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光像沙粒》a宋懒

1、第一章小偷

　　难得考完期末，因为长时间睡眠不足，陈嘉禾的脑袋像被针扎一样，正细细密密的发疼。看了眼桌上时间，快要七点了。陈嘉禾抓了件厚外套匆匆跑出宿舍。

　　周珺今天晚上八点到车站，陈嘉禾不想迟到，提前半个小时以防堵车。

　　上了公交之后才稍稍放松了些。天已经黑了，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窗内通往火车站的公交依旧人满为患，陈嘉禾实在不想下车时在拖着大包小包的陌生人中间紧急挤出通道，所以刚上车时她就缓慢的移向后门的扶手边。

　　公交走了五六站，经过的地点渐渐偏僻简陋，这边是规划区，新闻上说那些纵横的小巷低矮的房屋在这半年内就要被拆除了，等过了前面的建筑工地再等四五站就到火车站了，因为位置偏僻让陈嘉禾很不放心，她抽出手机，确认没有周珺提前到站的信息后，在哄闹的氛围里稍稍调大了些消息提示音，复将手机塞回口袋。这时公交一个急刹，让陈嘉禾猝不及防，反射性的两手并用抓紧扶手。

　　司机骂骂咧咧的想叫住突然跳上马路横穿过去的几个学生，拉开车窗吼道：“红灯！马路上乱窜不要命了！”

　　从后车门玻璃陈嘉禾看到为首横穿马路的那个女生两脚似是有些坡拐，脚上的鞋子隐约有些开口的样子，但跑起来速度却极快，跟着的五六个学生像是有些跟不上，落后的几个甚至嚣张的朝司机吹不成调的流氓口哨，摇头晃脑的兴奋的不得了。

　　“社会垃圾！早晚被收拾！”司机气得唾骂几句重重的拉上玻璃，继续打火开车。

　　车上的乘客也跟着声音高高低低的抱怨着刚刚不愉快的插曲。陈嘉禾因为刚刚的突发情况带有些歉意的观察着身边被自己挤到的乘客表情。她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尤其是陌生人。忽然一双眼睛与她对视上，紧张，羞耻，害怕带有不明意味。未等陈嘉禾探究，那双眼睛便迅速移开。这时陈嘉禾才看清，那双青涩慌张的眼睛来自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十二月底的天气依旧很冷，他心虚的低头嘴唇贴着手指哈出断断的白气。收回目光的陈嘉禾想到刚刚因为刹车，口袋拉链还没有拉上，伸手却发现拉链两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撑开，手机不知去向！

　　陈嘉禾愣神片刻，抬头看向刚刚的高中生，或是做贼心虚，少年被这审视的目光吓到了，迅速别开脸向左侧的下车门移动。刚还只是心生怀疑的陈嘉禾一下就明确了心中的答案，刚要伸手拽住他的时候，清脆的下车提示音响起，两侧后门一下子打开，少年像泥鳅一样飞快的钻下车，陈嘉禾在这侧车门紧跟着也跑下车，一时将时间地点全抛脑后，紧追着往马路前方小巷方向逃窜的少年。

　　望着黑洞洞的充满未知的巷口，陈嘉禾定住脚步观察着半高处，一个监控探头也没有。随即她快步走向榆树下的电话亭，冷静陈述了经过并讲清楚具体位置之后挂断报警电话。看着座机上莹莹的绿光，陈嘉禾这才想起她今晚出门的目的。七点二十，说来不算晚但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时间。这个巷口空荡荡的，只电话亭上一盏高高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的老长，看起来像是一座被光吞噬的孤岛。没有手机在这边打车也是很困难的事情，陈嘉禾对自己的冲动有些懊恼。一想到周珺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车站的情景不由得更加自责了。

　　这时身后巷口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渐进的脚步声，陈嘉禾心中一紧，不是谋财吗？难道还要害命？她猫着身子轻轻靠近巷口，将身体贴近墙壁，不不不，或许是路人呢。心里虽然这样想但眼睛却紧紧盯着那个黑的光都照不进的巷口，丝毫不敢松懈。脚步越来越近陈嘉禾甚至听出那脚步的匆乱，心里的紧张稍稍落下一大半，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想。

　　那人刚从黑洞洞的巷口露出头，陈嘉禾眼尖的认出了那个少年，干脆利落的当头一脚，少年正精神紧绷完全没有料到巷口还有人，结结实实挨了一脚，面朝下狠狠摔趴在地，未等反应双手便被陈嘉禾剪在身后。

　　“老实点，你……”

　　“呜啊！”陈嘉禾话还没说完身下的少年就哭叫着打断了她：“死…死人了…”

　　陈嘉禾猛地回头，那黑洞洞的小巷中似乎正滋长着一头可怕的怪物，狭道里卷着一股刺骨阴森的冷风扑面袭来，像要把她一口吞噬。

　　陈嘉禾陷入了恍惚，好像要被那未知的黑暗吞噬殆尽，心神一下被撕拽回从前，回到那个破败的小巷口，因为是夏季，两侧的排水沟散发着嚣张的恶臭，和眼前靠墙瘫软无力的男人混为一体，他白色的汗衫上处处污渍，被晒的黢黑的脸上像是蒙着一层汗，记忆中男人的五官已经很模糊，但他手边零零散散的针管和极度痛苦的低吼却怎么也挥散不去，男人愧疚的呜咽着哭诉着，陈嘉禾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没了生气，那种灭顶的痛苦像一桶冰水，兜头而下，凉到指尖犹如冰刺，让她颤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