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七章 李记棺材铺 ...
-
眼看着天渐渐凉了，漠南的秋风已经缓缓吹了起来，凉飕飕的。
王小奎坐在台前，昏昏沉沉地正打着盹——他这家棺材铺在义庄对面，平日里罕有人迹。而后头的瘸子掌柜想来也知道这一点，只在王小奎刚来的时候指点一二，而后就常年窝在后院里见不到踪迹。
一丝凉风迎面而来，吹得懒得多批件衣裳的王小奎一个哆嗦，而后忽然就清醒了。
门开了。
人来了。
走进来的是三个人，其中个头最高的那个是个黄脸的女人，浑身穿着破烂的黑色纱衣，她的身后有一个看着不大，但瘦高瘦高的少年，另一个是虽然皮肤有些黑，但却极为清秀的少女。
坐在最前面的这个大概是大姐之类的，面色还算沉稳，但另外两个看着明显小了很多的家伙面上却有几分疑虑。
或许是没钱？王小奎想，这是父亲死了？还是爷爷奶奶？王小奎揉了揉眼睛，端出一副笑来：“各位来定棺材的？”
走在前头的黄脸女人看着他道：“你们这儿，最贵的棺材在哪儿？”
这话就怪了。
问价的话，怎么该问最贵的棺材“在哪儿”呢？怎么的不也是是什么木头，多大么？
王小奎一愣，看着这三个明显风尘仆仆的“乡下人”，看着他们显得有些瘦弱的身躯，不由得皱起小眉头：“这最贵的，可还没卖出去过。”
“伙计还管卖不卖的出去？”那个黄脸女人有些轻蔑地笑了一下，而后从层层叠叠地破烂纱衣里取出腰牌递了过去。
那是一枚古朴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潦草的“燕”字。王小奎轻轻摸着这块木牌背后的痕迹，在心里数了数，不由得露出一个算不得好看的笑，双手将木牌递了回去，而后指了指身后的帘子，有两份恭敬地对黄脸女人一行道：“请。”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燕……黄燕。”
棺材铺比外面看上去的要大得多，巨大的后院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不同材质的棺材。夸张的是，旁边居然还有不少房间，甚至还有一座颇为文雅的假山。
一个小小的棺材铺，自然是无法支撑这样子的开销的。
毕竟这开遍大越的李记棺材铺，卖的可不止是棺材。
李记棺材铺这看似普通的铺子里最赚钱的买卖，其实是刺杀。可以说，李记棺材铺是全大越最大的刺客组织。
方才这个叫黄燕的女人，虽然看上去不大，但开口就是极为老道的了，大概是个老手。看起来大概是行至此处缺钱了，所以才一上来就找大买卖的吧。王小奎如是想着，推开了陈列棺材最里面，最贵重的楠木棺材。
棺材板的背面贴着一个名字和一个数字，王小奎又从棺材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张画像来。
“林惠明，一千八百两。”黄脸女人念出来，接过画像看了看，而后点了点头，问道，“要什么信物么？”
“贴身的章就行了。”
“好。”黄燕把身后的两个孩子拉上前来，在王小奎有些不解的眼神中道，“劳烦小老板照看他们片刻，温一杯酒，我去去就来。”
王小奎看着就那么飘过去的身影，张开口半天没说出话来。
还是那个高瘦的少年看着他呆愣愣的样子，轻笑一声：“愣着做甚？”
“令姐这是……”王小奎任然回不过神来。
“去杀人啊。”小姑娘笑嘻嘻地道，“小老板，炉子在哪儿，我去帮家姐温酒去。”
王小奎看着这俩淡定自若的孩子，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那句“可林老板是最难杀的目标”被咽了回来。他苦笑着道：“小老板不敢当，两位就叫我小王就好。”
他虽然刚入棺材铺没多久，但他也知道，那个其貌不扬的黄脸女人手中的腰牌代表什么——那木牌背后足足有十七条纹路，代表着她为李记棺材铺杀死过17个人。
可她看上去最多也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凶神恶煞的人物，却是他在这小小的漠南通许县中，遇到了杀人次数最多的一个刺客了。
他看着四处打量，丝毫没有害怕的两个小孩，无奈地笑了一下，便招呼着两人去店铺里坐下。
王小奎是通许县土生土长的人，要不是因为半年前一些变故，也不至于跑到这样一个阴森的地方做伙计。但能在这种地方做伙计的人多半还是有几分自己的本领的，比如说，王小奎特别擅长看人。
方才那个黄燕看似木讷，但开口便是老手了。
这两个跟着她的孩子却明显是第一次进棺材铺。
这个少年虽然也在四处张望，却幅度极小，而且背手而立，身姿挺拔，每一步都落得颇有风度，想来曾经应该在大家族带过，王小奎自娱自乐地想，兴许是什么落魄公子哥儿？
至于那个手脚利落却矮了一大截的少女，一看就不是与少年一起长大的，她晃着脑袋到处看，想来或许没怎么见过这些东西，她肤色有些黑，手上还有不少干活儿留下的茧子呢。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干活，家里的条件铁定不太好，兴许是什么偏远乡村里的孩子。
只是这三个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家伙怎么会凑在一起呢？
王小奎只能发挥自己脑补的功力了——在棺材铺几个月了，他已经见过形形色色的怪人，他已经学会了少说话，少问，降低存在感了。
想着那个在楠木棺材背面贴了几个月的林老板，王小奎在内心叹了口气，心中暗想，如果那位黄燕姑娘失手，甚至折在那儿了，这两个小豆丁该怎么办。
毕竟这几个月里，来来往往的刺客中，也有几个好手对这一千八百两白银心动，但却没人得手。
毕竟这林老板，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在小小的通许县中，另外一个人也是这么想的。
林老板林惠明本来就是通许县最大的富商，可以说半个通许县都是他的地产，即使是县长也不得不看他的面子——毕竟人家在这儿发展了几十年了，堪称地头蛇。
曲湘儿坐在昂贵的镜子前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她透过镜子看着身后那正在穿衣服的男人，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情绪，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这都过去多久了，这个林惠明，怎么还不死？
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林惠明林老板忽然看向她，曲湘儿连忙娇媚地笑了起来，放下梳子转过身道：“林爷，您醒了。”说着，她就上去帮他穿衣服。
“湘儿想什么呢？”林惠明看着娇媚动人，秋寒已起还露着雪白香肩的小妾，眼神里暧昧了一瞬，忽然精光一闪，“都呆了。”
曲湘儿连忙垂下眼睛，不敢与他四目相交，做出一副令自己都恶心的做作姿态：“奴家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为您再添一子嘛~”
林惠明见状也不疑有他，哈哈大笑道：“你才十七岁，不着急，爷慢慢耕耘就是了。”
他抬起曲湘儿的下巴亲了亲这个满脸通红的小可人儿，忽然动作就停住了。
门外传来了乒乓几声，血腥味弥漫出来。
林惠明神色一变，披起自己的外衣吩咐道：“湘儿，你先自己躲起来。”却没看到，那个他宠信了几个月的小可人儿忽然眼睛一亮。
虽说心里已经知道了来者就是自己通过棺材铺请来的刺客，但曲湘儿还是做出一脸无辜和恐慌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地躲在了床的后面。
门吱呀呀地开了。
曲湘儿只见绷紧地林惠明忽然掷出几把暗器，以迅雷之势飞向门！若刺客就站在门外，想来此时已经中了暗器了。
看着这个半年来和自己有着无数次夫妻之实的高大男人，曲湘儿心头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好像从没在自己面前展露过这样的身手啊。
不，不对，这个林惠明，就是一直在隐藏自己啊。
那个害死自己妹妹的林老板，那个逼死村民的奸商，可是只会躲在自己仆役背后，曾经甚至被村尾的小虎打伤过的啊。
林惠明不知道身后的曲湘儿心里有这么多千回百转的想法，只是死死盯着门外——门全开了，但外面只有他倒下的护卫们。
他听得真切——方才他掷出去的暗器全都扎在了更远的墙壁上，而非□□，那么那个刺客，到现在为止，还是好好活着，丝毫未受伤。
“何必躲在暗处？”林惠明冷哼一声，“想杀我就出来吧！”
雄壮的男声落下之后，一道身影却是一点不犹豫地从暗处闪了出来。
那是一个有几分高挑的女子，五官相当普通，脸蛋腊黄腊黄的，没什么特征。只见她穿着破旧地黑纱衣，此时微微歪着头，看了看林惠明，又看了看躲在床后的曲湘儿，脸上多了几分探究与好奇。
“你想做什么？”林惠明警惕地看着这个女人，从她身上感觉到了莫名的压迫。
那个黄脸女人却只是有些疑惑地看了这个人一眼，忽然收敛了杀意：“你不是林惠明，那么真正的林惠明在哪儿？”
刺客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两个人顿时神态各异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