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为盾》姜梨酥饼

23、再聚

　　孟西棠第二天醒来时，有一段长达几分钟的怔愣时间。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

　　直到看见床边椅子上挂着的黑色警服，记忆才慢慢回归，伴随而来的还有些头疼。

　　她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来，试探着喊了一声，“沈执？”

　　她的声音回荡在公寓里，没有人回应。

　　翻身下床，在家里晃了一圈，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沈执应该是出去执勤了。他一直是个自律的人，在任务上也从未懈怠过。

　　这样也好，孟西棠想起昨晚的事更加头疼，她害怕沈执问起她到底怎么了，如今他不在家倒也省了她瞎编的功夫。

　　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个纸袋，孟西棠循着香味过去，一摸油纸袋还是热乎着的。

　　扒开袋子一看，里面是两根炸得金黄焦脆的油条和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

　　孟西棠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啃一口油条配一口豆浆。

　　豆浆甜甜的，暖意顺着喉咙流进心里。

　　--

　　孟西棠和贺展的合作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贺展对她的改编虽然没有全盘接受，但也还是持欣赏态度的，两人又磨合了一阵，互相都做出了让步，最终敲定了曲子的雏形。

　　接下来只要再打磨打磨，调一下编曲，就可以试录了。

　　走到这一步两人心情都比较轻松，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贺展和孟西棠也算是熟悉了不少，贺展得了闲还不忘打趣她一下。

　　“你和你那位教官进展如何？”

　　孟西棠想起在沈执家的那晚，真是喜忧参半，她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只能说道，“一言难尽。”

　　“需要我们去助力一把么，”贺展指指那边排练的众人，“我可有一个乐队。”

　　去沈执家门口唱摇滚吗？孟西棠赶紧摇摇头，那可真是太惊悚了，贺展怕是没见过沈执真正的实力。他一个人能把这整个乐队干掉。

　　“那就难喽。”贺展摇摇头，“我看你编的曲子里也有点求而不得的哀怨。”

　　孟西棠觉得他这是在报复，因为自己就是这么说他的曲子的。

　　“我们能不能放弃互相伤害？”孟西棠不满道，“这样好像怨妇。”

　　贺展哈哈一笑，“我怨还有点理由，你又有什么怨的？喜欢就追，多大点事。”

　　孟西棠被他戳中心事，有点恼怒，却又觉得贺展也没说错什么。半晌才闷出来一句，“你说得倒是容易。”

　　贺展笑得又损又欠，“瞧你那点出息。”

　　没出息的孟西棠拎着大包小包，没出息的站在沈执家门口。

　　她后来想来又想去，人家大晚上给她煮面吃，礼总是要还的吧。

　　那晚见沈执冰箱存货不多，她就去超市采购了一些东西当还礼。只是袋子把两只手都占满，她现在恨不得用脚去够门铃。

　　腿抬到半截，想到她毕竟还是应该维持一下女艺人的形象，于是又默默把腿收了回来。

　　拎着袋子正在犹豫着放哪只手去摁门铃，有两个人这时从后面电梯里走出来。

　　刘少宇和梁晨刚走出电梯，就看见沈执家门口有个人戴着帽子口罩转悠来转悠去，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他们俩默契的对视一眼，迅速躬腰跑到那人背后，梁晨无声的出手一把擒住其胳膊摁到墙上，刘少宇则在一旁摘掉了她的帽子和口罩。

　　孟西棠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忽然被人摁在墙上，动弹不得，脸在沈执家门口一阵剐蹭，正好蹭过了他家门铃。

　　好了，不用纠结用哪只手摁门铃了。

　　沈执打开门，见到他家门口站了三个人，都愣愣的看着他。

　　他皱眉道，“你们在干什么？”

　　刘少宇手上还拿着孟西棠的帽子和口罩，一向话多的他此刻也有点结巴，“没，没干什么啊。”

　　倒是没看见孟西棠脸的梁晨在后头飙了一句，“老沈，你家招贼了。”

　　“贼？”沈执挑眉看了眼被摁在墙上的孟西棠。

　　孟西棠被摁得胳膊都要抽筋，只觉得冤枉死了，“梁队我是孟西棠啊！”

　　刘少宇这会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把梁晨的手给拍开，一边扶孟西棠一边问她，“你说你大夏天的戴个什么口罩帽子，我们这一眼就瞧出来不是正经人。”

　　见孟西棠有点气鼓鼓的，他赶紧笑道，“啊呸，我是说一看就奇奇怪怪。”

　　孟西棠捂着在墙上蹭过去的半张脸，指指掉落了一地的超市袋子，“你们见过做贼的拎这么多东西上门吗？我是怕人认出来，我…”

　　我好歹也是个最近人气有点上涨的艺人啊大哥。

　　不过想到这帮特警队的平日里也不关注这些，孟西棠没有再说下去，转身捂着脸弯腰去拎散落一地的袋子。

　　一双手伸到她面前，帮她拎起了大半塑料袋。

　　“先进来吧。”沈执说道，“你的脸拿冰敷一下。”

　　几个人走进沈执公寓，自觉愧疚的刘少宇和梁晨主动帮忙把东西往冰箱里塞，刘少宇一边塞还一边评论，“你买这么多新鲜蔬菜水果，你知道沈执他平时几乎没时间做饭吗？”

　　孟西棠敷着冰袋，对他还没什么好气，“看见就顺手买了。”

　　不做饭，水果总可以洗洗就吃吧。再不济，煮面的时候还能放两颗菜进去补充维生素。

　　沈执拿了杯水放到她面前，坐在沙发另一侧问道，“你怎么来了？”

　　“今天收工早，有点时间就过来了。”

　　沈执抿了抿唇，“身体好些了？”

　　“嗯。”孟西棠想起自己事先编好的一套说辞，“我有头疼的老毛病，那天让你见笑了。”

　　头疼是表征，抑郁症是内里。其实也不算是完全在胡编乱造。

　　沈执好像信了她的说辞，表情浅淡的应了。

　　孟西棠觉得心里卸下好大一负担，心情颇好的放下冰袋说道，“我买了不少菜，今天尝尝我的手艺。”

　　沈执见到她眼里闪着希冀的小火苗，嘴唇轻轻弯了个几不可闻的弧度，“那就辛苦你了。”

　　“小意思。”孟西棠起身朝厨房走去。

　　刘少宇见她从冰箱里拿出些肉和菜洗了起来，斜斜的靠在墙边问道，“我说，你是怎么想起来过来找沈执？”

　　孟西棠早就想好了托词，答得十分自然流畅，“学员来探望一下教官，没什么稀奇吧。”

　　“我可没见你来探望我和梁队啊。”

　　“然后再被你们当成贼，花了我另外半张脸？”

　　提起这茬刘少宇还有些心虚，顿时噤声了。

　　那边梁晨拎了一打啤酒放到茶几上，朝沈执示意道，“这酒味道挺扎实，带来给你尝尝。”

　　沈执心不在焉的拿了一瓶，耳朵不自觉留意着厨房那边的动静。

　　厨房里厅里哐啷的忙活着，孟西棠好像还和刘少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心情不错的样子。

　　在训练营的那一个月里，兴许是有着教官和学员的这一层关系，又时常有摄像头跟着拍摄他们的一举一动，孟西棠在他们面前话向来不多，也不爱凑热闹，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现在私下里相处倒显得随意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沈执起身，和梁晨一前一后走进厨房。

　　梁晨也因为刚刚的事有些不好意思，主动走上前去问道，“需要帮忙吗？”

　　孟西棠摇摇头，切了几块姜扔进锅里，转眼看见他们手上的啤酒，抬眸问道，“训练营里不是不让喝酒吗？”

　　刘少宇接过话来，“你也说了那是训练营里，不执勤的时候咱们也是普通人嘛。”

　　“哦。”孟西棠把剁好的鸭肉倒进锅里，拿铲子翻炒了一阵，目光在几个人手上转悠一番，最终停在了沈执手上。

　　她朝他伸出手去，沈执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沈队，空腹少喝点酒。”

　　她轻轻握住沈执手里那瓶啤酒的下半截，沈执微微一愣，手里的啤酒就被那只芊芊细手给拿走了。

　　孟西棠拿着酒瓶往锅里一倒，只听“哗啦”一声，啤酒沫和着炒油在锅里炸开一小圈，像千层浪翻滚着涌向炒锅边缘，而后又归于平静。

　　孟西棠继续往锅里倒，直到啤酒整个没过鸭肉，手里的酒瓶也空了。

　　“没有了。”她略可惜的把酒瓶放进脚边的垃圾桶里，笑盈盈的对上神色各异的三人，“炖一会就可以吃了，吃啥补啥。”

　　训练营里的那次盐水鸭事件中，刘少宇最终劫走了她们最后一个鸭腿拿给了沈执。今晚四个人围着吃饭时，刘少宇自觉的夹了好几筷子鸭腿还给孟西棠。

　　孟西棠摇摇头，把碗收了回去，“你们吃。”

　　沈执见她又开始小鸡啄米似的吃菜，不禁皱了皱眉，旁边刘少宇倒是心直口快，“你这吃的也太少了吧，一点米饭和肉都不吃，只吃菜，和兔子似的。”

　　“我过两天要拍MV，吃多了脸肿，上镜不好看。”

　　沈执早已习惯她这样的吃法，倒是刘少宇和梁晨这两个糙老爷们一直盯着人家看，越看越觉得她的脸也就跟碗口差不多大，还怕胖？

　　旁边沈执轻咳一声。

　　刘少宇回过神来，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道，“你们当女明星的还真是辛苦。”

　　“哪有你们辛苦。”

　　孟西棠没谦虚，这一点辛苦比起特警队那还是差远了。

　　而且她对吃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欲望，正低头扒拉着碗里的菜叶，就有一块鸭肉夹了进来。

　　“鸭肉不饱和脂肪量高，不容易发胖。”

　　孟西棠抬起头，沈执正在说着后半句，“最多就是皮里油脂多点。”

　　再一瞧，碗里那块鸭肉已经把皮去掉了。

　　孟西棠心情甚好的把鸭肉夹起来，一口塞进嘴里。

　　刘少宇稀奇道，“你刚不是说吃肉会发胖吗？”

　　孟西棠放下筷子，又正经又严肃的说道，“刘队，要相信科学，相信知识。”

　　刘少宇：“……”

　　吃完了饭，梁晨和孟西棠在客厅茶几上玩棋，沈执和刘少宇在厨房收拾洗碗。

　　刘少宇望了眼那边正玩得如火如荼的二人，凑过来在沈执边上说道，“我说，孟西棠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沈执挑了挑眉，抛给他一个无聊的眼神。

　　刘少宇自觉无趣的揉了揉鼻子，“嘿嘿”干笑两声，又老老实实的回到水池边刷碗，一边嘴里还不停，“你也别怪我八卦，要是有个长得那么漂亮的姑娘上我家买菜做饭，我做梦都要笑醒，何况人家还是位明星！我说，学员和教官之情也可以发展成为更深一层的关系嘛。”

　　沈执把碗放进沥水池，回得干脆，“别坏人家名声。”

　　“啧，怎么是坏人家名声呢。”刘少宇不服气，“我们老沈那也是人中龙凤，不掉价！”

　　沈执早就习惯了刘少宇说话夸张那套，没什么反应的擦拭着一个玻璃杯。

　　刘少宇没得回应，开始对着水池自言自语，“哎，可惜啊。”

　　见沈执还是没理他，刘少宇终于忍不住了，瞅了客厅那边玩得热闹的二人，低声问身边的人，“我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这些年也没见你喜欢过什么人，难道真还打算单一辈子？”

　　沈执抿着唇半晌，吐了一句，“自己过没什么不好。”

　　他从小跟着沈长青过，没见过一个完整的家庭是什么样，更不知道所谓喜欢到爱再到结婚生子这种东西到底存不存在。

　　他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人和人之间，大多都是相互攫取而已。”

　　就像沈长青和他那位家大业大的生父，一个贪图钱和地位，一个贪图美丽躯体，互取所需而已。

　　客厅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孟西棠好像是赢了，一张脸上染着兴奋的红晕，表情生动而俏丽。

　　沈执目光落在她身上，就这么几眼，便让他心底的黑暗褪去一些，露出平和柔软的沙滩一角。

　　刘少宇没听见他最后那句低语，还在唠唠叨叨，“哎，话可别说早喽。这个世界上啊，总是一物降一物。”

　　沈执转过身来把最后一个碗放好，这次听进去一句话。

　　一物降一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