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云弋 ...
-
时间的流逝对于修道的狐族,除了需要记住自己已经修炼了多久,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所谓的年,不过是四季的交替,月的盈亏。
百年,转眼即逝。
这一年,小九三百岁。这段冗长的岁月里,它从“它”变为了“她”。修炼不只要靠岁月和勤奋,更重要的是血统和机缘。这一点,在小九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证实,也是狐族的众妖们也不得不承认的残酷事实。
因为在小九三百岁这年,她可以化作人形了,并且可以很好地隐藏起自己的八条尾巴。而谷原,虽然已经八百岁了,但是也只有八条尾巴,在享用了无数人肝之后第九条尾巴却始终没有修炼成功。
而三百年中,小九有了八条尾巴,可以变化成人,可以变成不同的相貌,可以很好地隐藏自己的尾巴,可以使用许多法术,甚至,可以御风飞行。
三百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她再也不是那个在妈妈胸前擦鼻涕的小狐狸了。可是三百年间她有一个习惯始终没有改变。那就是仰望天空,仰望天空里的星,天空里的云,天空里的月亮。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么喜欢看天。也许,那是妈妈曾经走过的路。也许,那是自己将要走上的路。也许不过是喜欢那种御风飞行的快乐吧。
从莫名洞出来,小九伸了伸懒腰,晃了晃自己八条蓬松的大尾巴。惬意地享受着阳光晒在背上的那种暖烘烘的温度。处理了几只小狐狸的纠纷,对几只刚修炼的小狐狸做出了修炼安排。今天真是轻松的一天啊。她想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修炼。如今莫名洞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再学习的法术了。
妈妈。她想,只要再拥有一条尾巴,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像妈妈那样飞升了。飞升。可以说是狐族最大的荣耀。然而不是每只狐都可以飞升的。但是她笃信,她可以比妈妈更早。因为妈妈是在五百岁才飞升
长老们说再过些天,当夏天到来的时候,就可以让她到人间去磨砺了。在人间,多么让人兴奋的字眼儿!在那儿,她将找到最后一个人,用他的肝脏换自己最后的一条尾巴,然后回来,在山前的那块草坪上,在全族的注视下,得道飞升!
蕖水缓波的浅滩上,她青布衣,白罗裳。笑若桃花,眸似琅琊。多好的一个人呐。她想。
稍事休息,继续前行。过了那片苇滩,就是焦老伯的家了。
临近院门,她拔下一支芦苇,摇手一掷,那芦苇落地之处便幻化出一个布衣青年来。她上前几步,在青年的额上用食指一点,那青年便如梦初醒般睁开了眼睛,笑呵呵地走过来拿了她手里的竹篮先一步去扣那柴门去了。
“焦老伯,焦大娘,在家吗?”青年喊道,“是我木齐,我和彩薇来看您二老来啦!”
应门的是个小女孩儿,十一二岁,她蹦跳着接过木齐手里的篮子,拉着彩薇的手欢喜地说:“彩薇姑姑,你怎么好久不来啊?我爷爷和奶奶可想你啦。”又转头对木齐说:“木齐叔叔,上次咱们种的那圃茶花都快开啦,爷爷和奶奶说等新茶下来留给你们来吃呢!”她说得那样兴奋,以至于小脸上涌上了红扑扑的颜色。彩薇看看她,再看看这泥撘草筑的房子,心想下次来,定要给他们带些个新家什。当然,还有几件新衣裳,都怪自己粗心,十几岁的小姑娘也没有几件像样的衣裳。正想着,从屋里出来了一个拄着木杖的老翁,须发花白,后面跟着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婆婆。
“义父,义母,彩薇回来了。”那老伯笑呵呵地缠着老妇,径自一个劲儿的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对老妇道:“彩薇才回来一趟,你哭什么啊。”老妇也自聂诺道:“是啊,高兴,高兴。”又拉过她的手说:“好孩子,可让我好想。来来,进屋来坐!”
说着又拉过木齐的手道:“这孩子,你们路上累了吧?饿不饿?我让珠子给你们做些吃食!”说罢就忙活着倒水,有嘱咐小孙女去给木齐和彩薇拿吃的。“不忙,不忙,您看您二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待会儿给您做些饭食才是。”彩薇说完又拉过珠子,说:“来,让姑姑看看咱珠子长高了没?”她灵巧地说着话,让一屋子的泥草味儿都被笑声和欢乐冲淡了。
吃过了彩薇带来的点心,收好了各种粮食物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说了半宿的话,彩薇躺在义母和珠子的身边,听着她们舒缓的呼吸声,觉得很轻松。那是一种信任,就像昔日在妈妈的怀抱里时的放心。是亲人之间的信任。而狐族之间相信这种东西的存在是很危险的事情。除了谷原,没有什么同类是真的对她好。优越的血统和出众的能力让她尝到了嫉妒和愤恨的滋味。陷害和污蔑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只是随着她能力的增长,能对她构成威胁的事情越来越少,但是她对同族的信任越来越低。
她依稀记得自己一百岁的时候,被一起玩耍的绿梨陷害,硬说是她把圣台上的罗印弄脏了,以至谷原爷爷代自己受罚。那次自己被关了一年的禁闭。还有一百二十岁的时候,喜莹把小朱骗到了河西的芦苇丛里,在芦苇的掩护下吃掉了小朱,并把它的内丹收为己用,还在长老们面前栽赃给自己。要不是自己一时侥幸突然攻击它而让它吐出了小朱的内丹,估计自己就要被抽筋扒皮了。此间种种彩薇都不想再记起了。那是种落寞和孤寂。一种在同伴中却找不到安全和信任的感觉。
狐是聪明的生灵,勾心斗角在权力和声势中,乃至法术学习过程中都被应用。多半,是针对那些比自己有能力的同类。
自己也是。彩薇不得不悲哀地承认,这些正被她唾弃的招数,她也曾不止一次地用过,无论是自卫还是主动出击。
像现在这样,能够安心地躺在“亲人”身边,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看了看熟睡的祖孙俩,她缓步出屋。夜风微凉,一天银河横贯天幕。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人间,她想,会遇上什么样的人呢?
无论如何,真是充满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