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狱记》燚燚鳗

6、第 6 章

　　“你——”我一时竟然都忘了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他或许是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吧，连忙转过头去，嘴硬着说道：“不是你让我要经常换换衣服嘛……老穿制服没意思，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正好今天监狱里没人，就让你看看我、我也会穿其他衣服的……”

　　我不由得失笑——感觉小孩现在的样子有点像……害羞了？但随后又是在心里重重地摇了摇头：是不是自己最近好日子过多了，还会这样去胡思乱想了？

　　小洐走到我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连忙扯开了些话题，有些生硬地说道：“你……量过体温了没？”

　　“没。”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水银温度计，又是拔下了在上面套好的盖子，“打算回休息室测的。”

　　“那你在前面坐好吧，别乱动。”

　　“嗯。”

　　他用桌上的酒精消毒了一下那根温度计，然后又是放进了自己嘴里。

　　我突然感觉，小洐真的乖得要命。以前瞥过两眼电视连续剧，看到什么男女主深情对望，然后一见钟情什么的，突然感觉那种感觉也不过与此了。不过和他们也不一样——小洐的眼里，有更加明亮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在看着我，我也一直看着他。两个傻子就这样呆了好久。

　　计时器的铃声响起，他拿出来看了看：“37度6。”

　　“还是有点烧……还得养着。”我看了看他，轻轻皱了皱眉，“穿好外套，当心着凉了。”

　　他轻轻朝着我笑了笑——总感觉一笑倾城也不过如此了。

　　接下来的一天，说无聊也无聊，可又不算是无趣。

　　他是狱警，自然是有许多要忙的，只是和我聊了一会，便是打开了电脑，开始敲敲打打起来。后来，又像是在翻着所有人的资料，头轻轻歪着靠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不停地按着键盘的下箭头键。

　　我没事干，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发呆，时不时在纸上乱涂乱画一番。不过我实在没有画画基础，每次想画什么都画得一团乱，最后索性撕了纸，干愣着发呆。

　　他也听到了声音，偏过头来看我：“怎么了？”

　　“没事，画得太烂了，我撕了。”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却是从地上捡起了一片碎片，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我觉得还不错啊。”

　　“这还不错？”

　　“至少我画不出来。”他把那片碎片重新放到了桌上，不过这次，是靠近他的那半面。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轻轻拉着我的手，撩开我的袖子：“对了，你手没事了吧？”

　　我连忙把手抽了回来——前两天上面又新添了几条印记，也不知为什么，连我自己都已经无所谓了，却依旧不想让他看到。

　　又是一样的表情。他皱了皱眉毛，好像已经看到了：“又自i残了？”

　　我瞒不过了，只能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然后低着头，不去看他。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样很疼的啊。”他用拇指的指腹在我目前还完好的皮肤上揉了揉，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怎么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疼，真的。”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后放下我的手，又是有些强硬地转了过去，用鼠标随便点了两下，随后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直响：“随便你吧。”

　　我听出了他像泄愤一般的语气，下意识地就开始反思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可无论如何，就是想不到那个令他难受的点。我说的都是实话啊，锋利刀片划破皮肤的时候，对我来说只有爽快，而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

　　那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惹他生气了呢？我半趴在桌子上，独自郁闷着，想着一会儿该如何道歉，才会说到他想要听到的语句。只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可能不够，因为惹他生气全都是我的错。

　　我的脑子还在飞速转动呢，他的手就伸了过来，戳了戳我的肩膀：“我说……对不起啊。”

　　“啊？”这……他抢了我的台词吧。

　　“对不起……无缘无故和你发脾气。”他道完歉以后，又开始小声嘀咕起来，“不过也不能全算是我的错吧，我就是……就是心疼你，觉得你这样以后肯定会很疼的，我不想让你疼。”

　　后来的话，我也没怎么听进去，脑子里就只有刚刚开头的那一句“就是心疼”。

　　心疼？心疼是什么？

　　我专注地想着，也没有注意到自己顺口就把这句话说了出去。

　　“心疼……是什么？”我能感觉到他的迷茫，但也能听到他认真地给我解释，“心疼就是……当你看到一个在意的人受了伤害的时候，感觉心里一抽一抽地难受。”

　　啊……这就叫心疼吗？

　　那我大概也有过——就是前一天晚上，他闷在我怀里哭的时候。

　　所以……我很在意他？

　　我摇了摇头——自己怎么都不能否认自己现在的观点。

　　他又转过头去，专注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我也就转了个身，靠在桌子上专注地看着他。

　　说来憨憨，我纠结了一天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他这个问题。

　　现在的我说不喜欢他，肯定是不信的。虽然说喜欢没法被定义，但就我以前了解到的东西和我的亲身经验，我确定我是喜欢他的——至少用我的标准来判定的话是的。我喜欢看他所有时候的样子，哭的样子，笑的样子，严肃的样子，放松的、不加防备的样子，微微蹙眉的样子，轻抿嘴唇的样子，每一个样子都仿佛能把我迷得死去活来一样。就比如说现在，他只是专注于他的工作，可我却早已着了魔。

　　可说确实不喜欢他也有道理，毕竟只要用两个字，就能残酷地概括出所有的理由：“不配”。

　　可能是因为有事情干、有事情惦记着了吧，时间走得飞快。窗外，夕阳已经渐渐染红了天空。

　　我默默紧了紧拳头。

　　囚房中的一片黑暗，确实配不上外面世界炽热滚烫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