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白条》林鲶

1、第1章

　　1
　　他醒了。
　　他还没有张开眼睛，就听见了脚步声。
　　他张开一条缝，看见一个人影，蓝白条纹，脸上还有绷带的样子。
　　还想睁开眼睛，却没有力气了。
　　2
　　“最近恢复的都挺好的，再去检查一下，就可以出院了。”护士翻了一下他床前的记录，在上面用笔勾了几下。
　　“嗯。”他应着，看向了窗外。
　　窗外也没有什么，只有简单的绿色，还有穿着蓝白条的人在那散步，或者坐在轮椅上晒太阳。
　　“你想出去看看吗？”护士也顺着他的视线出去，“如果想出去的话，出门右转到尽头就可以了。”
　　“嗯。”他说着，“谢谢。”
　　3
　　他检查之后，就被医生告知，可以回去了。
　　他没有立刻回病房打电话给他的舅舅，只是装着那件宽大的蓝白条向外面走去。
　　外面下着雨丝，滴在人的身上都没有感觉，可能不是因为门口的那个池塘水面漾着水花，他也不清楚。
　　他没有走远，只是在门口找了张凳子坐着。
　　他在发呆。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进医院，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但是他自己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第一次醒来看到的那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可能今天出来坐在这里，会知道些什么。
　　“阿恙，你怎么出来了？”没有等到谁，等到了自己的舅舅姜井。
　　姜井身上穿的是黑色西装，表面没有折皱，大概是刚刚办完正事回来。
　　“感觉怎么样？如果还不舒服的话就在医院多待一天。”
　　“嗯。”他应着舅舅，手上玩着衣服，“我在这里坐一会就行了。”
　　“那好，我去问一下医生，等下过来找你。”姜井得到他答应的反应后，就走进了医院。
　　他还是坐在那里，看着别人。
　　等了大概有五分钟，以姜井的速度也应该到了医生的办公室。他站了起来，也走进了医院，找到了护士站。
　　“姐姐，你知道那些头受伤的病房在那里吗？”他问。
　　“在17楼，你可以坐电梯上去。”
　　“嗯，谢谢。”
　　4
　　他被挤在了电梯最里面的角落，不过幸好他没有忘记按下17楼的按键。
　　电梯里的人大都没有穿蓝白条，手上不是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就是提着饭盒。
　　越往上的楼层，电梯里的人就越少。
　　电梯门刚刚打开，门口就飞过来一张纸，他一出去，那张纸就在他的脚下。
　　他只好捡起来。
　　是一张病例单，上面贴着一张笑的灿烂的男生的照片，旁边写着他的名字，蓝柯。
　　蓝柯什么时候也进医院了？
　　5
　　蓝柯是他的同学，高中在班里一直是很受大家喜欢的，因为他的成绩和样貌都很出挑，而且非常爱笑，惹的班里的女生都很喜欢他。
　　他和蓝柯没有多熟，只是处于认识的关系之中。当时唯二的交集，只是交作业和在那次运动会上发生的事。
　　运动会的报名表上还缺了一个人名去填满它，体育委员找来找去，找到了他的头上。他本来什么都没有报名，所以就被决定去跑那个1200米。
　　“预备……跑！”跑道两边都是人，嘈杂的人声，差点让他没有听见裁判的发令。
　　“加油！”“加油啊，××！”“不要太急啊！慢一点！”
　　加油声此起彼伏。
　　体委当时说的重在参与，不求名次，已经在他心里了，所以他没有跑的很快，但也不甘落后。
　　已经跑了两圈了，他的脸上的汗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塑胶跑道上，衣服背后都湿了。
　　他跑的逐渐变快，尽力超过前面的人。
　　超过了一个又一个人，就快要接近终点的时候，不知道是从足球场还是观众看台上丢下来的一朵花，让大家把手上的花都往跑道上抛。
　　他有花粉过敏症。
　　他努力让自己跑过终点，但是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他就开始咳嗽，觉得身边的氧气渐渐稀薄。
　　他觉得自己就要进入了一个真空间，不能呼吸。
　　“何不恙，你还好吗？”蓝柯跑出足球场的警戒线，把他扶住了。
　　“过敏……”他的声音大概是传到了蓝柯的耳朵里，蓝柯把他抱了起来，离开了跑道，跑向老师那里，怕耽误了时间。
　　“老师，我请假陪他去医院。”蓝柯说。
　　“他怎么了？”老师刚刚也看见了他的状况。
　　“过敏。”蓝柯说完，就抱着他跑了。
　　蓝柯跑着，他渐渐失去了意识。
　　醒来，只看见了舅舅坐在旁边，削着苹果皮。
　　6
　　他拿着病例单上面还写着蓝柯的症状，脑瘤。已一次开颅。
　　他把纸收好，慢慢的走向这一层的服务站。
　　“姐姐，地上有一张病例单。”
　　“姐姐，你有看见我的病例单吗？”
　　两个男声在工作着的护士耳边响起，她抬头看。
　　那两个男孩对视着。
　　何不恙看到蓝柯穿着蓝白条，错愣了一下，但把手上的纸递给了他：“你的病例。”
　　“嗯，谢谢。”蓝柯接过穿着蓝白条衣服的何不恙递过来的纸，确认了是自己的之后，说，“去我病房坐坐吧！”
　　“好。”
　　护士看他们两个一问一答，便把事情解决了，又继续工作，便错过了蓝柯放在背后的手，把快乐藏住的样子。
　　7
　　“小柯回来啦？”一位中年女子把手上的书放下来。被书遮住的地方，不仅有自己的儿子蓝柯，还有一个白净的男孩子，她也认识，是她儿子的朋友，何不恙，“你是阿恙，是吗？”
　　还没等他喊阿姨好，面前的中年女子便喊出了他的小名：“是……”
　　他一说，中年女子就把他拉到本来她坐的位置坐下，开始说：“我是蓝柯的妈妈，阿姨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来谢谢你。”
　　何不恙一脸疑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蓝柯的妈妈感谢他。
　　“妈！”蓝柯知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进医院，当然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帮了蓝柯一家，出声叫住自家妈妈，希望她打住。
　　柯静蕾当然不会管儿子的阻挠，把何不恙不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了他。
　　“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也不知道小柯脑子里长了颗瘤。到时发现这颗瘤，也不知道是不是晚期了。”柯静蕾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但是眼睛里，却含着万般担忧。
　　8
　　要不是他和蓝柯同一个宿舍，也不知道他和蓝柯会面临什么。
　　高中生活很快就过去了，他上了大学，很惊奇的发现蓝柯和他是同一个学校的同一个系，非常凑巧的是他们俩在同一个班同一个宿舍。
　　那天，宿舍已经熄了灯，但人还没有回齐，差一个。
　　他早早就睡下了，不知道剩下的那一个人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他就在医院躺着了。
　　但蓝柯记得很清楚。
　　最后那个人回来，磨蹭了一会，就拿了一个杯子去到阳台装了一杯水，窸窸窣窣是拆包装的声音。
　　起初也没有什么事情的感觉，但是过了十几分钟，蓝柯他闻到了一股花香，他马上起床，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到何不恙床的旁边，借着手电筒的光，便看到他皱起来的脸。
　　“蓝柯？怎么起床了？”那个最迟回来的人问了一句，他还拿起装着花的杯子，往蓝柯那凑，“这是我女朋友给我的花，漂亮吧？”
　　蓝柯把那个男生往后一推，没有回答他，只是把床上的何不恙抱了起来。
　　那个男生被他一推，手上一松，那杯子就掉在了地上。玻璃杯打碎的声音，吵醒了全宿舍，却没有让蓝柯回头看一眼。
　　因为快凌晨了，路上的车流很小，想在学校门口拦到一辆计程车都很困难。
　　医院离这只有两条街的距离，蓝柯决定跑过去。
　　自行车没有安车灯，所以路上的路灯对于夜骑的人来说比较重要。
　　他想到凌晨路上人少，就可以骑快一点，完成今天的夜骑任务。
　　但他也没想到路上有跑着步，怀里还抱着人的人会突然在路上出现。
　　即使按了刹车，但他自己整个人飞了出去，他忘了按后刹，按了前刹。
　　他整个人飞过了跑步的那个人，如果他的脚没有突然往下收的话。他的脚打到了那个人的头。
　　蓝柯的头被打了一下，他的脑子也空白了一下，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过来，但是脑子开始痛了。
　　“怎么样？没事吧？”飞出车，但是因为护具很全，没有受到什么伤，他爬起来，扶着蓝柯。
　　蓝柯晃了晃脑子，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脑子里面的痛苦晃出去：“没事。”他说完，把怀里的何不恙抱的更紧了，想要继续跑，但是脚步有一些凌乱。
　　夜骑的那个人很快的自己的自行车扶起来，放到一边，然后就跟在蓝柯的后面，防止他倒下。他不认识蓝柯和他怀里的那个人，只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要负责而已。
　　蓝柯把何不恙抱进了急诊室之后，自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脑子很痛，也不知道为什么。
　　“兄弟，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夜骑的人看着他抱着脑袋。
　　很久，他也没有得到回应，走近一看，蓝柯他闭上了眼睛。
　　9
　　“阿恙，舅舅就不陪你上去了，替我和蓝柯打声招呼。”姜井把何不恙送到医院，“和蓝柯好好聊聊。”
　　“嗯。”何不恙已经换下了蓝白条，身上现在穿的是他平常的衣服。
　　上到17楼，到了蓝柯的病房后，发现门口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是他和蓝柯的舍友。
　　他们看见何不恙，打了一下招呼，那个罪魁祸首也站了出来，说了声对不起。
　　送走他们之后，他便看见蓝柯正在病床上笑着看着他：“你现在真像我的贤妻良母。”
　　他不想理蓝柯了，但是谁叫他是病人呢。
　　“两次都是你抱我去医院的？”
　　“嗯。”蓝柯吃着何不恙给他削的苹果，“第二次你都睡着了，怎么叫你都叫不醒。”
　　“嗯。你什么时候二次开颅？”
　　“后天。”
　　“嗯。”
　　“后天你会来等我从手术室里出来吗？”
　　“会。”
　　10
　　进手术室之前，蓝柯给了何不恙一封信。
　　手术室门口上面的红灯亮了，何不恙打开了那封信。
　　“亲爱的何不恙同学，你好，
　　“我是你的同学蓝柯。你也许不知道我关注你很久了，所以现在我要告诉你。我非常想和你做朋友，所以我要自己看起来非常受欢迎，但是你从来只是给我几个眼神，从来不会靠近我。我想主动出击但又不敢。所以我只好帮助你，让你关注到我。高中时的运动会我救了你，可你还是冰冰冷冷的样子，也没有找我说谢谢。我非常生气。但是在最后关头我还是悄悄的看了你在心愿墙上贴的便利贴，写的心中最想去的大学和专业，幸好你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心愿。我非常庆幸你选的专业人少，让我们在一个班，一个宿舍。这次的事情就像一个缘分，把我们连在了一起，我救了你，你也救了我。我希望我可以挺过这次难关。出了手术室之后，告诉你一个藏在我心里16年的秘密。你的，蓝柯。”
　　手术室门口的灯熄灭了，走出来的一位医生，说到：“一切顺利。”
　　11
　　蓝柯醒来了。
　　他还没张开眼睛，就听到了旁边又人在削苹果皮的声音。
　　他张开一条缝，看见了何不恙的脸。
　　再想张开来，嘴里就说出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你在我……心里住了……16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