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书》长诀

8、化敌为友

　　指腹敲在书案的图纸上，薛辞盯着角落里立着的那把伞。伞是商行露送来的，图纸藏在伞柄暗格里，正是张鹤携带的那幅假图纸。坐在她对面的玄衣少年口中塞满点心，含糊不清道，“这不是萧九韶的伞吗，商掌司给你送伞干嘛”
　　薛辞笑睨他一眼，“自然不是让我帮她还伞的”，继而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伞是萧九韶的”
　　“我昨日在青鹊街见他了，随身带着伞，芍药花样的，可不是这把吗”少年不以为意道。
　　薛辞点了一炉香，味道很快在竹屋中飘散开去，熏得对面的少年打了个喷嚏，“我怎么记得昨日你该去蒋先生那里学策论”
　　那少年投喂自己的手一顿，瞪大眼睛，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合掌求道，“好姑姑，这事千万别告诉小叔叔，上个月打的鞭子现在还痛着呢。”
　　薛辞铺纸研磨，提点道，“那你现在还知道这伞是谁的吗”
　　少年殷勤上前，从她手中接过墨碇，“昨日我突然腹痛不止，在府内待了整日，自然是不知道的。”
　　“再给你找个先生如何”薛辞似是想到什么，笔尖一顿，侧过头一脸慈爱地看着讨巧卖乖的少年。
　　“啊！”
　　少年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只听薛辞继续道，“要找个学识和才貌皆上乘的……你觉得萧九韶怎么样”
　　看着薛辞灼灼的目光，少年觉得这不是在让他做选择，有些局促道，“还，还行吧。”踌躇许久，少年忍不住开口，“小姑姑，你觉得萧九韶这个人怎么样”
　　薛辞有些惊讶少年的问题，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鼓励道，“虽然他文采比你好，骑射比你好，剑法比你好，心智比你成熟，长得也比你好，但是你小叔叔有钱有权，你可以等着六十年后继承家业，照样可以走上人生巅峰，别灰心少年，你可以的。”
　　少年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我果然不是亲生的吧……”
　　薛辞笔下不停，回他一脸鄙夷，“不□□，生不出你这么大的，谢谢。”片刻，停笔盖章，写满字的纸按在少年脑门上，“你的卖身契，去找新主人吧，乖。”
　　少年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开始假哭，“太无情了，就这样把人家卖了”，说完还抓着薛辞的袖角擦了擦眼角，偷偷看她一眼。
　　“这叫化敌为友，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见到新主人你可以发挥自己撒泼打滚的特长，千万别客气”，薛辞把自己的衣袖从少年手里抽出来，一指戳在少年额头阻止他耍赖靠近，温柔叮嘱，“记得多长个心眼，明年的坟头草太高的话我可能以后就懒得去祭拜了。”
　　少年龇着一口白牙，还没咬上那根手指就被薛辞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委委屈屈地拿着“卖身契”到角落画圈圈了。

　　暗探都是要经过专门训练的，萧九韶这种警惕与戒心极低，还混着几分正直傻气的，转头就被卖出去，昭国那群老狐狸脑子里那一亩三分田种地瓜了才会派这种人来。萧九韶有问题，薛辞不瞎，但河垣乐子期，比她想得更有用。

　　薛辞再见乐子期，因着朴素的衣着打量了许久才确认对方身份。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看他一副身在身在囹圄却怡然自得的模样似乎并没什么不妥。那日秋无意将乐子期带回的时候，薛辞就把他关在这个小院里，除了自由，几乎有求必应。乐子期和她之前见到的有些不同了，又或者说，他原本就这样，安静沉着又运筹帷幄，薛辞有些期待接下来的交易。
　　“薛先生你说，那些甘愿辞别亲友，埋藏过去，不畏生死，远赴千里的人，又岂是为了破坏和杀戮”乐子期眸光平静，神色坦然地望着她。
　　“乐署正在说自己还是另有所指”
　　“渝国先有云夫人入昭，后因菏泽之宴，公子谢毓被迫背井离乡，除此之外，名姓都不曾留下的有志之士又有多少”乐子期看着薛辞不再自若的神色，继续道，“此间滋味，想必先生体会颇深”。
　　薛辞抚过左耳耳垂，眸色深沉，“所以子期现在是在威胁了”
　　乐子期摇头，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并非如此，先生经历这些，更能理解商行露两难的处境，斗胆相求先生允诺商行露离开渝国，渝国国主与她的约定，由在下继续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