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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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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时舒接到沈从安出车祸的电话时正在大解。接完电话她还在怀疑是不是诈骗电话,一脸懵逼,不知道是该立马擦屁股狂奔到医院还是继续完成泄粪任务。她都快有半个月没跟沈从安联系了,怎么突然就······
时舒刚赶到医院噩耗就砸中了她的脑袋——沈从安没有抢救过来。
沈从安死了。
沈从安死了。
沈从安死了。
时舒很久才反应过来,她的丈夫沈从安,死了。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时舒心情复杂,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医生护士、面对沈从安、面对自己。直到看到沈从安盖着白布的尸体,她才如雷轰顶,泪水瞬间决堤。
相处了两年的志同道合的老伙计就这样死了,能不哭成泪人儿吗?
所谓志同道合,便是时舒和沈从安都是不够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他们不喜欢婚姻给人带来的麻烦和累赘感,但又抵不过家人的催促和担忧,于是假结婚就一拍即合了。
没错,时舒和沈从安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这个是“无实”不仅是没有洞房,更是没有感情。当然,不咸不淡友好的相处了两年,没有爱情和亲情,这战友情与合作情却是无人可比的。不然,时舒怎么会哭成个泪人儿?天地良心,这绝对是真心实意的痛哭流涕。
时舒与沈从安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假夫妻。不住在一起,不假装秀恩爱,没事不联系,有事发短信。发短信倒不是时舒愿意的,这是沈从安的癖好。时舒也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打个电话就能说的事儿非要动手码字,在微信扣扣里填对话框对方居然觉得不够正式而非要发短信。算了,逝者已矣,不计较了。短信的内容无非是去你家过节还是去我家送礼,反正是孝顺父母的事儿,这种短信一年到头也不会超过五次。本着互相不打扰的合约精神,时舒与沈从安自从结婚后联系真的很少,或许是双方事业都比较忙吧。结婚之前,从认识到熟悉,两人还是很聊得来的,这才有了后面的假结婚。婚姻搞定了,双方都不用操心家人那边了,本来对情情爱爱也不感冒,两人聚少离多,联系自然而然就少了。
万万没想到,联系有一天会断。
(二)
沈从安已经去世四周了。这四周时舒忙的跟个狗似的,压根儿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情。要处理交通事故,要办沈从安的葬礼,要安抚失去唯一的儿子的公公婆婆,要应付四面八方对自己的同情和瞎问候······这几周脑海里全是沈从安,时舒觉得沈从安从未离自己这么近,但现实又是沈从安彻彻底底离开了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
时舒为沈从安的事辞去了工作,反正沈从安有钱,时舒也不担心。现在她正在沈从安的公寓里收拾整理东西。因为她和沈从安没有住在一起,名义上他们的家是时舒住的那个小别墅,沈从安另外住在一处公寓里。时舒没有坦白假结婚的事,公公婆婆自然也不知道这处公寓的存在,所以收拾房子只有时舒一个人。
时舒边收拾边设想自己的未来。沈从安去世了,他的财产自然就过到了她的手上,他公司那边的事她不会处理只能坐等安排,假结婚的事也不能说出来,一想到公公婆婆自己都难受得紧还要来安慰自己,时舒就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尤其是沈从安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沈从安死了,就意味着他们一家断了血脉,时舒甚至后悔当初没跟沈从安要个孩子,至少现在公公婆婆还有个依偎和寄托。这个婚姻当初说的是若是没有第三者就可以一直维持下去,这个第三者就是他们两个自己的真爱。离婚时财产各一半,时舒觉得这样有点不厚道,他们平时都是自己用自己的钱,但沈从安有钱非要给她,她也没道理拂了人家一片想要补偿耗费青春的好心。现在是时舒得到了所有的财产,作为一个厚道人,时舒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是目前她又找不到好的说辞来拒绝这一切。公公婆婆那边时舒是打算今后当亲生父母赡养的,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时舒接受这些财产也无可厚非,公公婆婆自己也不缺钱肯定不会要沈从安的钱,如此想来,时舒理所应当继承沈从安的财产。唉,时之命也。既然领了人家的钱就要办好事,一定要经常去看望公公婆婆,不要叫他们寒心······
时舒累极了,躺在沈从安的床上就睡了。时舒梦里听到沈从安在叫自己,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梦到他,她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向他跑去,沈从安笑着过来拥她,亲吻她,她一点也不抗拒,反而轻轻地回应,用吻和泪水来诉说着自己这些天的劳心劳力。可是亲着亲着,时舒觉得嘴唇像啄木鸟在啄一样疼得厉害,挣扎着醒来却发现原来是太子在啄自己。
“搞什么,太子?”时舒拍开太子,捂着嘴跑进了厕所,看着镜子里眼角还带着泪的自己,时舒无奈地笑了,“沈从安,我可是实实在在为你伤心了把!你竟然忍心让我当寡妇,坏人!”
时舒仔细检查了自己被太子啄痛的脸和嘴唇,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红而已。这太子平时也不会攻击她呀,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太子知道自己主人去世的消息了?太子四周没有见到沈从安了,就算不知道真相,至少也是不安的。看在自己的脸还没有像坚果一样碎成渣,时舒不仅原谅了太子,还要出去好生安慰一番。
时舒刚出厕所就和太子打了个照面,太子急匆匆的样子仿佛是在质问她“我的主人怎么了?他去哪儿了?”时舒一边躲闪着太子不温和的靠近一边找机会捉住它,果然,鸟不如人,时舒很快就抓住了太子。时舒花了很久才让太子安静下来,坐在床边一遍遍抚着太子的羽毛,时舒有种老伴去世了自己只能通过他生前养的金刚鹦鹉来寄托思念的恍惚感。太子是时舒和沈从安结婚后买的,太子的名字还是时舒取的呢。沈从安说太子是他们正式结盟的见证者,如今盟约的一方不在了,盟约失效了,太子······还是要好好养着才行。
时舒举起太子,说:“太子,沈从安出车祸走了······你别太难过。”
太子像是听懂了一般,身子剧烈晃动起来,时舒险些让它挣脱。
时舒紧紧按着太子,安慰道:“太子,沈从安走了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要是想见沈从安,过几天我带你去的他坟头看看。”太子听后似乎更加悲痛,挣扎的更厉害。时舒没有办法,只有一遍遍叫着太子的名字,一次次把它炸起的毛抚平抚顺。
没想到太子如此通人性,对沈从安如此情深义重,时舒感叹道:“太子,难为你了。”
时舒更不会想到此太子非原太子,乃是沈从安。
(三)
没错,沈从安变成了太子,此刻被时舒固若金汤地握在手里。沈从安终于不动了,不是不想动,而是真的没力气了。沈从安想爆粗口,“笨女人!蠢女人!*&%*#@······”沈从安这是死后第二次变成太子,第一次变成太子是在一周前,那个时候他刚回到这个世界,第一件事就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否完好无缺,完好无缺的话他就有把握能够重回这个世界。可惜,他的身体在死后第三天就被焚化了,他不知道的是时舒还把他的一对眼角膜给捐献了。第二次回来之前沈从安进入了时舒的梦境,在梦里看到时舒沈从安就想冲上去把真相告诉她,可是看到时舒悲伤和疲惫的样子,沈从安不知道从哪儿来了股心疼劲儿,时舒看见他就委屈巴巴地向他奔来时沈从安毫不犹豫就过去搂住了她,甚至情不自禁地吻了她。沈从安想起这件事还觉得匪夷所思,肯定是最近这些事令他昏头涨脑才会做出对盟友不轨的行为。
等沈从安从时舒的梦境里抽出身时发现自己又变成了太子。这个时候他清醒了,看见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舒,他直接上前去把人戳醒。后面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太子不会说话,再怎么挣扎暗示都被时舒臆想成对沈从安的死的伤心欲绝。沈从安绝望了,不怪时舒,他应该换种明显的方式让时舒明白他是沈从安他没死。
而且沈从安不仅变成了太子还穿越了。此事说来话长,那便长话短说。沈从安出了车祸后就魂穿到了一个叫盛朝的古代世界的一名农村婴儿身上。虽然搞不清楚状况,沈从安还是带着主角光环的气质长到了十二岁,然后去参了军。天真快活的十二年乡下生活和残酷充满杀戮的九年征战之路把一个斯斯文文的阳光男孩打造成了一个暴躁的糙汉子。沈从安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只是很感慨这么多年的辛酸与坚持。沈从安是个聪明人,在他第一次变成太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有重回现代的机会。那一次刚好是他受伤昏迷,他以为昏迷是个契机,在后面连续几次把自己弄晕后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才死心,只能静待时机。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又一次回到了现代,以太子的身份。这一次他要好好计划,不浪费时间。可是看着面前这个自以为能读懂鸟语的女人,沈从安有种费力不讨好的挫败感。该怎么让时舒认出自己呢?
时舒见太子心情平静下来,想来它已经接受主人逝世的事情了,就把太子关回它的房间,开始整理房间。所谓整理也只是把沈从安的衣服等私人用品打包带走,再把太子带走,至于这个房子时舒想等再过几个月就把它租出去,毕竟不要资源浪费嘛。
沈从安在太子房间里四处翻找着有用的东西,看见桌上的坚果,他居然下意识地去啄破它,等果肉进了嘴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额······入鸟随俗而已。找不到笔之类的东西,沈从安就用坚果在地上摆了“太子是沈从安”几个大字,够明显吧!还想多写些字的,可是坚果不够用了,希望时舒能够看明白。
时舒接到了婆婆的电话,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工作,等沈从安写好字时舒早就出去了。太子房间的窗户本来是开着的,方便太子随时出去,可是时舒怕太子做傻事就把窗户关了,沈从安就这样被关了一天。沈从安气得喙痒痒,一遍遍默念,“她不是我的兵!她不是我的兵!”恨不得把时舒一脚踹到敌方阵营去。
时舒第二天把沈从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太子也顺便打包带回了家。“太子是沈从安”六个字时舒无缘看到,不怪她眼瞎,是真正的太子把沈从安的坚果字像小鸡刨米一样给破坏了,因为沈从安昨天晚上灵魂又被召唤回去了。后面知道真相的沈从安表示泪流满面。更让沈从安泪流满面的是一到家时舒就把他关在了笼子里,任他在笼子里蹦跶表达想要出去的欲望,时舒只是站在鸟笼外面安慰他,“太子,你刚来我家不习惯,先在笼子里呆呆,过几天我就把你放出来。乖!”乖屁!再不放老子出来,打爆你的狗头!沈从安暴躁得不行,表现出来的也只是在笼子里哼哼唧唧地乱窜。时舒才知道原来不会说话的鹦鹉叫起来是这么难听,这是要让耳朵流产的节奏。
(四)
时舒果然如约带太子去了沈从安的墓地。沈从安看到自己同成百上千个陌生人埋在一片土地,顿时心情有点沉重。不过时舒的话又把他惹暴躁了。
“沈从安,太子以后我就代为照顾了。你放心,我会把它当儿子养的。”时舒把太子举起来,转头对沈从安调侃,“太子,叫声妈妈来听?”
沈从安咆哮:“叫你妈!老子的兄弟你当儿子养,你有种!”沈从安幻想自己用太子的翅膀撕开鸟笼,冲到时舒脑袋上,把她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屎。
回到家,时舒把沈从安换到大笼子里,依然挂起来。边添吃的边对沈从安状似凄惨地说,“你是沈从安留给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想念了。以后咱娘俩一定要坚强,相濡以沫生死相依。”沈从安叹了口气,请把这个戏精女人从沈家族谱中除名,谢谢。时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或者多想了,她居然从太子圆溜溜的眼睛里看出了鄙夷的神情。
沈从安最终放弃了用太子的身份向时舒表明真相的办法,想到之前他可以进入时舒的梦境,于是在强大的意念下,他再一次成功地进入了时舒的梦境。看到时舒的梦境,沈从安错愕不已,时舒梦到的居然是自己穿越后的景象!梦中景象完完全全是在演绎他经历过的生活,分毫不差。沈从安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无疑是给了他巨大的帮助,这样他就更容易说服时舒相信自己了。
连续几天时舒都在做这个梦,像上演连续剧一样。时舒在梦里的身份有时候是沈从安的小伙伴,有时候是暗恋沈从安的妹子,有时候是沈从安生死与共的战友,有时候又是沈从安养的虎皮鹦鹉。这个梦很奇怪,一切都与沈从安有关。但是梦里的沈从安只是拥有和沈从安相同的名字,外貌和性格都不同,不过有时候时舒又觉得两个人很相似,梦里的沈从安仿佛是现实的沈从安衍生出来的一个人物,是他又不是他。
沈从安每晚都入时舒的梦,他发现时舒每次都会彻底成为梦中的一个角色,以那个角色的视角去看待沈从安,深陷角色扮演中的时舒压根儿不知道梦境之外的他是谁。他没有办法把时舒从梦中人物拉出来,一次次错过了机会。可他没有放弃这个途径,终于有一天在梦里沈从安见到了脱离景象之外的时舒,时舒也看见了他。沈从安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抓住时间对时舒说:“时舒,我是沈从安,你的丈夫。我时间不多你先听我说。你这几天梦到的是关于我死后穿越发生的事情。我还活着,我的灵魂穿到了那个沈从安身上,有时候我还会穿回来变成太子。你不要把我关在笼子里面,放我出来,准备纸笔,我要和你谈些事情。”沈从安听到时舒的闹铃响了,不由得抓紧了时舒的肩膀,加快了语速,“时舒,相信我!你把太子放出来,我可以向你证明沈从安没死!时舒!艹······”
时舒已经听不到沈从安后面的话了,她不得不起来关掉闹钟,继续睡。可是刚刚的梦已经断了,接不上。又睡了半个小时的回笼觉,时舒才慢悠悠的起床。时舒刷牙时看着镜子里乱糟糟的自己,发觉自己最近做梦越来越没谱了,还搞出了个穿越剧!梦里的事模模糊糊记了个大概,印象最深的就是听到沈从安刚刚对她骂了一句“艹!”沈从安怎么还骂起人来了?不过穿越的那个沈从安倒是可能冒脏话。
尽管沈从安在梦里说的跟真的似的,时舒也只当是场梦而已,醒来就忘了个一干二净。知道真相的沈从安当场吐血,卒。沈从安再没能进入时舒的梦境,时舒也没有再做关于沈从安的梦。沈从安很久没有回到古代了,不过他不担心,反正不管在这里待多久回去时也是一场梦的功夫。一日日被关在笼子里,沈从安绝食的招儿都使出来了,时舒居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灌他,说好的好好照顾呢?你就是这么养儿子的?沈从安的泪仰天长流。
(五)
就在沈从安千方百计都不能使时舒注意到自己的异常时,奇迹发生了。这天时舒大哥大嫂带着侄儿侄女来家里做客,时舒怕太子攻击生人,把太子关在了房里。可是好奇心贼强的两个小家伙偷偷溜进了房间,并且把太子放了出来。沈从安重获自由的那刻非常感谢面前两个热爱拯救的小家伙,为了表示感谢,他很温顺地待在了姐姐的怀里。可是下一秒弟弟就用水枪滋他是怎么回事?他早该意识到拿水枪的孩子怎么可能纯良无害,可惜晚了,两个家伙不仅拿水枪滋他,还要拔他五颜六色的羽毛。羽毛脱离皮囊的瞬间,生疼。沈从安不是没逃开过,可是翅膀被水打湿了,一时没有飞起来,被姐姐眼疾手快干脆利落地抓回了手中。“这瓜娃子!劳资······”沈从安想给他们点厉害尝尝,可是又不忍心,唉······“救命,救命!”沈从安呐喊。
正在厨房切肉的时舒听到了救命声,还是沈从安的音色,吓了一跳。循着声音找去,看见太子被两个小家伙折磨得生不如死,时舒吓坏了,好像真的是自己的儿子被别人欺负了一样。夺过太子,时舒正想吼两个小家伙,就听到了呜咽声,“呜呜呜······时舒你终于来了!憋屈死爷了!”声音是从怀里传来的,时舒惊讶地低头,发现太子张开翅膀扑在自己怀里,神情悲怆。好吧,神情悲怆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看见这一幕,时舒有种自戳双目的冲动,不,她更应该在意的不是说话声吗?是啊,哪里来的说话声?谁在叫她?
时舒把两个家伙哄出去,把门关上,坐在椅子上,严肃地盯着沈从安,正要开口问就听到愤怒的声音,“看什么看!还不检查一下太子的羽毛,少一根毛我抽你十下!”
时舒被吼懵了,随即回道:“你谁呀?你吼什么吼!要抽我是吧,来呀来呀,我看你怎么抽?”时舒挑衅地看着沈从安,沈从安一时没缓过神来,这丫还跟我横!等他缓过来才后知后觉时舒能够听到他说话!
“时舒!”一语惊醒梦中人,时舒定睛看着沈从安,半晌才不确定道:“太子?”
“太屁!老子沈从安!”看着时舒惊恐的表情,沈从安意识到自己把人吓到了,连忙改了语气,“时舒,我是沈从安。你忘了梦里我跟你说的话了?”
时舒蹙眉想了会儿,好像是有这么个事。有一次做梦她梦到沈从安说自己变成了太子,要她别把他关着。难道梦是真的?不,沈从安已经死了,不能自欺欺人。
时舒郑重道:“沈从安已经死了。”
“放屁!老子·······我活得好好的。我是那个与你假结婚的沈从安,你在梦里梦到的事情都是我真实的经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一一说给你听。”沈从安看时舒愣头愣脑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唤道:“时舒!”
“啊?哦,你是沈从安?”
“对!如假包换。”
时舒认真思量了会儿,说:“你现在飞出去看看,看看二楼有没有一个长得像我一样漂亮的女人在床上睡觉?”
“没有!你在这儿,你在我面前!”沈从安气愤道。
“不会的,我肯定在做梦。”时舒起身要出去,沈从安从她手中挣脱出来,挡在门缝上,重重地啄了她额头一下。
时舒捂着额头,问:“你干什么?”
“痛不痛?”
“痛。”
“痛就是真的,不是做梦!”
时舒不说话,捂着额头一脸哀怨地看着沈从安,沈从安败下阵来,泄气道:“你到底要怎样才相信我?”
时舒喃喃道:“是啊,我要怎样才能相信你?”且不说梦中之事,眼前这个不动嘴就能同她说话的太子就已经让她匪夷所思了。
“时舒,你家料酒在哪儿?”时舒听到门外大嫂的声音,指指外面,示意沈从安让开,说:“我大嫂在叫我。”
沈从安没让。
时舒妥协道:“让我出去消化一下行不行?”
沈从安不甘地让了。
时舒出了房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么低声下气是个什么意思?一只鸟我还怕了他不成!
好吧,那不是普通的鸟,那是进化了的暴躁沈从安!
“你家太子怎么样了?”时舒大嫂看时舒心不在焉的样子,关心道。
“还活着。那两个小家伙有没有受伤?”
“没有,好着呢。太子教的真好,两个小家伙那样整它,它都没暴走,刚刚把我都吓坏了。”
“呵呵,都是沈从安教的。”是啊,如果太子不是沈从安而是太子,那两个小家伙现在身上早就千疮百孔了。这么一想,时舒对沈从安说的话又信了几分。
“诶,大嫂,你刚刚有没有听到太子房间里有说话声啊?”时舒问。
大嫂想了想,好笑道:“不是你一个人在里面嘀嘀咕咕吗?”
“没有其他人?”
大嫂奇怪地问,“还有谁?”
时舒摇摇头,“没有。”看来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沈从安说话。
此事,怪得很呢!
等大嫂他们走了,时舒和沈从安一人一鸟在饭桌上对视。
沈从安率先开口,“信了没?”再不信我戳爆你的狗头!
时舒点点头。
“说话!”
“信了。”
沈从安这才满意。至于你要问时舒是怎么从太子满是毛的脸看出沈从安满意的态度,这就要看沈从安搭配了个什么动作,两翅折叠虚虚抱胸,微微点头就像人勉为其难表示满意一样。
时舒仔细回忆了自己的梦境,说:“你不仅占了太子的身,还魂穿到盛朝那个沈从安身上,是这样吧?”
“恩。”
“你在那边还没娶媳妇儿吗?”
沈从安瞥了时舒一眼,关心这个干嘛?“没有。”
“为什么?连个通房也没有吗?”
“关你屁事!你问这个有意思?”
时舒撇撇嘴,“八卦一下嘛。”德行!时舒不怕死的又说了句,“你现在脾气好暴哦!”
沈从安不甚在意地回道:“军中的男人脾气都是这样,你有意见?”时舒笑笑不说话。
“说正经的。我现在这个情况你先不要告诉我爸妈,最好谁都不要告诉。公司那边你先帮我顶着,有什么事你找刘逸,他是个可靠的人。我有时候也能帮上忙。这样,你现在给刘逸打电话让他过来,我了解了解最近公司的情况。”
“所以你回来就是为了公司啊?”
时舒有些失望的神情让沈从安心里毛了一下,“不然呢?”
“至少还是告诉你爸妈吧。他们对你的死很伤心的,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即使活成一只鸟,活在古代,他们都是很开心的。你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沈从安沉默,时舒以为他在考虑,结果他来了句,“你要是想因为追思成疾被当成精神病我不介意你告诉他们。”让时舒相信他就费了这么大力气,他可不想招来更多麻烦。暂时先就这样吧。
时舒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沈从安继续道:“我爸妈那边就拜托你多费些心了。还有,这些天你辛苦了。”
“恩恩。”时舒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感谢。
“还愣着干嘛?给刘逸打电话!”
时舒忙拿起手机,“那要告诉刘逸你的事情吗?”
“不用。只有你能听得到我说话,等一下我会教你怎么做。”
时舒点头,拨起了电话。
等沈从安把公司的事都交代了,时舒又开始八卦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啊?”时舒边给沈从安剥坚果边问道。沈从安才不会在知道真相的时舒面前做嗑坚果那样掉档次的行为。
沈从安吃东西说话两不误,“不知道。我控制不了这玩意儿。”
时舒点头,又问,“你在那边好像也养了只鹦鹉,你叫它什么来着?”
沈从安:······
沈从安沉默是因为那只虎皮鹦鹉的名字是根据时舒的名字来取的,叫“寸予”。他不好意思说出来,说出来怕误会。他当时取这个名字是想着纪念一下时舒,那时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回来。这个与他假结婚的女人在他心中多少是有些分量的。谈不上男女之间的喜欢,或许也有一点,但是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更多是因为他常常和她接触,比起其他女人他应付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因为时舒不喜欢他,又是个善解人意宽容大度不拘小节的好孩子,他们之间也没有男女之间的麻烦,所以跟时舒在一起的时候他非常自在。但是并没有因为这些他就经常去找时舒,毕竟两人没感情。友情,偶尔联系就好了。
见沈从安不回答,时舒就把到嘴的坚果肉撤了回来。不说,那就不要吃!
“为了纪念我们俩的友谊,取自你名字的后半部分——寸予。”沈从安还是觉得先说清楚比较好,免得后面说不清。
时舒想了想自己名字的后半部分是什么,然后表示明白,“哦。”但是心里还是留下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疑问。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时舒及时打破僵局,“我觉得寸予比太子可爱多了。它是只虎皮鹦鹉吧?”
“虎皮鹦鹉中的珍珠。那边金刚鹦鹉不好找。”
“哦哦。”
气氛又僵了。
沈从安出声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啊?”这句话应该问他自个儿吧。
“我是问我这个合伙人名义上死了,下一个合伙人你找谁?”合伙人,自然指的是假结婚的合伙人。
“额······这个你不用操心,暂时不考虑。”
沈从安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谁操心了?随口问问而已。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公司你殚精竭虑的,可是作为一只鸟,你享受不到半分福啊!”
“难道让它葬送在你手中?老子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享不到,老子也要看它傲视群雄!”沈从安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同时做出了相应的动作,一只鸟抬头挺胸指点江山的样子着实把时舒笑到了。但她憋着,还伸出大拇指对沈从安表示敬佩。
时舒凑上前,换了个话题,“你给我讲讲你的穿越史呗!”
“有什么好讲的!你梦里不是都看到了吗?”
“梦里的事儿差不多都忘完了。”时舒抚摸着沈从安柔顺的羽毛,央求道:“讲讲呗!”
沈从安被撸的倍儿舒服,绘声绘色开始吹起了他的经历。
这几天沈从安一直没有回到过古代去,说心里没有担忧是假的,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古代和现代他都生活了二十几年,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有牵挂的人和事。可是相比封建落后的古代他还是愿意回到高科技的现代,但不是以鸟的形式。他要把古代那边的事儿处理好才能安安心心回来。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他一直在寻找时机,他相信,他能够敏锐地捕捉到那个时机。这是他强大的第六感告诉他的。
时舒觉得现在的沈从安比以前有趣多了。每次想到他火冒三丈却只能耍耍嘴皮子的憋屈样子,时舒就觉得特别有意思。其实现在的沈从安比起以前的沈从安只是多了些粗话与隐形的深沉,沈从安以前不会凶她,但是时舒是见过沈从安凶他的员工的,超凶。可能是由于现在沈从安是以一只鸟的样子与她相处,时舒觉得他的凶就变成奶凶奶凶的,超可爱。所以时舒喜欢气沈从安,每当沈从安打算一翅膀扇过来的时候她就眼疾手快地把人关回笼子里。看见沈从安在笼子里气得打转,气得叫她“时舍予”,时舒就笑得直不起腰来。有时候时舒还会要求沈从安做一些不符合他气质的动作,并晒到网上,满足自己晒宠的虚荣心。而且她还把太子的名字改成了“安安”,每次配文不是“我们家安安······”就是“安安又双叒叕······好可爱”之类的。这分明是来堵沈从安的,沈从安的暴脾气当然是气得老泪纵横。尤其是时舒会说些油腻的话来膈应他,比如她刚从朋友那儿玩了一天,一回来就把他举高高,亲了亲鸟脸,嘴里说,“安安,有没有想妈妈呀?来,亲亲······”
沈从安:老子揍不死她!
(六)
惬意的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沈从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在古代小时候他内心实质上是个大人,所以总是融入不了小孩子的世界,他总是孤零零的,但身心还算自由。后面他时时刻刻要打仗,时时刻刻要提防着敌人的偷袭,身上处处都是伤疤。在现代他那么注意保养的一个人到了古代却只能忍着伤痛顶着烈日操练着一群糙汉子,继续一场又一场战斗。他不是忘了痛,而是习惯了伤。纵使他有一腔热血建功立业,可谁又不喜欢和平呢?谁又喜欢在战场厮杀呢?
在古代,沈从安其实活得很辛苦。时舒像喝了中药后的蜜饯一样,给沈从安满是刀光剑影的世界赠予鲜花,留有暗香。在沈从安心里,时舒是那个让他能够心生欢喜的存在,此欢喜在深度上胜过爱情中的甜蜜,在宽度上偏又不及。所以沈从安认为,他对时舒还是没有爱恋,所以他跟时舒还是能够心安理得在一起闹腾。
不过这样的闹腾也很快遭遇了不幸。
在时舒眼里自己每天和沈从安玩得不亦乐乎,可是在公婆父母眼里却是自己在强颜欢笑。他们认为时舒把太子的名字改为了“安安”,时常晒些和太子的有趣互动是在掩饰自己沉陷于对沈从安的思念当中不可自拔。
时舒:???
这一切的起因还源于时舒前些天做关于沈从安的梦的时候经常说梦话,被三天两头来家里的细心的婆婆听到了。为了时舒的精神健康,全家人一致决定让时舒出去旅游散散心。为了不让时舒起疑,双方父母来了个家庭大旅行,冲淡一下最近的悲伤逆流成河。
沈从安:这是亲身父母吗?他才死两个月好吗!这样铺张浪费好吗?
时舒没敢拒绝,只是沈从安还要想想该怎么安置。肯定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家,毕竟是个鸟人。
沈从安:······没毛病。
家人不同意她带沈从安一起去,鸟禽又不能坐交通工具,所以最后时舒选择了自驾游。在再三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她和沈从安进藏的旅行计划启程了。
西藏的气候对人对鸟来说都不是容易承受的。但是,鸟不是一般鸟,人不是一般人,过程很艰难,收获很愉快。这一次旅行在两人的心里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反应慢的时舒只是感叹藏佛的神秘和藏地的人土风情,对《藏地密码》和仓央嘉措有了更深切的理解;反应快的沈从安却发现了自己对时舒不同以往的情愫。沈从安一直都知道时舒不是个娇气的女孩子,可是亲眼看到她在零下几度把厚衣服给了别人紧紧把他抱在怀里的样子时,沈从安深深地自责,没有哪一次变回人的愿望强烈到几乎撕裂他的胸膛。可他只能尽可能大地张开翅膀,想把这个坚强善良的小女人拥在怀中,予以温暖。那个时候他甚至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不会再让她受到寒冷,一定要给她最热的温暖,一定要保护好她,为她做万全准备。幸好救援队及时赶到,否则那晚不堪设想。
尽管很多天以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在那个时候发誓的行为像个傻逼,觉得自己当时只是被时舒高尚的行径感动到而生出保护欲,沈从安还是不得不承认,时舍予,他心动了。
沈从安不动声色把心思藏起来,他并不打算追求时舒。且不论现在他只能以一只鸟的存在方式和时舒谈笑风生,就算他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他也不会轻易打破两人如今的友好模式。
这样挺好的,互相不说爱与不爱,互相只管好与不好。这也是他们两个结盟的真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