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书》长诀

24、难解之题

　　薛辞拜会过谢倚阑和南夫人，就带着萧九韶在谢府内弯弯绕绕，寻到一片水塘，而后轻车熟路地从水上廊桥往对岸去。萧九韶在谢府只是暂居，为了避嫌也自然不会在府中闲逛，如今一看，谢府远比自己想的要大。

　　沐月而行，萧九韶问出了先前的困惑，“先生知道下毒之事？”虞舟诊断时薛辞正在昏睡，但听她先前言论分明是早有所感却故作不知，引对方上钩，但是为此却将自己置于险境，萧九韶难以赞同。

　　薛辞对着萧九韶总有用不完的耐心，面对对方的质疑和不赞同，她并不恼，摇摇头，语调温和地解释，“我又没有未卜先知之能，哪里能真的算无遗策，不过是先前去苏府赴宴后觉得蹊跷，怀璟处事向来谨慎，怎会无故错饮了酒以至于连着好几日都不能出门，再加上先前薛家旧院刺杀一事后，对方再无动静，直到前几日怀璟请休，我感觉那些藏在暗处的尾巴又要蠢蠢欲动了，正好借此机会引蛇出洞，至于下毒还是放冷箭，那就不得而知了”。

　　萧九韶讨厌她这种轻言生死，毫不在意的态度，面无表情道，“若是今日我不去呢？”

　　觉察到周围的低气压，薛辞认真解释，“昨夜我埋了苏歆，以他好面子的程度，醒来必然会找我算账，而且，秋老一直在书院，性命攸关时他自会出现”，薛辞看了眼对方的反应，继续道，“之前你说苏歆回府了，多半是他发现了什么，你想要的人和真相也应该在他手里。”

　　听薛辞分析的头头是道，萧九韶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当断不断，那些阴影里隐藏的人只会埋得更深。她算计人心，计划里众人皆是棋子，环环相扣，不计代价。萧九韶心中敬佩她的行事果决，却也难以忽略心中的失望，连自己都不在乎的人如何能要求她顾虑别人。

　　薛辞敏感地捕捉到了萧九韶的情绪变化，他一定在想，先生连自己都算计，不愧为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可是，薛辞不想骗他。她的美好，不堪，温暖，阴暗都直白地展露在这人面前，而后无论是接纳还是厌恶，她都尊重。

　　转过月门，萧九韶直觉现在他们已经不在谢府了，随后看到了一方水榭，四角飞檐悬置着铜制的铃铛，在夜风拂过时叮当作响，水榭的门户紧闭，屋里一片漆黑。

　　一路走来，萧九韶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苏歆，名册，她与谢府的关系，还有……那块环佩。只是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再深的缘分也会离别，薛辞为他探究名册指了路，现在，轮到他们道别了吗？

　　可是步步为营是她，情深义重也是她，算计是真，情谊也是真。当真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乱我心者，惹我烦忧，这世间之情，本就是难解之题，萧九韶心中郁结。

　　“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薛辞目光扫过剑柄上的苍楠珮，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上面的青玉，引得缠在萧九韶腰间的风雅颂发出铮铮剑鸣。

　　薛辞那一指仿佛戳在心上，不痛，有些痒，剑鸣声在他脑中嗡嗡作响，萧九韶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作怪的人，偏偏对方一副泰然自若你奈我何的模样，确实，无可奈何。萧九韶移开目光，心中郁结也随那一戳烟消云散，是啊，想不通的事何必苦苦纠结，难道要因为没有到达旅途的终点而错过一场霓虹吗？

　　这世上，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一切因果，都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