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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君子至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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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辞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文雅些是隔雾看花朦胧美,通俗些是视物不清,再直白些就是十丈之外人畜不分。这个特质再加上她寡言少语的性格就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孤高清冷。鸿蒙学院中,薛辞第一个主动问候过的学生是乐子期,这是她为数不多不靠缘分能认出的学生。为此,乐署正十分自豪,认为自己的才学成功引先生的注意,全然不知这完全是他日常衣着精心装扮,一身金光璀璨的结果。以至于后来乐子期暗探身份暴露后,薛辞一度有些唏嘘。
与萧九韶第一次见面,是薛辞临时起意。
前三甲殿试,薛辞嫌弃宫宴灯火通明晃得眼晕,推杯换盏太过喧闹,寻了借口,还未等前三甲入殿便早早离席。后来偶然听起学生间吹嘘这届学子样貌出众,尤以萧九韶为最,薛辞有些遗憾。
想到来日方长,薛辞心中便又宽慰。后来鸿蒙书院择师,薛辞为了某些不便言说的心思,特意向机枢馆借来琉璃镜。但万万没想过到那天时,她的位置前特意贴心地设置了屏风。对面人影在她眼中朦胧成了泼墨山水画,薛辞心中郁郁却难以言说。
再后来,当薛辞都快忘记自己曾有过的那些小心思时,却遇上护城卫雨夜行刺。
箭矢穿过帏裳那一刻,薛辞心底发凉,胸口处那个伤疤一时间疼痛得难以自抑,但这一箭力度不够,准头也不好,比起刺杀,更像挑衅,刺客被制服也不过片刻。这两日书院休沐,但为了赶制护城布防图,薛辞和书院两个先生连同门下几个弟子这两日都在书院,直到布防图完工。薛辞眼底浮上阴郁,是书院的人,更坏的结果,是她身边的人。商行露赶来的时候,现场已经处理完,薛辞独自执伞站在长巷,远眺玄桥。大雨滂沱似乎要将她吞没,薛辞生出一种想要逃离这一切的欲望,但这念头却在转身看见商行露悲悯的目光时冷却消散成云烟。
商行露一身狼狈撑伞而来,那伞上花样也不似她平日风格,薛辞心中略有所感。待二人互诉完彼此遭遇,心中大致已明确对方所想。待薛辞搜查完谢府萧九韶住处,本该就此离开去往下一处,但看着那个缓步而来的模糊人影,薛辞就此改了主意,一为试探,二,她之前压下去的那个念头在这雨夜一瞬如野草疯长。
薛辞见到萧九韶那一刻,没有起初自己以为的期待,一想到那个人将人家诓来渝国,好好一个白衣清俊的公子,如今一身伶仃可怜得很,不由升腾起一阵怜悯和悲戚,惨,真惨。看着褪去鞋履的萧公子一身狼狈坐在角落,薛辞将马车上唯一的毡毯给了他。在薛辞心中的愧疚感到达峰值前,萧九韶一句看似无意的“乐署正极善书法和石雕”将那愧疚的泡泡戳了粉碎。此人心思颇重,薛辞暗道,连着他给商行露殷勤送伞也显得不怀好意了。薛辞故意当着萧九韶的面与下属商议处置乐子期,不意外看到对方莫测的神情。转念又想到其实萧九韶与此事无关,自己这样好像过分了,便寻了由头岔开话题。
待到护城卫行刺一事解决,天已渐亮,辞别萧九韶,秋老驱车一路回书院去。经过这一夜,薛辞惊觉自己不复从前,通宵达旦这事果然不是自己这个年纪还能承受的,正在她在与睡意你来我往相互博弈时,一个人影飞快蹿进马车,醒了。薛辞揉揉胀痛的太阳穴,苦恼道,“商行露,陛下给刑狱司涨俸禄了吗”
“河底尸体上发现了这个。”虽然商行露语气没什么波动,但是薛辞还是从中听出了不同寻常。
接过商行露递来的绢布,薛辞蹙眉,“秋老,改道刑狱司。”
马车在路口换了方向,天色乍明,繁城城东早市已偶有小贩吆喝声,而城西还沉寂在一片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