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书》长诀

11、薛辞番外（泊舟借梦）

　　墨色揉雪作书笺，月下泊舟眠山野。阁中长剑换笔砚，从此江湖无少年。

　　夜色如墨，灯火如星，长街熙熙攘攘，薛辞手中执花孤身站在玄桥另一边，隔岸看着对面花灯璀璨，在她眼中却如流光画卷。人影自那边缓步而来，从光影模糊到清晰明朗，薛辞想，萧九韶若是没有卷入渝国风波，此时应正泛舟逍遥山水之间。

　　“先生？”，萧九韶意外薛辞竟在此处。

　　薛辞上前一步，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中将手中芍药别在萧九韶衣襟前，“萧司业明日启程护送启国公主，想必到时送别之人甚多，辞提前来告别”。

　　萧九韶看襟前那朵芍药，想到此前种种，一时怔忡不知如何开口。

　　“你自山水之间而来，渝国种种不过南柯一梦，既然已经找到你要的答案，自然应该就此潇洒而去”。薛辞看着玄桥将这座城分割成热闹与静谧两个对面，想到，若是他们的缘分不止于此，萧九韶的旅程终有一日会回到这里，若是就此为止，他笔下的世界也不会因此终结。薛辞前些日子的徘徊踌躇此刻豁然开朗，这样钟灵毓秀一个人，本就该仗剑踏歌做他的山水间人。

　　萧九韶没想到薛辞会这样轻易默许自己离开，当初留在渝国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在渝国经历许多，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受制难以脱身，如今看来，薛辞竟无意于此，可是，“先生呢”。

　　薛辞有些意外，本来有些阴郁的心情突然拨云见月，莞尔一笑，“我吗我自然留在繁城，看着渝国繁华兴盛，或是落魄衰亡。不过新野那边近年来一直不太平，韩铮分身乏术，不日苏歆将归，朝中怀璟也能独当一面，短则半载，长则一载，我会向陛下请命前往新野。”

　　萧九韶心中千回百转，捏紧了袖袋里那个小盒，想说什么却又哑然。

　　“当你坚信自己选择的时候，就不要害怕告别，人生有缘相逢无缘散，不必为此踌躇不前”，不知是否看出他的踌躇，薛辞安慰道。

　　“好”，萧九韶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袖中握紧的手又松开，“今日一别，先生珍重。”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薛辞敛衿一拜，看着桥那边探头探脑的谢珺，“回去吧，菁菁等了许久了。”

　　萧九韶和谢珺已走出很远，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薛辞还在那里目送他离开。心中一动，向着薛辞的方向珍重一揖，而后再不停留。

　　萧九韶隔着玄桥望着桥那边灯火阑珊，仿佛隔着岁月长河溯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如今，谢珺已嫁做人妇，妆容精致仪态端庄，冷着脸埋怨迟来的苏歆。虽然他精心保存，但那只受赠的芍药还是在他离开渝国边境的时候干枯腐朽。不知何时开始，萧九韶发现自己再想不起薛辞的声音。都说遗忘一个人是从忘记他的声音开始，终有一天，薛辞的容貌会模糊，名字变成刻在他生命中的一个记号，那时他会重新收拾行囊，继续他未完成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