后就是各种“走水了!”“来人!救火!”之类的叫骂声,听起来人还挺多。
“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
陈羽扛着十几串鱼,二小子和小太子身上也扛着八'九条。
“出发!”
陈羽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地走到一个侧屋——她刚才就看好的点,脱离庄园凸出来的一块,一个移动公共卫生间的大小,离庄园十多米,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不过烤鱼正好。
陈羽把鱼从背上翻下来,长长的树枝伸到火里,他们站的地方热度还是正常的。
“爷,”小黑子二人过来汇合了,他把一件衣服扔到火里去,呼呲就烧没了,“奴幸不辱命,整个园子都烧起来了,绝对没有漏的。”
“你小子可以啊,怎么烧的这么快的?”几分钟就把整个园子都烧了,加上路上的时间,几乎是点一把火就要走了,没有高效助燃剂是怎么做到的?
“嘿嘿,”小黑子被陈羽带的都会奸笑了,“奴方才在边上看见几棵被砍倒的油木,那东西,但凡沾一丁点火星都能窜出来几丈高的烈火。”
“厉害厉害,不愧是专业人士。”
陆环警戒,陈羽递给小黑子几串鱼,吩咐三人道:“注意翻面,别烤焦了。”
“知道。”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大概是火实在太大了根本扑不灭,里面的人陆陆续续跑出来了。四散逃跑,自然就有人发现了陈羽她们。
“什么人!”一个肥猪大喘着气,本来是叉着膝盖喘气的,见到陈羽一行人便直了身子耀武扬威地带着身后一堆狗腿子围了上前。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纵火行凶?!你可知这是谁的产业?!”不管是不是他们,他这时候都得说是他们。
“哈嗷~”陈羽打了个哈欠转了转棍子,不想理那群死人。
陆环冲了出去。
“姐夫,怎么样才算烤好了?”看陆环那边已经杀嗨了,小太子其实蠢蠢欲动的,也想上了。
“姐夫帮你烤,”陈羽接过小太子手里的棍子,“注意安全,差不多了就回来。”
“我知道,姐夫最好啦!”小太子兴高采烈,拔了剑就冲了上去。
又过了十几二十分钟,火势大起来了,反正这样的温度陈羽是待不住,正好鱼也烤得差不多了,三人便退开了一些,坐在一边边啃烤鱼边看小太子还陆环的碾压秀。
“爷,奴方才在边上看到的野辣子。”三人坐定,小黑子变魔术一样从怀里掏出来几根菜叶样子的东西。
“可以啊,爷正愁这鱼不入味呢。”陈羽分了辣子,坐稳了好好看戏。
边上火光冲天,把四周照得如白昼一般。满耳朵都是哀嚎声,木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和火风呼呼的声音,时不时还有东西砸落的pon嘁的声。
前面,小太子看上去已经杀疯了,刚才打那个狗腿子还懂得保守迂回,现在估计是适应了那柄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人体结构一碰就掉的神兵,什么战术也不管了,直接上去就是砍,一般被他砍倒的人都没死,但是四肢甚至五肢都离体了,场面一度十分血腥。
陈羽三人看得津津有味,二小子心里的害怕没了大半,更多的是看得出气。
“我觉得李焕的动作还是太急了。”陈羽吐了口鱼刺,评论道。
“太爷还小嘛,奴像太爷这样大的时候别说拿剑杀坏人了,剑长什么样都不一定知道。”小黑子抱着一尾烤得外焦里嫩的大鲤鱼啃,跟着爷就是好哈,这整天大鱼大肉的,人都胖了。
“我觉得小公子的脚步还是有点虚,每次发完力都要点地缓一下,就像我小时候晃晃悠悠挑肥水的样子。”二小子小小口吃着鱼,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嗯,下盘是有点不稳,你小子眼睛也挺毒,”陈羽转头,看见了小口吃鱼的二小子,吞下嘴里的鱼肉,说道,“你这么吃这么少?我这两条都没了。”
二小子闻言低下了头:“我…我想带回去给我爹娘…”
“你爹娘的已经留了,喏,”陈羽一指刚才她们的“根据地”,“那边剩的你都可以带走。”
二小子满眼惊喜:“真的?”他方才可是看见,里面还有一半活蹦乱跳的鱼呢。
“真的,送你了,这里的咱现在吃了。”
“谢谢恩公!”
“姐夫。”说话间小太子那边已经结束了战斗,被他盯上的几个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身手不错,坐下来吃点,看小哥儿群殴。”陈羽撕了一块鱼肉,从边上拿起一根带鱼的棍子,递给李焕。
“谢谢姐夫。”李焕坐到陈羽身边,看着陆环在人群里穿梭。庄园里其他狗腿子听到动静陆陆续续都来了,有的还都带上了家伙,小太子坐定的时候可是陆环的节奏丝毫没有被带偏,依旧一刀一个稳步打狗。
“姐夫,这个小哥儿好厉害。”小太子看得鱼都忘记啃了。
陈羽举起鱼肉对着火光挑鱼刺,顺口答道:“那你就努力一点,争取早日比她厉害。”
“可是过几个月我就六岁了,到时候肯定更忙。”一想到六岁了就要上朝,小太子兴奋有之,但更多的是紧张。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你挤一挤总还是有滴。”挑完最后一根刺,陈羽就着一块辣子把肉塞进嘴里。
“海绵是什么?”
“你就理解成女人吧,反正都是储(出)水神器。”
“为什么女人能储水?”
陈羽内涵笑道:“因为,女人是水做的。”
“为什么?”
“你以后会知道的。”
“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
“可是我不想说。”
“那我回去问姐姐。”
“不行!”陈羽嚎一嗓子,这让李愿知道还得了?那她这流氓色坯的形象岂不是深入她心了?
“那姐夫你又不说,要不我去问父…额…父亲。”
“更不行了!”狗皇帝知道了我的屁股也差不多了。
“那你告诉我嘛。”把我好奇心勾起来了还不说,姐夫蔫坏蔫坏的。
“咳咳…”陈羽扯了块鱼肉,边嚼边思考怎么圆回来。
“姐夫~”
“行了行了,其实这个问题答案不止一个,姐夫今天先告诉你一个,行了吧?”
“是什么?”
“因为女人都普遍更爱喝水,为了保持皮肤湿度,所以她们是水做的。”陈大忽悠一本正经诓骗小舅子。
“嗯,好像是这样,”李焕捏着下巴回忆,“姐姐就很爱喝茶…”
“对嘛,”陈羽从小黑子身上解下一个水囊,递到嘴边,“所以我说女人是水做的。”
吨吨吨…
“那我多喝水是不是就能变成女人了?”
“噗——咳咳…咳咳…”陈羽差点把水喝肺里,又差点把肺给呛咳出来。
“你…你…”
陈羽:我有句娘不知当不当骂。
“姐夫,你怎么突然呛到了?”小太子没觉得自己的逻辑有问题,女人都能生男人,而且男人女人的差别不就是水喝的多了点,那男人为什么不能多喝点水变成女人嘛。
“李愿她…没跟你说过男人女人是不一样的吗?”
“有啊,可是为什么不一样呢?”
陈羽讪讪地咬了口肉:“这个问题…挺复杂…”
“可是我想知道。”
“以后,以后我给你安排相关课程,我先准备准备教具。”
“喔。”那还是等等吧,不然又被说没耐心还要挨揍…
这庄园人还挺多,看陆环一刀一个砍了这许久,竟然还有。
陈羽几人吃的差不多了,陆环拎着一大坨肉扔在陈羽面前。
“小哥儿,这是什么?”陈羽正在找东西擦爪子,忽然眼前就多了一坨不明物体?
反倒是陆环有点懵,疑惑道:“您不是说要练手吗?”
“昂,昂…”陈羽看着那一坨肉,还真的有点…下不去手。
陈羽还是泄了气,说道:“我记得他是个小头头吧?带去给李愿吧,说不定有什么情报呢。”
“是。”
“我们走吧,转场。”陈羽找了一圈,最后拿小太子的衣服擦了手。
五、打上门去
“姐夫,转哪儿去?”小太子现在浑身脏兮兮的,这在今天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这样脏兮兮的跟着姐夫除暴安良,感觉竟是该死的好。
“转去找张彰。”这样的大boss肯定不会在这样的野塔,打完野当然是要推主塔咯。
二小子(抱着鱼篓):“恩公,我也能一起去吗?”
陈羽:“天色不早了,你回去找你爹。”
去秦成公府她们肯定是要露身份的,不能带二小子。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就住城里,解决完那畜牲就回去了,到时候你可出不来了。”
“行吧…”一夜未归爹娘会担心。
“行了,有缘再见,”陈羽解下一个钱袋子扔给二小子,“给你娘找个大夫,还有那边我的竿子,都是你的了。”
说完陈羽也不管二小子什么反应,转身走了。
“二小子拜谢恩公。”后面传来震山的叩头声。
“姐夫,”小太子追上姐夫,“你方才说为我解惑的。”
“你还记得啊——你有什么疑问?”
“为什么二小子家那么小那么破,为什么他们家的东西那么难吃?为什么他们家的水那么难喝?为什么如今天辰太平盛世,却还有二小子这样的人?而且就在天都城郊?”
“他们的家境那般,因为他们穷。”
“为什么他们穷?”
“往小了说,张彰干的好事。”
“往大了说呢?”
“封建贵族制度的毒瘤,整个时代的悲剧。”
“什么是封建贵族制度的毒瘤,为什么会有?要怎么改变这种局面?”
陈羽一顿,扭头看着李焕:“你,想改?”
小太子重重的点头:“想。”
“为什么?”陈羽继续往前走。
“二小子好可怜,如果按姐夫你刚才说的那样,天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张彰。”
“你也说了不知道有多少,你还想改?那些张彰多多少少,都是你天辰的功臣。”
“可是他们是坏人。”
“你是说拥护你李家江山的人是坏人?”
“张彰之流是坏人,是佞臣;镇国公、卫国公、姐夫还有外公、舅舅他们是忠臣,是好人。”
“你外公是谁?”李愿还有外公?
“扬国公、平东大将军南宫青。”
“也是个大将军…”镇北大将军、平东大将军,东南西北四个大将军李愿占了两个。
“姐夫,”小太子把走神的姐夫拽回来,“你告诉我要怎样做才能让天下没有张彰?”
“杀。”陈羽回了神,也回了一个字。
“杀了之后呢?”
“杀,只是第一步。杀了张彰之后,你要防止你自己变成另一个张彰。”
“什么意思?”
“你今天杀了几个人?”
小太子抬头想了想:“十个。”
“往后你要当皇帝,对吧?”
“是。”
“皇帝是天底下最有权威的人,一言九鼎。”
“孤知道。”
“所以,你今天满身血污不过杀了十个人,往后你的一念之差,可能会杀了十万,百万,千万,甚至亿万的人,与此同时,你可能还会导致无数个二小子的诞生,数不清会有多少,千千万万———你才见过多少人。”
“姐夫…”听姐夫这样说,好吓人…
“所以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太子,不是说你是嫡长子太子之位就安全无忧,位置越高责任越重,你的对手远不止两个皇兄。如果你真的想要让天下没有张彰也没有二小子,你要付出很多,绝对不仅仅是今天这区区一些体力,一些银钱。”
“听着…”小太子嘴巴有点合不拢。
“很难对吧?可是这就是你的责任。你是不是在想,父皇那么厉害,尚且在都城外面有张彰,那你怎么可能做到呢?是吧。”
“是…”小太子有些泄气。
“可能这只是父皇一时疏忽,”或者故意,这句陈羽不想说,“但是你也不用妄自菲薄,青出于蓝却可以胜于蓝。”
“我相信我可以。”陈羽在李焕眼里看见了战意。
“相信自己是好事,但也不可自负,不可心急,一步一步慢慢来。”
“嗯…”
“还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姐夫刚才不多给二小子一些钱?”
“你觉得姐夫很有钱吗?”
“没有吗?姐夫你有六千户实封呐,姐夫的钱不够了,我还有一万户,姐姐还有九千户呢。”
“咱们是有钱,咱们可以一夜之间把二小子一家变成豪富,可是有用吗?我们这样能帮多少'二小子'?”
“能帮几个是几个?”
“你这格局就小了。”
“那怎样才是大的?”
“回去问你父皇,他一个专业皇帝解释的肯定比我透彻。”
“今天述课业一定要很久。”小太子有种错觉,他今天一天遇见的事情比他启蒙三年以来学的还多。
“对吼,你还要昏定,”陈羽看了看天,“你该不会迟到吧?”
“不会的,其实亥时之前都可以昏定,父皇没有那么早就寝。”
“那就好。”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杀了张彰?”
陈羽眼神一冷:“你觉得我们现在能杀了张彰吗?”
“我想。”
“你想,我也想,但是你要考虑,能不能。”
“是不是不能?”
“为什么你觉得不能?”
“我是太子,姐夫是驸马,还是明睿侯,我们不能私自屠杀秦成公府。”太子连同明睿侯夜屠秦成公府,真这样干了他也不用担心上朝的问题了,楚王兄韩王兄的拥护者不会给他机会上朝的。
“很好,你进步还是很快的,砍了人性格都沉稳了,做事情想起来要先动脑子了。”
“可是我们刚才…”杀了上百人了吧?
“你知道那是秦成公的庄园吗?”
“知道啊。”
“你是杀了人之后才知道的。”
“我们不是…”
“我们都是之后才知道的。秦成公的走狗打扰了我钓鱼的雅兴,我气不过又年少气盛,上门把他揍了一顿。”
她不信狗皇帝会不知道事情真相,既然都心知肚明,既然她今晚杀不了那个畜牲,那明面上就换一个不那么严重的矛盾导火索。私自圈地和她动怒冲突,轻重不言而喻。
“所以…”
“所以,打起精神,咱们一会儿把他全家胖揍一顿!”
大概是心急,她们很快就到了城门,城门关了,外面只有一个小哨所。陆环出示了什么东西,门就开了。
天都城内住宅分区,贵族围绕皇城自然形成几个环,环的外面才是普通百姓和一般官员按星宿分区,皇族中人和极少部分世家住在第一环,离皇城最近。李愿的长公主府和陈丘的镇国公府都在第一圈,只不过隔了几条街。
秦成公的府邸在第二环的外围。
抬头看着大门,鎏金的“秦成公府”牌匾悬的老高,大门庄严厚重,虽然比不上李愿和便宜老爹的大门气派,但是在他这个级别的,应该是天花板了。
“呸!”陈羽啐了一口,“搜刮了那么多钱财,就为了搞这些表面功夫。”
“姐夫,我们进去吗?”
“嗯,一会儿你先把他吓一顿。”
“为什么是我不是你?”
“你是太子还我是太子?你更牛当然是你上。”
虽然秦成公拥护的不是李焕,但是太子夜间登门他也得乖乖的带着全家出来迎接,不然,呵呵,欺君之罪够他一壶一壶喝到死。
“臣张彰参见太子殿下,不知鹤驾莅临,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张彰带着全家老小仆从跪倒在大厅,一看就是被打扰了好事,脸红得像猴屁股不说,那腰带扎得,用陈羽的话说,她用脚扎都比那整齐。
“你确实罪该万死。”小太子背着手板着脸,斜着眼俯视跪在地上的张彰,架子端得足足的。
张彰浑身一抖:“臣惶恐。”这样的场景他似乎听说过,听说当年还是太子的陛下也这样干过,一样的组合一样的话!
“孤今日同太师去南溪垂钓,”小太子一顿,果然,张彰抖得更厉害了,“孤与太师还未坐稳,就来了几个气势汹汹的家奴,不由分说便要动手。孤这才知道,那朝廷的南溪,竟不知何时,成了您秦、成、公的圈、地!张彰!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
“臣冤枉!”张彰跪伏得更低,“定然是臣族中逆辈借着臣的名头为非作歹,臣请太子殿下明察!”
小太子并不管张彰的辩解,踱了两步接着说道:“孤还听说周围几十里的农户都成了秦成公您的佃户,租税竟高达九成?!孤记得那南溪周围,父皇并没有封赏给私人吧?就算封赏给了私人,律法是否言明,实封税收不得高于三成?!张彰!你如此胆大包天,可曾把父皇放在眼里?!”
“臣冤枉啊!”张彰不停地磕头,“臣对此事全然不知,臣不知是何人打着臣的名号招摇撞骗啊!太子殿下明察,太子殿下明察!”
“问题是,”陈羽撸起袖子,拿起了刚才街边捡的棍子,“本侯和太子被您族中的贱狗腿子扰了雅兴,就像您现在一样,雅兴被扰,很难受,对吧?”
张彰微微抬头看陈羽:“明睿侯想要如何?”
张彰只觉得今天没看黄历,一个太子就够他吓的了,再加上一个镇国公的嫡长子。要知道在他这样的公侯世家里,陈家子嗣的影响了绝对不亚于一个实权皇子,哪怕那个子嗣整天游手好闲。
“本侯郁闷了半天呐,”陈羽挥了挥棍子,手感正好,“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本侯?”
张彰是对陈羽最近的行踪有所耳闻的,赶忙说道:“在下府中有几名伶人,歌喉身段皆是绝佳,若是明睿侯中意…”
“中你妈的意!”
张彰话没说完陈羽的棍子破空而下,暴雨梨花棍重出江湖,张彰喜提猪头皮肤。
小太子也抡起棍子加入了行列,他更贼,知道这些上朝的大臣大多是腿脚腰有毛病的,他就专挑着这样的地方下手。
小太子抡起劲了,陈羽棍子一转,盯上了边上的张飞大状元。
“小哥儿,把这四周给我看牢了,可别放了人。”陈羽冷着脸,向张飞走去。
“来人,来人!”陈羽步步紧逼张飞步步后退,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来什么人呐,张大状元?当时诗会阴本侯一下很爽?”
“你…你想干什么?!”
“要不要本侯让你见识见识更爽的事?”话音未落陈羽的棍子就到了。
张飞是叫张飞,可半点没有张翼德的身手,他整个一废物,被陈羽压在墙角落里打。
“差不多了吧?”张彰府上有头有脸的都被招呼了一顿,陈羽嫌弃地踢了踢昏倒的张彰父子。
“差不多了吧?”说着小太子又补了几棍。
“是差不多了,”陈羽也补了一脚,“咱们走吧。”
“嗯。”小太子又补了一脚。
“你今天也累了,明天给你放假一天,好好休息一下,作业可以后天再交。”分别前,陈羽说道。
“谢谢姐夫!”小太子欢天喜地地往宫城走去。
六、述课
皇宫。
小太子沐浴更衣熏香香之后,哒哒哒地跑到父皇的御书房。
小太子先是躬身,然后顺势跪地,三叩首:“儿臣恭请圣躬金安。”
“朕安。焕儿平身吧,”李洪上前两步把李焕抱起来坐回椅子上,“跟父皇说说,今天姐夫教了什么?”
“今天姐夫教了好多。”小太子掰掰手指,现在有戌时末(晚上九点)了,要全部说完,估计能到亥时中末。
“那就慢慢说,”李洪把折子整到一边,“父皇有时间。”
“嗯,今天早上我给姐夫看了我昨天抄的账本,结果发现御膳房的人胆大包天,竟敢有百倍的贪墨。”小太子一说起这个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小拳头呼呼的。
“哦?”李洪眼睛一眯,随即嘴角一弯,问道,“那愿儿对此事什么反应?”
“姐姐没说什么,就说大内之事应该交由父皇定夺。”
“嗯,”李洪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父皇,”李焕轻轻戳了戳李洪,“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啊?他们贪那么多银子,国库都要给他们祸害完了。”
李洪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那你姐夫怎么说的?”
“姐夫说御膳房贪墨是正常的,毕竟厨子们吃不饱饭就不知道会对我们吃的御膳做什么手脚了,可是百倍的贪墨就不正常了。他说历朝历代这种事情都有,可是不会有如此夸张的。”
“嗯,确实如此,”李洪点了点头,继续问道,“然后呢?陈羽还教了什么?”
“姐夫问我,如果把我扔到大街上,我要怎么吃饱活下去。”
“嗯,焕儿怎么答的?”
小太子低下了头:“我不知道呀…”
李洪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那陈羽这么说的?”
“然后姐夫就和小黑子聊起来了,从他们的聊天里我知道了好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原来普通人无依无靠要挣钱那么不容易的,要去卖力气扛货物,一天下来累得半死还挣不了多少,还可能会遇到黑心的老板克扣工钱。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坐着等吃饭哒。”
“嗯,小黑子?”
“姐夫院子里烧火的人,他好厉害,知道怎么在集市上赚钱,知道哪里可以买到物美价廉的东西,知道怎么同那些奸商周旋,听姐夫说他烧火最厉害,三两下就可以把灶台烧地呼呼响,姐夫都自愧不如。”
“焕儿羡慕?”
“有一点,但是姐夫说了,术业有专攻,他是专门烧火的肯定要厉害的。我不是专门烧火的,所以比不上他情有可原。”
“嗯,还有呢?”
“后来姐夫带我们去钓鱼,买渔具的时候就遇到奸商了。”
“哦?那奸商怎么个奸法?”
“他的东西卖得好贵,四支鱼竿一卷线就要三千两,不知道比平常的价格高了多少,而且夸夸其词的,买的东西却没有那么好。还有他忒不厚道,找零的时候压秤头,还把几文钱的果糖当上好的东西卖。”
“那是一个奸商,那你姐夫呢?他乖乖付钱了?”
“付啦,买东西就要付钱的嘛。”
“陈羽会怎么放过他?”这可不是陈家孩子的作风。
“姐夫准备报官,然后抄了他的店,顺便把钱拿回来。”小太子搓搓手,到时候和姐姐说一声,把那些抄来的竿子什么的留给他。
“嗯,父皇明日找户部尚书说说这件事。”
“昂…”小太子眨眨眼,“这种小事父皇也管吗?”父皇下令那可不是小事嘞,能让皇帝和长公主殿下联合下令查封一个渔具店,明天户部尚书可能要觉得自己在做梦了。
“他都骗了朕的太子和女婿头上了,可不是小事。”
“喔。”
“然后呢?之后你们干什么了?”
“然后我们救了一个男孩子,发现了秦成公竟然胆大包天,敢私自圈地。”
“嗯?”
“他圈了一条河,连带着把周围几十里的农户都变成了他的佃户,租税竟然高达八'九成,他还不让周边的百姓网鱼,那河里许多的大鱼,可是边上的百姓却只能穷到以野菜充饥,那野菜忒难下咽了,一股子草腥味儿,还划嗓子,我喝了一口就想吐了。”
“嗯,”李洪投喂了几块软糕和温水,问道,“还有呢?”
小太子把今天下午钓鱼的经历讲了一遍,略过和姐夫之间短暂的不愉快,重点阐述钓鱼时姐夫教的道理,同时及其重点阐述了自己在与那尾鲤鱼搏斗时的沉着冷静机智勇敢。
“父皇我跟你说喔,那条鱼力气好大的,它有这么长,”小太子兴高采烈地比划,“它在水里就像牛一样,几次都差点把我拉到水里去,还好我机智冷静,慢慢的把他拉上来了,那尾鱼有十多斤呢。”
“是吗?”李洪当然知道小儿子夸大了事实,不过他也乐得看见儿子说得这样开怀。
“当然啦,我把它们带来了,父皇您跟我来看。”说着小太子兴冲冲地拉着父皇去看自己今天的钓获。他沐浴前让宫人用一个大盆装好了。
小太子指着大盆里往来翕忽数不清的鱼,扬声道:“父皇你看,这么多,我厉不厉害?”
“厉害,焕儿真厉害。”
看着鱼,李洪舔舔嘴唇嘬了个牙花,臭不要脸的扣下两条大的准备一会儿吃宵夜,然后抱着儿子坐回椅子上。
“钓了鱼之后呢?焕儿和陈羽还做了什么?”
“后来二小子,就是我们救上来的那个男孩子,和他爹就找到了我们,要把衣服还给姐夫,姐夫就说去他家吃一顿饭当衣服钱。父皇,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破的房子,比冷宫还破,那些墙我觉得我一脚都能踢出一个洞。”
“嗯,那是有够破的。”李洪眼神低沉,这个张彰当真是胆大包天,看来要派人去那边安抚一下百姓了。
“然后我们吃完东西回河边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凶巴巴的人,他们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打我们,不过被我们杀了。”
“焕儿杀人了?”
“嗯…”小太子忽然有点慌,“父皇,我是不是…不该杀人?”
“哈哈,焕儿不用紧张,”李洪爽朗一笑,安抚道,“他们是坏人当然可以杀了,焕儿杀得好!”
“嗯嗯。”
“然后呢?你们干了什么?”
“我们烧了张彰的庄园,把他的爪牙杀了个干净,顺便把姐夫钓的鱼烤了,好香的。”
“嗯,是该杀。焕儿觉得今天学到了什么?”
“百姓好可怜,不能让官员肆无忌惮地圈地了,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个二小子。”
“焕儿觉得应该如何才能不让他们圈地?要知道你这样做也是在砸他们的饭碗,他们会跟你拼命的。”
“拼命…吗?”小太子挠了挠头,“今天姐夫打上门的时候他们没有拼命啊?一个一个的可老实了。”
李洪眼皮子一跳,嘴角有些僵硬:“你…说什么?”
“我们烧了张彰的庄园之后姐夫还觉得不解气。”
李洪咽了口口水,在心里给秦成公点了根蜡:“然后呢?”
“然后姐夫带着我们打上了秦成公府,我们揪着他的胡子胖揍了他一顿。”
“以什么理由?”这一瞬间,李洪已经想好了秦成公的谥号。
“嗯…擅自圈地,害得他没地方钓鱼。”
“嗯…”李洪抬头敲着桌子,一、二、三…
“陛下,”李顾正在外求见,得了许可捧着一本黑色的折子走进,“启禀陛下,卫国公递上急奏。”
“嗯,朕知道了,”李洪接过折子象征性翻了两下,递回李顾正手里,“明天趁早砍了,不要吓到百姓,谥号“缪”。”
“陛下,”李顾正捧着折子,见怪不怪地象征性问道,“这是不是草率了?”
“草率吗?”李洪想了想,把折子拿过来递给李焕,“好像是有点,那焕儿你看看。”
“喔。”小太子眨巴眨巴眼睛,接过折子看了起来。
“秦成公谋反,按律当斩。卫国公许柔,奏。”
“嗯…”小太子面色凝重。
李洪悄悄挑了挑眉:“怎样?”
“父皇,”小太子抬头,人已经懵了,被许柔简洁明了的奏章整傻了,“姐夫刚才打上门,现在卫国公就说秦成公谋反?还如此…嗯…语言精炼。”精炼到一个理由都没有的?
往常的折子他也不是没看过,作为太子虽然还没到参政的年纪,逢年过节请安的折子还是不少的,那可都是长篇大论,哪里见过如此精炼的折子?
“这次字已经很多了。”李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想起了这些年数不胜数的只有名字的“XX”型奏章,对比之前写个名字就让他抄家,许姐姐这次能“大费周章”写清楚“谋反”,写清楚“按律当斩”,已经是不得了的进步了,至少不用他再去补。
这一瞬间,小太子忽然觉得父皇苍老了,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惆怅。
“父皇,”小太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要查一查再说?卫国公也没说清楚秦成公哪里谋反了…”虽然他想把张彰千刀万剐,可是罪名怎么也不是谋反呐。
“不用了,”李洪收回目光,“明天抓人的时候顺便抄个家就好了,抄完了就有谋反的证据了。”毕竟这么多年了,许姐姐也没有什么新鲜的理由,谋反这一套流程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卫国公这么厉害吗?是不是她早就知道了和姐夫商量好了?”
“算是吧。”李洪轻咳两声,挥挥手示意李顾正出去。
“父皇,我还有一个问题,姐夫让我来问您耶…”
“什么问题?”
“姐夫给了二小子一袋钱让他给他娘治病,我去问姐夫为什么不多给一点,姐夫说以他的财力帮不了几个二小子,我说能帮几个帮几个,他说我格局小了。”
李洪眉毛一跳,说道:“是…有些局限了。”
“父皇,那要怎样才是不局限?”
“嗯…”李洪低头想了一会,指着龙案上一条精美的白玉镇尺问道,“焕儿觉得一个工匠要制作这样一条镇尺,需要多久?”
“嗯…好几天?”
“总之不是非常久对吧?”
得到儿子肯定的答复后李洪接着问道,“那焕儿觉得这御书房大吗?”
“大。”李焕不假思索地答道。
“若是一个人想凭一己之力建一座御书房这么大的房子,焕儿觉得要多久?”
“嗯…一个人…”李焕看了一圈四周,犹豫道,“要好久吧?好多年。”
“嗯,”李洪又点了点头,问道,“皇宫大吗?”
“大呀,最大的就是皇宫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皇宫到底多大呢。
“若是一个人想凭一己之力建一座皇宫呢?”
“这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建不完吧?”
“若是父皇想要建皇宫,应当如何?”
“征民夫?”
“什么人可以征民夫?”
“父皇。”
“是皇帝。皇帝可以决定很多事,改变很多事。父皇若是要征民夫修剪皇宫,要考虑的事情也很多。”
“考虑什么?”
“要考虑征多少民夫,什么样的民夫,修建多大的皇宫,占去的地会不会影响到周边的人。还要考虑派什么人去监工,他们会不会贯行父皇的命令,这样才能又快又省钱地建成一个最好的皇宫,还有很多都要父皇考虑,就算一些细节有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代劳,父皇还是得负责最后的排版下诏。”
“这样运筹帷幄的规划是不是比搬砖运土轻松?”
“嗯。”小太子点了点头。
“其实不轻松,但是这样比光靠自己的力量来得有效,当我们有能力办更大的事情的时候,就不能把自己的眼光局限在某一个小个体。焕儿到了吗?”
“懂了,二小子像镇尺,全天下的二小子就像整个皇宫,光靠我和姐姐姐夫是完不成的,要动用全天下的力量。”
“而这个力量的核心,就是皇帝。”
“懂了。”小太子解了疑惑,感觉自己一下子得到了升华。
“焕儿,你是不是觉得父皇年老昏聩了,被御膳房的人“蒙蔽”了都不知道?”李洪想了想,又转回了原来的话题。
“嗯…不是,”小太子连连摇头,“我不信父皇会不知道的,姐姐姐夫也不信。”
“那你以为是为什么?”
“不知道…”
“焕儿觉得父皇有钱吗?”
“父皇富有四海,怎会没钱?”李焕想不通李洪这莫名其妙的话。
“皇帝要花钱的地方也挺多的。”李洪没头没尾这么一句,然后就没说什么了。聊了一会儿家常让李焕注意均衡劳逸,就把人放回去了。
小太子当天晚上跑了十几趟茅房之后,终于想起来姐夫的表情为什么熟悉了,这是后话。
李焕走后,李洪将几本奏折摊开摆在桌子上,背着手在殿内踱步,踱了几圈,一叹,望着窗外的天,怅然道:“梓潼呐,我们的女儿长大了。”
龙案上,三本奏折,一本警卫营查出地下钱庄的报告,一本刑部尚书结案的折子———牵扯到了蜀国公,西北军的驻帅、韩王的岳父,刑部尚书是楚王麾下,自然是要重判,刑部尚书折子里请求革去其爵位;一本刑部侍郎告发刑部尚书参与圈/奴/奸/杀的折子,说是审犯人时一个从犯为了减刑透露的,据说受害者里面涉及到朝廷命官的子嗣。
而那刑部侍郎,没记错的话,是寒门出身,受过皇后的接济,后来一路提拔也有李愿的影子。
李洪走回案前,写了批语。蜀国公贬为庶人发配岭南,其子降二等,承伯爵位;刑部尚书革职查办;最后,该刑部侍郎升任刑部尚书。
长公主府书房,李愿看着桌子上的密报和书信陷入沉思。
接二连三的消息传来,蜀国公贬为庶人但是他儿子降等承爵,仅仅发配岭南,里面可以操作的地方太多了,以蜀国公在西北积年累月的根基,威胁依旧不小;刑部那边倒是按计划进行顺利,不过父皇对焕儿说的那模棱两可的话…
若是父皇将御膳房贪墨的奥秘告诉焕儿,那焕儿的储位以及皇位就稳了,可是如今这半说不说的,到底什么意思?
罢了罢了,不想了。
李愿将书信文书放到一个大盒子里锁上,回寝殿沐浴准备休息。
七、找李愿
李愿寝殿。
“李愿!”
“啊!”
陈羽突然不请自来还踹门而入,把正在帮李愿擦头发的小凌吓得半死,险些倒在地上。
“驸马!”李愿也呼的一下站起来背对着陈羽,她衣服是穿好的,可是头发却是披散着。
“干…干什么嘛…”陈羽有点尴尬,呆呆地站着,“我又不是坏人…”
“驸马爷,”小凌喘顺了气,挡在李愿前面,道了礼不满道,“奴婢知道您不是坏人,可是殿下并未招幸,您怎地自己就来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是上赶着爬床当小白脸?
“你就当她招我来了得了,麻溜滚蛋,别当电灯泡。”反正她不走。
“爷,您这样不合…”
“小凌,你先出去吧。”
“殿下…”
“出去。”
“是。”小凌一跺脚,不满地瞪了一眼陈羽,出去前拉上了屏风,把李愿挡得严严实实。
“欸,我说你…”陈羽眼睁睁看着李愿被挡上,一片衣角都不给留的,“你好歹给我留个缝嘛。”
“驸马找本宫何事。”李愿拿了棉巾,小心吸着头发上的水。
“你先出来嘛…这样怎么说话呢?”陈羽愣愣地看着屏风,上面一个朦胧的美人影子在动,会勾魂似的把陈羽勾走了。陈羽现在除了眼睛和嘴,身上其他器官都像死机了一样。
“驸马要说便就如此说好了。”
“我们都是女的,没关系的,你有的我都有,你怕什么。”
“你胡闹!”李愿嗔喝一声,说怒真没多少,更多的是羞涩。
“你又不是没穿衣服,我也不是没穿衣服,我洗了澡来的,干净得很。”
“驸马若是执意要见本宫便先出去候着,等本宫梳妆妥当再进来。”
“别嘛,这夜深人静的也没别人,让我看看怎么了?”陈羽慢慢走到屏风前,伸出手,又握了拳收了一些,就这样一只手悬在空中收放数回。
“驸马为何执意要见本宫?”看见陈羽的影子变大,李愿下意识避了一步。
“你别跑嘛…我又不会吃了你,”见李愿退了,陈羽差点一个没忍住把这屏风给掀了,“你这样擦头发也是不方便,我可以帮你的。”
李愿手上没停,嘴里嘟囔着:“若是驸马没来,本宫的头发估计已然干了。”
“但是我现在来了,你的假设就不成立了。出来嘛,我帮你。”陈羽十分想看现在的李愿,没有一脚把这碍人的屏风踹开,她已然十分克制了。
“这深更半夜的头发湿着太久不好,会生病的,一生病不就耽误工作了吗?”
“……”李愿不说话了,脚尖向外挪了一些,但是很快又挪回来了。
知道李愿犹豫了,陈羽乘胜追击:“你想嘛,你要是生病了太子得多心疼?你出来吧。”
“驸马最好老实一点…”李愿低着头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到梳妆台前。
“我向来老实,”陈羽走过去拿起干的棉布,酸涩道,“果然只有太子和工作能让你上心,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万一真的生病了怎么办?”
“本宫甚少染疾,遑论生病。”(古代小病叫疾,大病叫病。)
“这不是理由。”陈羽将棉布覆在李愿发上,从上到下轻轻地擦拭。
手感好,像丝绸。这是陈羽唯一的感觉,五感完全恢复了之后陈羽还嗅到了一缕幽香,很淡,很好闻。
李愿的头发放下时到上腰,柔顺得不像话,其黑如墨,反着寝殿内的烛光,随着陈羽的动作,竟是流光溢彩的美丽。手指无意间的触碰就像在一块灼热的铁板上滑奶酪一般丝滑。她的发丝还很软,悄咪咪的小动作,戳一戳,像戳上了一团软棉。
“老天太过偏心,什么好的配置都给了你。上下五千年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
不知多久,陈羽擦干了放下棉布还不忘叹上一句。
“多谢驸马。”夸奖的话她听过太多,但像陈羽这般肆无忌惮的,张嘴就以千古天地为基础的夸赞还是未曾听过。
“谢什么呢?谢我夸你还是谢我如此认真负责的服务?”陈羽笑着,拿起梳子,轻轻地梳着眼前黑色的瀑布,动作小心得像艺术家在抚摸自己倾注心血的杰作。
李愿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谢谢驸马的厚脸皮。”
“呐,脸皮太薄是没好处的,就像你,”陈羽俯身贴近李愿的耳朵,轻轻地说道,“一点都经不起逗。”
“放肆!”李愿耳朵一热,手肘一顶将陈羽撞开。
“哎呦…”陈羽捂着胸口退后,哀嚎着说道,“我就逗你两句你就下死手啊?本来就不大了,再给你这来一下不得变成负数?我寻思着我这尺寸也不至于让你羡慕嫉妒恨吧?”
“你还说?!”李愿转身抬起手,作势还要打。
“好好好,我不说了,”陈羽举手投降,“姑奶奶,好姐姐,小的我错了,行吗?”
“哼,算你识相。”李愿放下手还不忘瞪上一眼。
“那必须识相呐,不然怎么泡妞嗫。”陈羽赔笑着溜回去,重新拿起梳子帮李愿梳理头发。
“驸马究竟来找本宫何事?”
“我说来找你睡觉的你信嘛?”
“慢走不送。”李愿前倾身子,势要起身。
“别嘛,”陈羽把李愿捞回来,赔笑道,“我开玩笑的。”
李愿侧首送上一个白眼:“那还不快说?”
“别这么急嘛…你还有事咩?”陈羽自作主张从自己额头上解下抹额,充当李愿的发绳。
“自然有事,本宫要去书房。”从镜子里看到陈羽的动作,李愿伸手想要解开。
“别动,好看的。”陈羽拦着李愿。
“本宫要去书房。”
“大晚上的外面能有什么人?听话,别动了。大晚上的还梳发髻容易头痛。”
“可…”
“你洗了澡还去书房啊?难怪包得这么严实…”陈羽低头,悄悄瞄了一眼李愿寸肉不露的衣服,忿忿地嘟囔,打断李愿的话。
李愿便放下了手,说道:“本宫沐浴时想起还有事。”
“什么事?”
李愿斜眼一睨,好没气地说道:“驸马打上秦成公府是无比潇洒,但本宫扫尾可没那么轻松。”
“有什么难的嘛?他圈地加税够他死几回了。”陈羽打了个漂亮有不失典雅的结。
“事情没那么简单。”
“还有什么?”
“驸马可是屠尽了秦成公南溪的庄园?”
“是啊。”
“那驸马可知那庄园是秦成公用来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
“据驸马送了的那个人交代,那个庄园是秦成公名下的一个游庄,用来供天都城内达官贵人垂钓娱乐的,而且里面似乎还有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喔,难怪张彰畜牲不让村民靠近…”陈羽看向李愿,发现她的眼神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干什么嘛…”陈羽嘟囔一句忽的浑身一抖,咽了口口水说道,“我杀的不只有狗腿子,可能还有…”
李愿点了点头,说道:“可能还有世家子弟甚至朝廷命官。”
“那…应该没什么事吧?”陈羽摸了摸后脖子,“反正秦成公死定了…其他人…就当是…误杀?”
“可是发现秦成公私自圈地的是驸马你,举报秦成公谋反的是许将军,追查起来你们两个都和本宫脱不了关系,牵扯了这么多旁人不可能相信这只是驸马的一时兴起,本宫总得想办法将祸水东引吧?”
“啊?秦成公谋反?!”
“是啊,听说抄家的人已经出发了。”
“这么狠的?”阿娘为什么要举报秦成公谋反呢?这流程竟如此的熟悉?
“所以这一连串的事情如何能让两位皇兄不怀疑到本宫头上,本宫可不得费心思吗?”
“李愿。”陈羽忽的正经了。
“怎么?”李愿看向一脸正经的陈羽。
陈羽从边上拖了把椅子坐到李愿身边:“我发现你聪明了这么久,这种我都想的通的小事你倒是犯糊涂了。”
“什么?”
“你根本逃不开他们的视线好吧?”
“为何?”
“你自己也知道你和太子是唯一的嫡嗣了,你们的存在就是钉在他们心里的刺,怎么可能忽略呢?就算他们两个鹬蚌相争,每个回合之前还得把你们算进去考虑考虑得失呢。你一味的韬光养晦,说不定还会亏更多。”陈羽缓了口气,接着说道,“既然你注定是要和他们撕破脸的,你的势力迟早要暴露在他们眼前,那又何必一直躲躲藏藏?慢一点说不定还会失去先机。所以面子上的工程就大可不必了吧?”
李愿轻轻一叹,说道:“这些本宫不是不知,本宫想着等焕儿六岁之后再逐渐显山露水的。”
陈羽前倾了身子:“现在你还没准备好吗?”
“本宫是女子,明面上是不允许参政的。过早暴露的话,两位皇兄的攻势势必更加猛烈,本宫对朝堂信息动向的把握就得加强许多,这在焕儿亲朝之前不易办到,而且也难免会有差错。剑拔弩张的时候,任何小错误都可能是致命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陈羽抿了抿嘴说道。
“哦?”李愿眉毛一挑,“驸马凭什么保本宫不死?”
“凭我姓陈,”陈羽正襟危坐,“以后你赢了就罢了,你若是输了我也能让你活下去。”
“驸马这算是做什么?若是输了本宫也不会苟且度日的。”
“别嘛,”陈羽一慌,“活着不…”
李愿倾身抓住陈羽的手,盯着陈羽的眼睛说道:“所以驸马若是真想助本宫,便帮本宫赢。”
“我…”手上忽然多了柔软的触感,李愿坚毅的眼神直撞进陈羽的心里,把她的心彻底撞乱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梆梆梆——子时——”
夜风如刀,新月如钩,打更的声音惊起几只睡鸟,震醒三两家犬。鸟扑腾两下翅膀又落回巢穴,家犬“汪汪”吠了两声便也消停,声音却传了很远。宵禁了的都城里只有几个更夫漫不经心地游走,声音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街墙间左冲右撞。
寝殿内,灯烛忽然“啪呲”一声炸了个小花,陈羽有些愣住,她原是心烦才来找李愿的。
一个小时前。
陈羽洗了澡换了衣服坐在书桌前。
写完那份“无痛自杀分析”,添上最后的结论。整整两大张宣纸,铺在书桌上,陈羽看着有些感慨,有点迷茫。
“唉。”陈羽叹了一声,把纸折起来压在书下,倒在椅子上脚高高架在书桌上,思考剩下几个月。
抬头看天花板,李愿,李愿,李愿…怎么满脑子李愿呢?陈羽狠狠甩了甩头,肯定是中午的冲击太大了,那小姑娘,软得犯规。
李愿,李愿,李愿,李焕。陈太师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倒霉学生了。
明天教些什么好呢?还是教点有用的吧。六岁啊,这个年纪,该启蒙了呢。
陈羽脑袋里闪过几个名字,嘴角慢慢的勾起。然后又慢慢的降下,突然好烦。
怎么又是李愿的?怎么甩不开了似的?陈羽抱着头砸在桌子上。
去睡觉,睡着了就不想了。走之前陈羽还踹翻了椅子。
倒在床上,辗转反侧。
睡不着。
陈羽从床上弹起来:“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陈羽把脑袋揉得像鸡窝,草草穿扮一番出去闲逛,腿就自作主张把她“绑架”到李愿的主院了。
“我…”陈羽的手很冰,李愿的手很热。两只手的接触是冰与火的交融,火不仅把陈羽化了,还烧遍了她全身。
“我会帮你的,你信我…”陈羽机械地说着,很轻但是很坚定,她不想声音打破现在的静谧。
“本宫会相信驸马的。”静谧还是被打破了,李愿要将手收回。
“我会帮你的…”陈羽倾身追上去把李愿抱住,企图追回方才的美好。
又被抱住了,李愿不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可以听到很快的心跳声,不知道是她还是陈羽。她现在似乎不排斥被陈羽抱着。
甚少有人抱她,除了日常抱焕儿,那也是她将焕儿抱着,母后殡天后便没有人抱过她了。十多年除了父皇更是没有男子碰过她。
陈羽现在就是男装,可是她是女子。陈羽不是男子,李愿把她异常的不排斥归到此处。
“驸马,”几分钟后,李愿轻轻拍了拍陈羽的肩膀,“本宫要去书房了。”
“嗯…”陈羽不舍地放开,低着头嚅嚅道,“你要是想知道朝堂的信息也可以去找阿娘,她会帮你的…”
“本宫有需要会去找许将军的,驸马还有事吗?”
“没…没了,正好我要走了…一起走一段吧?”
李愿看着陈羽的眼神,就算她说不,估计她也会跟着的。
“好。”
八个贴身的侍女在前后打着灯笼引路,陈羽和李愿无声得走着。
“驸马可想过入朝?”到了分别的路口了,李愿转头问道。
陈羽原是盯着李愿的侧脸,闻言一愣,低了眼神,摇头。
“那以后再说吧,”李愿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意外,微微欠身便要离开,“驸马慢走。”
“嗯…等等…”怕是没多少以后了。
李愿顿住脚步:“驸马可还有事?”
“那个…你要注意休息,也不是什么工作都一定要当天完成的,身体最重要的嘛…”
李愿一愣,随即微笑道:“多谢驸马关心,本宫会注意的。”
“嗯…那…晚安…”
回到小院陈羽倒是睡着了,但又是很累的一觉,醒来浑身酸痛。
看了看阳光,少说十一点了。
还好提前跟李焕说好了今天放假,不然今天旷课的就是她了。
陈羽捂着脑袋起床,草草吃了就去找李愿。
她只是去找李愿,让她叫子离给她治头痛,陈羽这么劝了自己一路。
走到李愿的院子看到一个“不速之客”,陈羽的脸直接黑了。
补充:
“阿娘,为什么皇帝会放任下面的人贪墨百倍的伙食费呢?按理说十倍最多了吧?”
“下面的人,确实只有十倍而已。”
“什么?”
“皇帝都自己有见不得光的势力,那些东西远远比你想象的耗钱。”
“这样?”
“其实这样也无可厚非,他出发点是好的。如果不这样,那整个国家造成的损失有可能更大。”
“那他为什么不说?他真的要换太子?”
为什么一章只能三万字?!
“他?现在这局面,他直接退位都不会换太子。”
“那为什么?”
“他不想废太子,更不想有一个废物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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