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男主上位手册（重生）》宋如意

3、出塞

　　次日。

　　大曜朝会制度效仿前朝，隔日朝会一次。
　　即使今日轮休，顾九瑶还是在往日的朝觐时间醒来。
　　早起的顾九瑶第一件事就是让人领自己的私印，到白府传召白太傅入宫。
　　本昨夜她就打算传唤太傅，但因为夜已深，她担忧打扰到太傅休息，才耽搁到了今日。
　　但顾九瑶传唤白太傅，却不是为了荆州之事。
　　她能够顺利九岁继位，除了母后去世后，父皇坚持不再续娶。顾九瑶作为独女，从小便被立为皇太女之外，还在于她自幼蒙几位太傅和父皇的悉心教导，明天下局势，胸中有沟壑，温良恭俭，为有为之君之兆。小小年纪便受到一干文臣的推崇。
　　顾九瑶不负众望，大曜在她即位这几年也称得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民间私底下还会赞这位小女皇一声年少有为。

　　但顾九瑶心知，如今的大曜，可称得上内忧外患，内有诸侯分封势力，野心日益膨胀，外有匈奴部族一统，秣马厉兵，只待挥戈南下，各方势力相互均衡，就像有一根紧紧绷住的弦暗中维系，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维持了一个相对的稳定的局势。
　　但到底，平静的水面下面是万流齐发，波涛暗涌。各方势力间在对面都有彼此的探子，顾九瑶就连在藩王封地，都安插了人手。
　　顾九瑶登基时，就开始派人前往北域，明面上的人是作为遣北使，代表大曜与北域交好，暗地里的一批则作为钉子，渗透在北域的民间和皇宫各处。只待关键时期，以为内应。
　　顾九瑶知道，在这样紧绷的局面下，仅仅是一点点的小动作，都可能引起大的蝴蝶效应。
　　自己作为大曜的帝王，年纪尚幼，又无继承人，身体绝对不能这时候垮掉，中药之事必须探查清楚。
　　就在被金枝服侍着穿衣的空档，顾九瑶还思忖着，荆州离玉京不远，快马加鞭不过三五日路程，想来过不了一段时间，自己就能收到荆州的来报了。而前往北域的那批人，因为对北域的不了解，大概率只是泥沉大海，难得音讯，此事必须需要白太傅的帮助。

　　穿完最后一件卧龙戏珠的金丝攒玉暗红外袍，金枝还笑眯眯地端详着，逗趣道：“真真是可惜了。要不是圣颜不可直视，不然我们陛下必是珠玉榜公认的玉京第一美人，还哪有其他闺中小姐的事儿呢？”
　　一身猩红及地的龙袍常服衬得顾九瑶更加面冠如玉。
　　顾九瑶本就容色极盛，娥眉不描而黛，朱唇不点而赤，再加上全身上下那因为谋划局势而还未散去的那骄矜而不自知的气势，只让人觉得贵极，竟让人感到灼灼而不可逼视了。
　　顾九瑶一直以温仁恭让而名声在外，饱受世人称赞。但金枝平日里看着，顾九瑶分明是身上威势极重，在她这个小丫鬟眼里见过的人，无人能出其右，甚至能隐隐盖过先皇。只因在外气势常常收敛，而不被世人所知罢了。
　　顾九瑶睨了金枝一眼：“小丫头，我又不是小姑娘家的，哪需要第一美人的这种名声呢？”嘴角却是勾了勾，想起父皇在世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我的九瑶长大必然是天下第一美人。
　　那个时候顾久瑶甚至还没有长开，小鼻子小眼睛的，哪看得出什么大美人的迹象呢。这样的大话，不过是一片慈父的殷殷爱女之心，顾九瑶即使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抽空想起，都笑意盎然。
　　女子为皇，并无先例。龙袍也从没有女子样式的，所以先帝在顾九瑶还小的时候，就创制了御衣阁，专门比照顾九瑶的身形设计龙袍的样式和图案。
　　顾九瑶的龙袍、玉冠和抹额一类，都由专门的御衣阁打造，图案样式都是特制，务必求既能皇族贵气，又能凸显女儿家精致。顾九瑶不太在意这些，但这些都是先帝在世时属意的,便一直延续至今。
　　先帝虽去世的早，从这些小处也可以看出先帝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了，所以顾九瑶虽觉侈废麻烦，但却也从来不辜负先帝的一片慈心。
　　“白太傅求见。”有宫人禀道。
　　“快请太傅进来。”
　　白玉泽快步上前,合手一拜，行的是臣子礼：“臣白玉泽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顾九瑶忙侧身避开过这一礼，将太傅扶起。白玉泽从小伴自己长大，是与自己关系最为亲近的老师。与明染那个只是顶着名字的太傅，是万万不相同的。
　　白玉泽入觐的时候还穿着一身白色骑装，原来宫人去请他的时候，久候不至，府里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快到正午之时，终于等到他从马术场回来。听到耽误了陛下的急召，白玉泽连宫服都赶不上换，就匆匆入了宫。
　　饶是顾九瑶心情再郁结，看到生性喜洁、潇洒风流的白太傅，竟然来不及沐浴更衣，鼻尖微微冒汗、难得狼狈的样子，衣服上还疑似有两道骑马时留下的尘土的痕迹，顾九瑶还是忍不住低笑出了声。
　　“陛下急召我，就是为了看我笑话的？”白太傅正经的样子都绷不住了，翻了一个白眼，声音中有一丝幽怨。
　　“恒安不敢。”顾九瑶忙赔了一礼，摸摸自己的鼻子，严肃了自己的表情，正襟危坐。白太傅自幼教她书法和志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事师，恰如子事父，其间的礼节应是再恭谨也不过的了。
　　只是白太傅本人就不讲究礼，甚至有些古灵精怪，平时也最喜和顾九瑶开些小玩笑，小时候顾九瑶还被白玉泽捉弄得哭鼻子，害得白玉泽连连赔罪。两个人就是打打闹闹长大的。
　　小顾九瑶也机灵地意识到自己是白玉泽最宠爱的小辈，也爱投桃报李，捉弄白玉泽一二，以至于这么多年，顾九瑶见了白玉泽，平时绷紧的神经，自然而然便有一些放松，都成了习惯，一时没留神便笑了出来。
　　未免惊异，顾九瑶没有提及自己的梦，而是假称消息得自自己的暗探——有人想要投药让她患上魇症，病发之人嗜血，且会失去理智，此药无解，唯有杀人才能短暂缓解。
　　白玉泽表情一肃，能被任命为太傅，他自然有足够的政治敏感，清楚地知道这可能引起的严重后果。平时总是温和带着笑意的脸上，表情变得简直称得上是冰冷。
　　“收到消息后，我嗯，没时间，筛查了一遍内宫，已经确定属实，并发现从宫内到宫外的关系已被打通，只差一二步便能近我身了，只是，无法得到药物的来源和具体性状。”
　　“北域。”不过沉思一会儿之后，白玉泽斩钉截铁地说出。
　　这正与顾九瑶的怀疑相同，她不禁为此而微微一笑。
　　白玉泽自幼时便随父母游历大曜，搜集药材和药方，又因为父亲善医，母亲善毒，所以对各地的药毒之道皆甚熟稔。因家学渊源和游历之故，对大曜各地这些至毒之物的了解。他绝对称得上是第一人。
　　连白玉泽都全无讯息的制毒之物，恐怕只有在邻国北域了。
　　更何况，近些年动作不断，野心勃勃的北域也绝对有此动机和实力。

　　北域与大曜相邻，但是风土人情截然不同。北域多草原和沙漠，人烟稀少，部族逐水而居。每个部族有各自的首领，四年前由蒙特族年轻而野心勃勃的王赫尔本用武力完成了统一。统一之后，赫尔本奉行与民休息的政策，让北域人口繁衍生息，弥补战争带来人口亏空。
　　但赫尔本却从没有掩饰过他对大曜的野心，他自幼学习汉族文化，对这块汉文化起源的富饶土地神往已久，又尤其信奉有能者居之的霸权学说。玉京从近十年就已经开始揪出带有北域面孔特色的探子，那时赫尔本还只是蒙特先王帐下的一名小小养子。
　　十年之后，赫尔本羽翼已丰，势力也发展成熟，暗探中收养或拐卖的汉族孤儿也已经得用，他们饱经训练，专为刺探玉京消息而培养，简直与土生土长的玉京人无异。自那以后，京兆尹已经很难对他们揪出破绽，有关于这一批人的事务转交地下，由皇帝直属的暗卫处理。
　　连先皇提到赫尔本的时候，都免不得要赞一声：“他是一只野心勃勃的狐狸，将来必将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如有必要，早日除之。”那时，他甚至还没有统一北域一半的疆土。
　　只是后来几年先帝缠绵病榻，又在为尚且年幼的女儿肃清朝堂，安排辅政大臣，终究没有腾出手对付赫尔本。只能把这个日益狡猾的狐狸留给还只是一只小小雄鹰的女儿，这对于先帝，未免不是一个遗憾。
　　当年白玉泽将要未要游历北域之时，父母已经去世几年，他游历多年，自己也有归意，而北域也因为赫尔本的统一之战而烽火不断，恰逢先帝征召，于是白玉泽返京，成为顾九瑶的白太傅。
　　“我寻太傅来宫中是想起师祖和师祖母曾有志于游历北域，大费周折着人口述搜集北域的地图，其中有不少辛密之地和药物毒物的记载，与皇家秘藏和市面上流行的地图皆有不同。想要借来拓印一份，再交由我手下得力的人去北域寻寻这药的消息，不知太傅可舍得？”顾九瑶笑道。
　　“无需如此。”

　　“臣愿亲去，替陛下前往北域。”白玉泽温柔一笑，一字一顿，声线中带有坚定。
　　“陛下龙体贵重，北人胆敢谋害，虽事先泄露，未成气候，但到底是个隐患。如果臣不亲自去查明，也放心不下。更何况游历北域是臣父母一直以来的愿望，臣也想继承父母一直以来的遗志，还望恒安成全。”
　　“真是软话硬话都叫你说了。”顾九瑶没好气地抱怨，终究还是同意了。
　　这些年太傅留在京中，大半是为了自己，如今自己也算长成，如果游历北域是太傅的愿望，顾九瑶自是不会阻拦。

　　顾九瑶拨了拨桌上的兽首，从弹出的暗屉里翻出一块玉牌，递与白玉泽：“这是我的亲令，见亲令者，如见孤本人。它能号令父皇和我在北域安插的全部人手，这些人手最初原是打算去刺探北域王族关系，套取信任，想着若赫尔本万一乘帝位交接时开战，也能作为内应的。经年累月，也有的人坐上了高位。
　　他们皆是精熟北域语和当地风土人情的，各有职司和专长，还有在北域皇宫里说的上话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数百人，现下就交给太傅，让他们配合和保护你，就算用不上，我也能放心些。”
　　“太傅此去，少则一年半载，多则数年不可相见，相隔千里，路遥马远。万望保重。”顾九瑶深深施了一礼，是学生拜送师傅的礼。

　　即使是很久以后，顾九瑶都还能想起，太傅受礼时云淡风轻的微笑，和那天如火烧般的赤红晚霞。
　　而此时的顾九瑶没有想到，也理所当然不会想到，这将是最后一次，她在大曜的皇宫里见到这位亦师亦友的白太傅的。
　　送别白玉泽，天色已晚，顾九瑶本该歇息，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翻来覆去了很久，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平和殿里很安静，地龙烧的很暖，把初春的凛冽寒气都隔绝在外。室内很暗，只有一盏小小的夜灯，那是金枝留下来的，暖黄色的柔和灯光窝成小小一团，称得空气愈发静谧。
　　风很轻，空气都在一丝一丝浮动，仿佛会亘古不变，连时光经过都会变得温柔，不愿意打扰这份恬静。

　　一个人影突然缓缓地从空中凭空出现，打破了这团安静祥和，是明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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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男主出来夜探香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