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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裂纹 ...


  •   当萦月不知道第几次忽然对着怀中紧抱着的大包扯唇露出傻笑的时候,楚骜终于忍不住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而后白了她一眼:“没发烧啊,怎么一直傻笑。”
      萦月停了笑容,也白了他一眼,又紧了紧怀抱:“你懂什么。真是。”
      楚骜指了指她怀中的包:“我的确不懂你为什么一直抱着一包吃的傻笑。虽说是特产,但回B市又不是买不到,不至于这么兴奋吧。”
      萦月撇撇嘴,嫌弃的语气:“所以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只看表象,太肤浅了太肤浅了。”说完和她的大包一起往旁边挪了挪,目光投向窗外,不再看他。
      他们已经下了飞机,正在机场回公司的路上。外面夜色已浓,路上行人已经不多,都是行色匆匆。这样急着赶路,该是为了回家,为了家中柔和温暖的灯光和翘首等待着的亲人吧。这样想着,心也不禁柔软起来,唇角又带上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这包吃的是杨铮买给她的。准确的说,是杨铮带着她一起去买的。
      早上她很早就醒了,梳洗了下就去找楚骜一起吃早饭,愕然发现杨铮靠在门旁,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只保温杯。他来了一会儿了,又不忍心吵醒她,便等在门外。杯中是温热的橘汁。和他一起吃了早餐,催促他去上班的时候,才更惊讶地得知,杨铮特意请了一天假来陪她。她劝阻再三还是妥协了。
      其实她的心里是很高兴他愿意来陪她的。尤其是他们已经那么那么久没有再见过面,更是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外出游玩过。她对那些人文景点并不感兴趣,而A市的自然景观是少之又少。于是应她的要求,他们去了老城区,她拖着他街头巷尾地乱窜,到处寻觅小吃和特产。和以前一样,他面无表情地跟在她的后面,手中提着大大的塑料袋,而她的手中总是拿着两份一样的小吃,边走边兴高采烈地吃着,不时回头强迫他咬一口他的那份,看着他微蹙着眉无奈地咬上一口之后便得意地“嘿嘿”直笑。
      所以,这一包不仅仅是食品,更是他们一天共处的时光,是他们年少时无数个悠闲快乐的日子,是他们断裂了四年的友谊的延续。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很早以前她就有所感觉了。他的包容他的付出他的温柔她都知道,也很感激。可是她无以为报。她不能利用他的温存来治疗自己的情伤。任何其他人都可以,惟独他不行。那样对他不公平,只会给他带来越来越多的伤害。只是希望,他能尽快地将她完全放下。
      “到了,准备下车吧。”楚骜的声音将萦月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文件什么的等会儿我送回公司就行,我先送你回公寓。”
      “不用了,就这两步路,没事的。”
      当萦月拎着大包走到楼侧时,远远看见楼道口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隐约可以分辨出,那人正斜靠在墙上,低着头。听见这边的动静,那人抬头看向了这边,随即直起身子向这边走来。
      那个人,是谁?这么晚了在这儿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会向她靠近?萦月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重如鼓点。脚步渐渐停下,空出的手伸进衣袋,抓紧了手机,拇指轻轻滑上了拨号快捷键。
      “小月。”那人已走至亮处,温润的眉眼在微弱昏黄的路灯下被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甚至能看到眸中的流光闪烁。
      萦月松了口气,心刚落回原位,又突突地跳动起来。
      “这么晚了,怎么不叫个人送你一起回来,多危险。”如攸已走到了她面前,眼带怜惜,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接过了她手里的包。
      “你,你怎么在这儿?”萦月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
      “何雨说你今天晚上回来。”如攸轻描淡写地说。
      可是为什么……萦月在心底呢喃,却没有问出口。“时候不早了,我上去了。”
      “我送你。”如攸眸光黯了黯,扬了扬手中的包,示意她带路。
      到了门口,萦月轻巧地打开门,左手接过如攸手中的包放在门内,垂眸看着地面:“她们都已经睡下了,不方便请你进去。你明天还要上班吧,那就早点回去休息。”
      如攸却没有动。
      萦月不解地抬头看他。
      如攸薄唇紧抿:“为什么要躲着我?”
      萦月身体僵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我没有躲着你。”
      “那为什么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
      “我……”萦月咬了咬唇,“太忙了,没时间。”
      “太忙了?”如攸墨瞳紧缩,双拳攥紧,指节泛白。她不仅躲避自己,还对自己撒谎?这样做,是为了谁?
      “嗯。”她点头。
      他扳过她的肩,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眼中没有丝毫笑意,语速很慢很慢,一贯和煦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冰凉:“忙到半夜醉酒,被男人送回酒店?”
      萦月刚想辩解,却被他眼底的浓浓的嘲弄与讽刺刺伤。他居然是这样看她的。一股屈辱与酸涩从心底涌上来,夹带着埋在心底的痛与恨。她使劲推开他:“我忙什么与你何干!夏如攸,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的生活?”
      与他何干?如攸怒极反笑。他不顾她的挣扎,一把将她拽到怀里,双臂紧紧环住着她的腰,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她咬紧牙齿,抵制着他的入侵,挣扎着要挣脱他的禁锢。越挣扎,他反而将她勒得越紧,毫不怜惜的。她甚至能感觉到腰上的痛意。唇上刺痛,唇齿间有了淡淡的血的腥气。
      “啪”。
      如攸僵住。
      萦月收回手,挣开他的怀抱,踉跄着后退几步,关上了门。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背靠着门板,疲惫地几乎无法站立。听着门外的一片寂静,她滑坐到了地上,双臂抱膝,额头抵在膝盖上,泪滑下脸庞,抑制不住的细碎呜咽声在周围飘散。
      如攸……如攸……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脑中不断翻滚着他凌厉嘲讽的眼神、冰凉的语气、尖锐的言辞。这样的如攸太过陌生。陌生到让她害怕。让她恐慌。以前的他,记忆中的他,永远是温和的、眼带宠溺的,永远能让她感觉到温暖安定。究竟是什么使得他,他和她,成了这样?
      好久好久,门外传来一声叹息,如攸低柔的声音响起:“小月,对不起。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
      萦月埋首在臂弯里,无声地使劲地摇头。
      “小月,开开门好吗?我知道你还在。”
      她将头埋得更低,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之前是,现在更是。面对着他的温柔他的好,她会心动会身不由己。她无法否认,她想要接近他,想要获得他的温暖。无论身心。可是旧时的伤痕一直都在,从未痊愈。稍不留神触及到,就会鲜血淋漓。她会痛,会恨。于是她只能竖起全身的刺来伪装自己,保护自己。然后,扎痛了他。她的心也更加痛不欲生。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怎么做……
      等不到她的回应,如攸轻叹了口气,温柔地嘱咐:“快点去睡吧,现在已经太晚了。睡之前好好用热水洗脸,尤其要用热毛巾敷一下眼睛,不然明天会肿的。”他顿了几秒,轻轻地说:“晚安。”
      脚步声响起。轻缓的。渐行渐远。
      她抬起头,呆呆看着面前那块地砖。看着看着,忽然起身,早已麻木的双腿使得她差点跌倒。她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冲上了阳台。
      楼下,如攸正拉着打开的车门,抬头看向这个方向。
      她一惊,正要往窗帘后面躲,却见他的身影已没入车内。车灯亮了。车子远去。
      盯着远方呆呆看了一阵,车子早已不见,连车轮带起的扬尘也在昏黄的灯光里沉淀,只有一团团叶的轮廓时而轻轻颤抖。她抬头,看着玻璃中那个模糊的人影。那个人,也怔怔地看着她。
      左手抬起,拍了一下左侧的脸颊。细微的疼。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影像,左手手心紧贴着脸颊,缓慢地,轻柔地,反复地摩挲着。
      泪已干涸。只有唇上还有细碎的刺痛。

      第二天,萦月睡到中午才起。洗漱的时候照了照镜子,眼睛果然有点肿。萦月伸手轻触一下眼圈,微微摇了摇头。还好昨晚拿毛巾热敷了一下,不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效果。
      刚走进公司的大门,就看见楚骜迎面走来,后面还跟了西装革履的几个人。
      “楚总。”萦月礼貌地喊了一声,见楚骜微微颔首,便向一边的电梯走去。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楚骜低沉的声音:“盛先生,久仰大名。我是总经理楚骜。”
      接着是一声轻笑,一道慵懒的声音:“喊我小盛盛夏都可以。喊盛先生太见外了,而且让我感觉自己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子似的,哪里配得上我的年轻美貌。”
      萦月不用回头也可以想象那几个西装革履强忍着不让嘴角抽搐的隐忍表情。那段时间,这种表情在她脸上是多么常见。她加快了步伐。
      “那边那位女士,你走那么快干吗?不过来打个招呼?”欠扁的声音悠悠地响起。
      沈萦月,你不认识这个路人甲。你要淡定再淡定,当他不存在。萦月在心里默默地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沈萦月,麻烦你过来一下。”楚骜淡淡地开口,不容拒绝的语气。
      还是来了……萦月在心中叹口气,无奈地转身,走到楚骜旁边。
      “这位是盛夏盛建筑师,我们有幸请到他为我们下一期楼盘进行室内设计。”楚骜又转向那个笑得一脸妖娆的男人:“这位是我们公司财务部的沈萦月沈会计。”
      萦月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伸出右手:“盛先生,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男人却没有伸出手,脸上挂了抹似笑非笑:“你喊谁?”
      “盛先生。”萦月淡淡地重复,手仍固执地悬在半空。
      一旁楚骜已经蹙起眉头。这个盛夏,虽然听说他的性格一贯很不羁,但从最近的接触来看,他在礼数上还是比较周到的,今天怎么这么不知进退,一再地给自己的员工难堪。他向前一步,胳膊不着痕迹地轻轻带下她的手臂,对着面前的男人微微笑着:“萦月第一次见到盛先生,有什么不合您意的言行还望见谅。”
      男人挑眉,语带讥诮地看向萦月:“第一次见到?”
      这次楚骜终于听出了端倪。这两人,以前认识?难道还有过过节?他正欲开口化解,却听萦月在身后淡淡地说:“楚总,盛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我还有事要做,先失陪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男人收回视线,对上楚骜探究的目光,勾唇浅笑一下,点点头:“对不住,刚才因为一些小事失礼,让您笑话了。我们先谈工作。”

      办公室里,萦月却是一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宁。数据总是看错,还时不时弄错文件,折腾了好久才把一份报表完成。她正暗自懊恼着,却接到了楚骜的电话。
      “今晚有什么安排没有?”
      萦月犹豫了一下,撒了个小谎:“之前跟朋友约好了有事。”
      这个回答完全在意料之中。楚骜稍微停顿了几秒,温声道:“我不清楚你和盛夏之间以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但我希望你们能公私分明,不要影响项目的进程。”
      “嗯,我知道。”萦月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你继续工作吧。”楚骜挂了电话。

      一下午效率都很低,完成手头工作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
      打开公寓的门,萦月愣住了。这是什么状况?盛夏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笑得春风满面,两边各坐着小波和小雨,也正兴高采烈一唱一和地说着什么。一副相谈甚欢的场面。
      稍稍顿了一下,萦月退出门外,打算将门带上,假装自己从没回来过。不料小雨已经看见了她,高兴地喊:“萦月姐,你终于回来啦。有客人来看你哦。”
      萦月无奈地又推开了门。一抬头,盛夏正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玩味地看着她。感觉自己的右眼皮跳了跳,萦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唇摆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你来了。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早点回来。”
      盛夏似笑非笑:“怕打了电话,耽误了你工作,你会忙得今晚没时间回来。”
      萦月被噎了一下,随即勉强笑着说:“看你说的。要知道你来的话,我一定扔下工作,迅速赶回来。”
      盛夏没说话,只是淡笑着,眼神却是清楚地告诉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这只老狐狸,既然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躲他,为什么还要这样频繁地出现自己面前,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小雨和小波已经离开了沙发:“萦月姐,那我们回去看电视了,你们慢慢聊。”还很识趣地带上了各自的房门。
      萦月也转了身:“到我房间吧。”
      盛夏跟在她后面,随手将房门带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房间,语带调侃:“这么迫不及待地领我到你房间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要做吗?”
      萦月转回身,刚才的笑容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静静地问:“为什么?”
      盛夏一怔,随即漾起似是而非的慵懒笑容:“亲爱的,来看你还要为什么吗?”
      萦月感觉到自己两只眼皮都跳了跳,她微微低头,揉了揉太阳穴:“你认真点回答,我很严肃。”
      一瞬间,男人的表情也严肃下来,走到她的面前,缓缓坐在床沿,抬起头凝视着她:“要听认真的?”
      萦月点点头。
      男人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忽然抬手环住萦月的腰,脸颊贴着她的腰身,声音闷闷的,有点委屈,又有点无奈:“我想你了,真的。”
      因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抬起欲推他的手顿住,悬在半空中。萦月有些迟疑地低下头,试图看清他的表情:“你——”却忽然感觉偎在身前的人在微微颤抖,终于爆发出大笑:“哈哈哈哈~月月你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迟钝啊~”
      一股被戏耍后的恼羞涌了上来,萦月一把推开还缠着自己的无赖,拿起旁边的靠枕狠狠地连续不断地砸上他的头、肩膀和背:“姓盛的,你给我滚出去!”
      盛夏晃来晃去地躲闪着她的攻击,还在不停地笑着。
      萦月却忽然停下了动作,拎起包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看来又把她惹恼了。盛夏忙停了笑,追了出去。在楼梯拐角处,他拉住了她的包。
      使劲拽了两下没有拽动,萦月冷冷地说:“放手!”
      “不放,就不放。”某人耍赖的语气。
      “最后一遍,放手。”萦月扭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嬉皮笑脸:“月月你要是用美人计的话我就放手。”
      萦月松了包,转身继续下楼。
      盛夏怔了一下,又急忙跟了上去,追出了楼道口,跟她并排疾步走着:“月月,我都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了。”
      萦月没有理他,转了个弯继续走。
      男人锲而不舍地跟着转弯:“月月,我错了,我不该这样。你别生气了。”
      萦月拉开路边停着的一辆出租车的车门就要坐进去:“师傅,麻烦开车。”
      盛夏拽住车门不让她关上:“师傅,她的钱都在这儿,你别听她的。”
      “你——”萦月被噎住,瞪着他。
      “究竟走还不走啊?”开出租车的大叔不解地开口。
      “不走不走。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盛夏一边赔笑,一边伸手将萦月拽到了一边。
      萦月终于忍受不住地爆发了:“盛夏,你几岁了!你无不无聊?!”
      男人毕恭毕敬地将包双手举在面前:“我28了。我无聊,相当无聊,还卑鄙无耻猥琐下流,可爱温柔的月月大人大量,就不要跟我这种人一般见识了。”
      熊熊燃烧的火气一下找不到发泄的地儿,萦月听着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
      看她的表情有些松动,男人悄悄拽住了她的衣袖,轻轻摇着:“月月月月月月,我错了,我一定改,你不要生气了不要生气了。月月,月月,月月……”
      萦月无奈,接过他手里的包:“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你不要再念叨了。”
      男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拍拍萦月的头发:“我就知道月月最好了。”
      萦月一把拍掉他的手:“不要动手动脚!你耍我我就不计较了,但我还要问清楚,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到我面前来?”
      盛夏摊了摊手:“我只是不想你那样躲我,装作不认识我。”
      萦月无奈:“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么,那就应该断得干干净净,又何必纠缠不清的。”
      盛夏沉默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她,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沉声说:“我原本认为,做不成恋人,我们至少还可以算得上是朋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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