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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宴 ...

  •   ——假设我离开了你,你一定要原谅我。

      时光,是只有在人的不珍惜之后,才会感叹“流光飞逝。”“白驹过隙。”

      九年,的确是九年。
      她抬起头望天,缺失斑驳的色彩,就连苍穹都毫无生机。有白色的鸟成群飞过,声音震得耳膜轰隆作响。一大片,一大片的,在天空中清晰起来,而后消失。风吹过有股微凉夹杂在空气当中。树木的叶子由青绿变微黄,缓慢地从树干脱离,落地。
      末世走过去,用脚一下一下地踩着,破碎的声音在她的脚底下产生,婉转而悠扬。在一抬头,就看见了她。
      那个女子,在已经枯黄的向日葵下焦躁的徘徊,脸上是一幅无可奈何。末世对着她叫:“喂,姐姐,不要紧的,明年夏天就会开花的。”

      夏天。
      明年的夏天,你已不再我的身边。

      夏天是真正的过去了,即使会时常在睡梦中听见蝉盘旋的鸣叫。或者时常艳阳高照,但,夏天已经离她远去了。

      女子用手轻轻拂过鬓边的发,“嗯,我知道的。”

      你知道的。

      “夜一又不见了么?这家伙一天到晚消失的唉,而且最近离开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哎。”

      末世咬着筷子,口齿含糊地说,“不用管它,反正都会回来的。”

      “你说它会不会是人变的?”日暮向阳突然古怪地说。

      末世没有做声。虽然她有时候也想过这个。因为那只黑猫的任何一种举动都像极人类。

      “现在瀞灵庭里的二番队队长叫四枫院夜一噢。”

      末世刻意地转移话题,用筷子敲了敲盘子,“这个有点咸。”

      “哎——不会吧?我有放糖啊。”

      “把盐当成糖了吧……”斜睨过去。

      如果那只被她当成宠物的动物突然一下子变成了真实的人类,她是否应该宠爱它,这是一个令她头痛的问题。这一类型的动物往往是会说话的,那么也就是说,它完全可以在动物的状态下告诉别的其他人自己其实就一个真实的人。

      “我是人。”

      三个字,那么简单。末世认为,如果它不告诉自己,那么就是在欺骗她。她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然而自己一直都是处于被动的受欺骗中。这样子想,她会愤恨得牙根作痛。她受不了别人欺骗她。要么就是不说,要么说出来的话就要真实。

      她知道黑猫夜一是人,所以她想。一旦都机会问它是否为人,它说是,那么就原谅它。它说不是。就要憎恨它。

      “哎哎。”额头被筷子打了一下。

      “喂,痛啊。”

      “谁让你不好好吃饭在一边发呆啊,”说着靠了过来,手掌轻轻揉着被敲的地方,“好啦,我知道错啦,还痛不痛,嗯,我向你道歉可以了吧。”

      “唔。”含糊不清的回答。其实她没有生气。

      然后她顺其自然地微微靠了下来,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今晚有秋祭夜宴,末世去吧。”

      抬头,“你和我去吗?”

      “我不去——”

      一定有什么地方是错了的,但是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有什么东西记不起来。末世走在喧乱的街道上,在回忆中努力搜索着似曾相识的话语,模糊的记忆碎片在脑中摇摆不定。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拖着腮一脸的愁眉苦脸。

      有位母亲领着自己的孩子走过,末世眯起眼睛盯着孩子天真无邪的脸庞。他的脸上是兴奋。漫无边际的兴奋喜悦和期待在脸上舒展开来。她感觉到了伤心。是因为记不起自己在十年前与姐姐相遇的那场片段么,还是因为她没有陪同自己一切来看夜宴。她依稀记得姐姐曾对自己做过一些承诺,但那究竟是什么样的誓言在自己的心里徘徊。

      为什么会失望伤心和无奈,这些疑问的答案寻找不出,然后在缓慢变为内伤。折磨身心。那对母子走近自己,能够隐约听见他们之间谈话的声音。

      “妈妈,今晚一定要带去看秋日祭啊,每十年才一次唉,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食言啊。”

      不可以食言。

      母亲温柔的声音传来,“哎呀,记得可真是清楚啊。”

      真的,记起来了。除了失望伤心和无奈,原来,原来自己的心里同样拥有因为那个女子对自己食言而产生的一点小愤怒。

      末世与日暮向阳相识的时候是在初冬。雪花飘,大地一片纯白。她和日暮向阳坐在充满着潮湿温暖的屋子里,女子突然说:“真可惜呢,秋日祭才刚刚结束呢。”

      “呃?”

      “秋日祭啊,是在流魂街每十年都会举办一次的夜宴、没有带末世去很可惜啊。”

      “那等下次就好了。”

      “啊,你说什么?”

      “我说,”末世放下茶杯,看着女子,“那就等下一个十年来临就好了。”

      她忘记了曾对末世所说的话。

      此刻她坐在长椅上,对接下来的去处感到无比头疼。即使有宴会要举行,可她对于此毫无兴趣。她想要去志波海燕那里。却想到那人现在一定是在瀞灵庭里兢兢业业地工作。他在她世界的范畴之外。

      这样就联想到朽木白哉。那第一个令她愤怒的少年。她极度憎恶他言行举止之间已经形成习惯的贵族风范。以及他的傲慢态度。在那之后也有过几次碰面,但因着这两人都是性格固执的人,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有一次,休原末世的心情糟糕到极点,偏偏朽木白哉又选错时机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脸怨恨地看着他说,“我现在就告诉你,朽木白哉,我休源末世与你一样拥有着尊严和荣耀的权利。”

      即便你是贵族,也不容侵犯。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盼着什么发生,难道是希望他可以向自己道歉说,“以前的事是我错请你原谅我?”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可能吗。

      她抬眸,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向神庙走去。他们怎么都不觉得害怕呢,流魂街最近发生了魂魄消失的事件,起初地受害者只是一些平民罢了,但后来有一些死神也受到了牵连,搞得人心惶惶。为何这些人都不害怕呢,是过于沉浸在节日的喜悦无法自拔,还是想让喜悦将自己内心的恐惧埋葬呢。

      “休源末世。”
      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末世淡漠地看他一眼,侧过脸“……什么事。”

      朽木白哉在她的身边坐下,寂静横亘数秒,末世突然打破了他们之间难得的寂静,“朽木白哉,会变吧?”

      “呃?”

      她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青涩和不懂事暴露在上面,眼睛明亮如繁星,发色纯黑如墨汁,英气逼人。

      末世笑道:“朽木白哉,在多年以后也会变得成熟和隐忍吧。”

      “当然啊,”少年挑了挑眉,“我可是朽木的下代当家。要为尸魂界作贡献的人啊。”

      “你的梦想?”

      “……大概。”

      梦想么。自己的梦想是什么。

      “呐,朽木家的当家,”眼里溢满了笑,嘴唇上翘,“如果几年之后,我也改变的话,那就请你记住我现在的样子。”

      因为那才是我真实的,不可遮拦的样子。

      告别了他,然后回来。路上想着应以何种理由去对面姐姐。

      “我不想看。”不对。

      “你答应会和我去。”也不对。

      正当她发呆走神的时候,从旁边蹿出一个人。

      “休源。”是日番谷君。

      “呃,什么?”

      他盯着她的脸,心里也不知从那里衍生出疲惫,“烟火快要开始了,雏森还在等你啊。”

      休源末世当时就想,要成为一个强大的人。决不能再范任何一点的错误。因着她总是在反复循环地犯错,导致周遭的人对待她都已经疲乏。她要弥补自己的过错。

      但只有那些设法拯救自己的人才会企图弥补自己的过错。

      无法开心地来观看,她一路缄默少言,倒是雏森一直开怀地说个不停,末世有点厌倦,碰到她同自己讲话时也只是陪笑。

      行人停住脚步,雏森抬头,“啊,小白,要放焰火了。”

      末世也抬头,天空安谧,显得有些寂寥,有轰鸣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回转,盘旋。不是快乐,亦没有伤心。那些温暖而美好的东西在夜幕中画出一个又一个五彩斑斓的圆圈。火树银花。每一个都将人类的愿望带上天空,给予神明。就好像是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砰的。却不是。逐渐消散。要持续多节,要绵延多久。休源末世在那人的心里存活了多长的时间,是永恒须臾还是不曾存在。

      “啊,结束了呢。”

      “嗯。”

      “唉,末世呢。”
      少年回头,意料之外地没有看见那人。
      “大概是被拥挤的人流冲散了吧。”

      休源末世觉得,自己对日番谷有时会产生一种微妙的,说不清道不破的感情。但她自己明白这种感情是无望无果的,她从开始见他的那面起就已经深刻地明白。因着那人一直喜欢着另一个人。她知道自己无需祈求什么。所以她转身。

      她转身,向背后的黑暗行走。

      天空中宣泄的声音停止下来,世界变得宁静,焰火大概是结束了,似有轻微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她知道来者是谁。

      “回去了。”

      末世侧过脸来,嘲讽地笑,眼中有色彩流动,“日番谷君,太善良了。”

      少年不解地看着她:“说什么呢,快点回去了。”

      “日番谷君的善良是会致我于死地的。”
      致我与万劫不复的地狱中。

      “休源末世,”开始不理解对方的不可理喻和莫名其妙,口气生硬,紧皱眉,有着些许的愤怒,“不要老是曲解我的意思。”

      “日番谷君,不是一直喜欢着雏森的么。”

      她突如其来的话语,使得他惊讶之极,然而惊讶之后,脸上露出的是憎恶的表情。他感觉自己的秘密像是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昭告于天下似的。看着对方郁郁寡欢的脸,他的心里只剩下愤怒,却什么也不说,就这样转身离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消失在着诡秘的夜色之中,亦走向漆黑的丛林深处,且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仍不放弃。行走,行走。这是她唯一能够发泄自己的东西。
      她察觉前方有东西呼唤着她,引领着她向前走去,不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这将是她人生的新起点,她要重新打理好自己的一切。

      前方有光,末世躲藏在漆黑的树后,在她的不远处有几位死神。其中的一个拥有金色的发,有一半的脸被面具遮挡,他的眼睛游离在与他对峙的三个死神上面。她看见一个少年,银紫色头发的少年,眼睛微眯,仿佛似曾相识。末世肯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的,偏想不起来。

      站在中间的棕发男子拔刀,眼角余光打量到休源末世时起了一丝的惊奇和玩味。手中的刀刃挥下,末世闭上眼,以为会听见血液飞溅的声音,却也只有清脆的刀剑相撞,待她看清程咬金是谁时,不免大吃一惊。浦原,喜助。

      场面戏剧化的发生扭转,在随后的赶来的两个人里,是陌生的面孔。此时浦原专注于身边的事物,并未发觉末世就在一边偷偷观看。她那么小心,以为自己未被人发觉。

      “破道之八十五,断空。”

      被分割的天空有着异常美轮美奂的色彩,那个男人缓慢地向她走来,拎起她简单得像是宰割一只弱小的兽。此刻,她终于想起为何那少年如此面熟,他们有过一次相见啊。

      男人在不远的空地上放她下来,末世惊恐地看着他,她承认自己的确是害怕了,心里的祈求全部都是希望有人快一点发现自己拯救自己。

      因着每一个人都拥有自己独自的罪孽,所以他们才无法救赎自己。

      ——你不知道填塞我的内心的全部都是害怕。
      “蓝染大人,还是杀了她吧。”旁边的棕黑色皮肤的男子说。
      不等他们回答,少年已经走了上来,手捏住她的手腕,“呐,抓到你了,所以名字是什么呢。”

      “休源……休源末世。”
      此刻的她是毫无胜算的那方。

      那时的蓝染就知道,她一定会和自己一起。从她的名里就可以完全地了解她是一个怎样的人。简单的,他们都是为着自己所想要的而不择手段的那一类人。

      “你不惧怕我的灵压么。”
      蓝染走向她,弯下腰来轻声地对她说。

      末世拼命地摇头,但她甚至连灵压是何都不知道。
      蓝染轻轻地抚摸她的额头,“不要怕,我是来帮你实现愿望的。”
      她知道自己会和这个男人走。

      此刻的休源末世,处于两难的境地里,她觉得自己右手紧握着的是一点零星的,毫无规则的等待,左手便是一种对于未来的期许,她觉得,跟着这个男人,一切都会好起来。左手和右手巨大的反差,她决定,放开右手。

      末世面无表情地点头,“好。”

      无边无际的黑暗如潮水般向她涌来,这就是她的未来,和几个人一起去实现愿望。抵达天空的彼端。她的全身松懈下来,脸上露出了笑,抓住了男子温热的手掌。

      好。

      她所认为的,整个故事的结局在百年以前,就已经确定了,和这个男人一起踏上归途,不论未来是明或暗。

      “我可以去和我的姐姐道别吗?”她看着蓝染。

      男人身上的檀香被风刮起,抬头望天,“我们要在天亮以前离开。”

      休源末世一直认为,向日葵预示着等待,等待着自己无尽的灭亡和,爱。那个女子站在枯败的花丛当中,一脸的失落和气馁。在看到末世时脸上浮现出的喜悦,和看到她身后的死神时,心底泛起的层层担忧。

      她在看见她的时候突然失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才懊恼自己究竟要说出什么样的道别的话语。然后,银紫色头发的少年微笑地走过去,以一种迅疾的速度,穿过女子腹部的右手淌淌地流着温热的血液。

      凡是束缚你的东西,都要由我来斩杀和清除。
      他说。

      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她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空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是仇恨。她不详的红眸在凄迷的夜色中散发着令人胆颤的血光,脸上是笑,寒冷的能够冻结一切的笑。眼中不再是柔和的色彩。那些残忍和仇恨早在百年以前在休源末世的心里就已经积淀下深深的根。

      末世怨恨地看着那个人,心中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下陷和崩塌,那是她的天真和美好。而在她新的生活中,仇恨,埋怨,冷漠,淡薄,无感情的虚假都已经在她的心里沉淀。

      ——我已经改变。从她死亡的那一刻起。

      “秋日祭,等下个十年好了。”
      话语的尾音飘落在空气中,身体渐渐淡化,消散成淡淡的白光,像萤火。死亡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送给她的承诺。为何要对她说这些,为何在死之前都要给她那么深刻的这些回忆。为何一定要她深记得这些隐忍和难过。

      “原来,红色的向日葵也是如此美丽。”
      荒芜的喧嚣,繁盛的寂寥,那个少年兀自站立在中央,身边大片大片都是染上鲜血的花朵,这幅绝美的画面,在她的心里驻扎,生根。那的确是蓝染所想要的结果。他要她心里只剩下仇恨,才能够确保她不会背叛他。

      “我想一个人走走。”
      行走,行走。末世低着头,心里没有任何伤心,恨已填满她的整个内心。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回顾从前的美好往事。

      “好的。”
      不管你身在何方,我知你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你知道的,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都是为了自己得愿望不择手段的那一种人。

      天边泛起鱼肚白,刺得她一夜未合的眼微痛。那是光么。那些引领人们走向希望的光去到哪里了。那些光芒,是否已经破碎在希望里面了。美好已不建在。

      她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房子。她想起他。她想念他。她有时候觉得志波海燕一定是可以给别人带来快乐和美好的孩子。他是可以拯救别人的。只不过他所拯救的那个人不是休源末世而已。他不会为了她停下自己前进的步伐的,她知道。

      “你是人么?”
      她这样问那只黑猫。
      “可以的话,变成人抱一抱我吧。”
      只是夜一现在已经困顿得不想和任何人解释自己的一切。它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这次,休源末世知道自己不会原谅它。绝对不会。
      浦原喜助把夜一抱到怀里,“我们要走了。”

      “……”
      ——一场背叛潜伏在一百年前,那时你们都在我的身边。却好像不在我身边似的。
      我不想说,只是因为,我要报复你们加之于的欺骗。
      以及,日暮向阳的死亡。

      浦原喜助已经转身,他并不期许能够从休源末世的口中听到什么告别的话。

      “永别了。”休源末世对着他的背影寂寂地笑。
      永别,下一次你们所见到的,将不再是现在的休源末世,她已经死掉了。我是末世,不是休源末世。如果我们再次相见,请你们要搞清楚来。

      “天亮了,我们要启程了。”
      启程,离开,去往一条通向光明的道路。

      离开这个被血腥和仇恨包围的地方,末世踏上了新的生活,以及抛弃原先拥有或不曾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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