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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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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地上的薛洋,眼睛仍一转不转地盯着不远处的断手,那是他最后一颗糖了——
最后一颗又甜又苦又酸的糖,他都没舍得吃。
还是没了,他什么都抓不住。
…………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波动,薛洋笑了笑。
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抱了他就跑,就一瞬间的事儿,那俩位没有料到这关头还有人来接他,自然也来不及反应。
传送的同时黑衣人便向薛洋嘴里喂了粒药,封了他的几大穴位,不断地给他输送灵力,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他五脏六腑都碎完了。
薛洋挑挑眉,眼里没有半分惊讶,显然是认识的。
看他嘴唇微动,黑衣人扯了扯嘴角,嘲讽道:“省点力气吧,你还说得出话?”
听他此言,薛洋倒也不恼,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但黑漆漆的眼珠却是波澜不惊。
即使深知此人现在动弹不得,这笑仍旧看的人毛骨悚然。
黑衣人干脆别开了眼,将他抱进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
屋子里坐着一人,身穿白衣,温文尔雅,手持一杯香茗,看起来不像在等人,倒像是哪家公子闲来无事,寻了处静谧的地方,与自己玩耍。
但仔细一看,公子握着杯子的手却隐隐发抖,指尖被捏的泛白,茶水倾洒而不自知。
黑衣人将薛洋放在床上,对着白衣公子拱手道:“主子,人来了,但五脏六腑都碎了,时辰不多了……”
公子站起身,抬手示意黑衣人不必再说,声音有些不稳,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说:“我知,辛苦你了悯善。”
黑衣人抬首看了一眼,似是有话要说,最终还是略微欠身,行了个礼就退出了房间。
…………
薛洋看着慢慢向他走来的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公子坐在床前,语气微醺,“小流氓,你这可真是狼狈啊,手都没了。”
“呵呵。”薛洋笑出声,片刻又像是被自己的血给呛到,猛地一阵咳嗽,整个人都沾满了血污。
金光瑶手微抬,似是想把那刺眼的血给擦掉,却又在触及的时候缩了回来,似害怕,似羡慕。
那压抑不住的情绪如同洪水猛兽,金光瑶声音喑哑,道:“成美,我护不住你了……”
薛洋无所谓地笑了笑,又咳了几声,歇息了好一会才开口说:“小矮子,谁要你护了,护住你自己吧,咳咳……咳咳,我就先走了,别给我哭丧啊,怪难听的。”
“哼,”金光瑶别开头,悄悄抬手擦了擦眼泪,“放心,连纸钱都没有。”
“哈哈,咳咳。”薛洋猛咳一阵,抬手捂了捂胸,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看向了窗外。
今天天气真不好,他想,就像晓星尘自刎的那天一样。
想到晓星尘,薛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里的情绪说不清是悲伤还是别的什么。
晓星尘,我终于要死了,你会不会很开心,黄泉路上能不能等等我,能不能再给我一颗糖,那颗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想着想着薛洋轻笑了一声,转而又恶狠狠想到,你那么讨厌我,必然是不肯见我的,可我偏要去恶心你,让你讨厌我才好,恨我一辈子才好……
外面下雨了,朦胧间薛洋看见一抹白,伸手抓了抓,却终究抓了一场空。
晓星尘,对不起,对不起,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讨厌我啊……
那个不可一世,视别人命如草芥的小流氓啊,最后还是道歉了。
…………
薛洋缓缓闭上了双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小声呢喃:“道长,洋洋想吃糖……”
如果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的话,我乖乖的,你会不会,会不会……
薛洋走的很安静,没有平日的嬉笑邪佞,嘴唇微抿,看起来怪可怜的,不知是委屈还是疼痛。
应该是疼吧——
金光瑶终于忍不住了,红了这么久的眼眶,再也含不住泪,任由它就这样顺着脸颊随意地滑下来。
金光瑶弯下身,用手帕轻轻地为薛洋擦掉脸上的泪痕和血污——君子正衣冠。
…………
苏悯善不敢让薛洋的尸体就这样下葬。
此人生前作恶多端,十恶不赦,来日若被人发现,怕是要被掘坟鞭尸。
便将薛洋火化了,然后再将他的骨灰葬在一个普通的山坡上,不注意的话,还以为是个小土丘。
烟雨茫茫,金光瑶站在一个小土坡前一言不发,半晌才蹲下身,在旁边放了一捧糖,低声道:“我就不给你立碑了,不然怕是连灰都保不住。”
他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又继续道:“薛成美,下辈子——投个好胎。”
说完,金光瑶站起身,在墓前立了一会,看了看远处的雾茫,眼里是看不清的波澜,语气微嘲道:“薛成美,今日你死,有我来葬。他日若我亡,又有谁来葬我。”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