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叙旧 ...
-
孟西棠在家里拆下绷带，好好洗了个澡，吹了头发。
离录制节目还有半个月，何卿为了保险起见，这半个月喝令她哪儿也不许去。
不过孟西棠这些年艺人也不是白当的，敷完面膜化了个显小的妆，戴着顶假发拎着西瓜汁就出门了。
沈执这人话是真少，孟西棠私下里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和沈执一对比简直成了话唠，弯弯绕绕了好久沈执才终于答应出来见一面。
想起待会要说的话，孟西棠又将怀里的西瓜汁抱得紧了些。
其实说起沈执，和她还真是老相识。
中学那会孟西棠性格孤僻，不知怎么的就惹了女校霸的眼，平时没少给她使绊子。她偏偏对那些人的挑衅视而不见，于是换来了变本加厉的欺负。
“没人要的野种，你看不见我们吗？”
几个女校霸把她堵在无人的角落，指着她的鼻子骂。
孟西棠抓着自己书包，知道这些人不闹完不会放她走，干脆安静的等待一切结束。
“看她那个死样子。”一个大姐大推了她一把，孟西棠后背砸到墙上，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
“拽什么？”大姐大仍然不满意，“没人教过你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吗？哦对了，你妈死得早，你爸也不要你，确实没人教你，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角落里，孟西棠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的无动于衷终于彻底激怒了她们，大姐大骂了句脏话，狠狠道，“打到这哑巴说话！”
拳脚落在身上，孟西棠竟然在那份痛楚里感受到一丝病态的解脱。
她从那时起便觉得自己大概病了。
后来又挨过多少次打孟西棠已经不记得了，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直到那一天。
那天刚下过一场暴雨，雨水冲刷过后的街道泛着清新的泥土味道。她再次被堵在那条鲜少人经过的路上，听到了第一次令她惊惧的话。
“看她那么宝贝她的手，那，就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折断吧。”
她从小学琴，手是她的命。
这一次她不顾一切的反抗，激起了她们的兴致。肩和腹部不知道被踢了多少脚，头发被人狠狠揪起，额角的血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她睁着眸子冷冷的看着对方，轻吐一声，“滚。”
刺耳的笑声充斥着耳膜，抓着她的女生手腕上刻着的黑猫纹身像吐着信子的毒蛇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头发被人揪着，肩膀也被踩住，她一直护在怀里的手被一点点掰了出去，手指被捏住，慢慢往后折。
她终于拼劲全力，像只发疯的小兽一般狠狠咬在那截黑猫纹身的手腕上。
伴随着尖叫声，头被人一脚踢开。她闷哼一声撞在墙上，在地上挣扎着起身。
沾了血的头发黏糊糊的贴在脸上，透过凌乱的发丝，她看见她们朝她一步步走来。
她闭上眼睛，沉默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好累。等到这一切结束，她想好好的睡一觉。
闭上眼睛的时候，周围一切都变得安静。她等待半晌，却听到了那些人的尖叫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听见女校霸气急败坏的喊道，“你什么东西，你居然打女生！”
“你们也算？”
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屑，又带着股狠劲。
孟西棠睁开眼睛，雨后初晴的阳光微微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睛，才看清站在光里的少年。
他一身校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书包斜斜的背在胳膊上，一双眼睛黑黑沉沉的。
女校霸们似乎很怕他，也不敢再和他逞什么口舌之快，起身收拾好东西就灰溜溜的走了。
孟西棠看见少年皱眉拍了拍手，然后朝她这边走来。
她半蹲在墙角，见他一脸凶巴巴的走过来，不禁瑟缩了一下身子。
一阵微风拂过脸颊，有一双手伸到她眼前。
透过染了血的发间，孟西棠看到少年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一点也想象不出他刚刚几秒之内就把几个人撂倒的雷厉风行的样子。
她默默的，缓缓的伸出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他的。
少年将她一把扯了起来，有些不耐的吐了一句，“真弱。”
--
孟西棠坐在咖啡厅一角，手里的勺子在拿铁里搅来搅去，把店员精心拉的花都拨散了。
她不知道沈执还记得多少，她只是想和他说声谢谢。
一句迟到了快十年的谢谢。
窗外的光投映在桌子上，隔着咖啡杯将影子拉长。孟西棠放下勺子，手指在那片影子中轻轻点了点。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孟西棠放学后都会偷偷跟着沈执。
沈执一直都没有发现她，她便顺理成章的被他保护了很长一段时间。
孟西棠的日子好过了很多，每天除了上学练琴，又多了一件事，就是尾随沈执走过那条长长的无人街道。
那段时间，是她整个青春期里为数不多的亮堂时光。对于她的境遇，没有人施以援手过，沈执是第一个，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又胆怯得始终没有勇气去主动找他说话。
夕阳洒在小巷子里，将前面的人影子拉得老长。孟西棠偷偷去够他的影子又怕被发现，就只有先悄悄退回来，再努力去试。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很短，沈执转学了。
巷子里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他搬去哪里，他的家人在哪，她一无所知。
孟西棠心里空落落了很久，然后就被后悔塞满。
直到他们在盛和广场再次相遇。
咖啡厅大门上的风铃“叮铃叮铃”的响起，孟西棠收回思绪，抬眸看向朝她走来的高大男人。
沈执今日穿得很简单，一件纯黑色T恤将他的宽肩线条勾勒得十分明显，休闲短裤和休闲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倒是随意了些，没有那么冷了。
孟西棠招呼他落座，沈执点了杯最简单不过的冰美式。
孟西棠推了个袋子过去，说道，“给你的，冰镇西瓜汁。”
沈执说了声谢，没有推却。
他的话实在太少，孟西棠觉得自己不主动说点什么，周围空气都要结上一层冰似的。
“今天找你出来，是想和你叙叙旧。”孟西棠磨蹭了半天，对上对面等待着她下文的男人道，“我们其实算是中学同学…”
沈执今日前来本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件事，此时见她直切主题，这件事好像就已经结束了。原来是中学同学，怪不得这几次见面都很熟络。
一个毫无印象的中学同学，沈执也没什么想说的，于是低头简单“嗯”了一下。
打发人的态度。
孟西棠好不容易主动找人出来叙旧，对方却一副不太热络的样子，登时弄得她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女服务生过来上咖啡，一双眼睛偷偷在沈执身上扫来扫去。
孟西棠苦思冥想半天，终于找到了切入点，“还记得那时候学校侧门有个小吃摊…”
“先生您需要额外的糖包吗？”女服务生笑盈盈的问沈执。
沈执摇摇头，孟西棠被打断，好一会才找到节奏继续说，“那个小吃摊的炸豆皮…”
“先生需要冰水吗？”
沈执终于抬眸看了服务生一眼，道了声“好”。
服务生终于脸红扑扑的走了。
孟西棠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再度开口，服务生神速一般的拿过来一杯冰水，放到沈执面前。
冰水放好，摆正，服务生还是没走，在他们桌边晃来晃去的。
孟西棠看看服务生一副满面春意的笑，再看看对面巍然不动表情却越来越冷的男人，手指在两个马尾上绕啊绕。
今天出门为了伪装彻底，她戴了顶双马尾假发，配上往嫩里化的妆容，现在说她十六岁都有人信。
孟西棠一边玩两个辫子，一边嗲里嗲气的朝对面问道，“姐夫，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沈执往外冒的冷气和服务生往外冒的热情顿时好像都凝固住了。
沈执挑了挑眉，望向她一双人畜无害的眸子，好像还朝他眨了眨。
孟西棠再接再厉，又说，“这样对不起姐姐。”
服务生的内心不知道在经历些什么，总之表情相当精彩，到最后已经完全失去表情管理，脸垮得几乎下一秒就要骂人了。
这搞外遇就算了，对方还是个未成年…长得好有什么用，太渣了！报警电话多少来着…
孟西棠觉得自己虽然是在替沈执解决麻烦，但是出招实在太损，他估计理都懒得理自己，没想到沈执竟然正正经经的回了一句，“你姐不让你喝咖啡，也是为你好。”
孟西棠惊呆了。
服务生再次险些失去表情管理。原来只是喝咖啡…果然长得帅的人不会干坏事！只是可惜都结婚了，本来还想要个号码什么的。
沈执对服务生说，“你好，请帮她换成一杯温水。”
服务生连忙点头，走的时候还把孟西棠的拿铁给带走了。
孟西棠：……
炎炎夏日，她坐在咖啡厅里喝白开水，还是烧开没多久的热水。
孟西棠擦了把汗，心想，这是恩人，不能生气。
她调整好自己，指了指沈执那杯一口未动的冰水，“能给我两块冰吗？”
她问得可怜巴巴的，沈执的唇微微抿了一下，将一整杯冰水直接推了过去。
孟西棠见他好像心情不错，趁热打铁道，“沈执，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沈执想了想，认真的回道，“没有。”
孟西棠：……
到底是什么社交鬼才，才能不停的把天聊死。
孟西棠自己也是个社恐，硬扯话题时感觉脚趾头都尴尬得能在地上挠出一个坑。
“我应该比你小一届，你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那个…”
孟西棠咬了咬唇，小声道，“我那个时候被人欺负，是你路过，路过救了我。”
她抬眸，对上沈执看过来的目光，“谢谢你，谢谢。”
如果没有他，她今天可能已经不在这了。
沈执本来对于中学同学的叙旧毫无波澜，听她这么一说，终于认认真真的开始回忆那段中学时光。
她说完之后似乎很紧张，冰水喝了一口又一口，沈执本来想说不记得这么回事，却又觉得她好像很看重这件事。
“不用谢。”沈执见她眸子倏地亮了一下，顿了顿，终于主动开口道，“举手之劳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叙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