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记》揽月来

8、八

　　纪央礼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垂首敛眉，皇帝就坐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他俩中间除了一张桌子什么都没有，旁边立着高大的侍卫和一众太监宫女，纪央礼觉得她咳嗽一声可能脑袋就无了。
　　整个宫殿死一般的寂静，皇帝不说话，纪央礼安安分分的跪着，感觉自己像一个石墩。

　　“你就是纪央礼？”终于，年轻的帝王像是打量够了，缓缓开口。纪央礼对声音敏感，唐纨的声音威严中带着一丝慵懒，仔细听还有些许少年稚气，悦耳极了。
　　“回皇上，是的。”纪央礼仍旧低着头。
　　“怎么，你还不敢看朕？”唐纨看着面前的勉强能被称之为少女的人，心里恍惚了一把，难道这个年纪还有不注意自己身材的女子吗，居然还被他看见了，这是什么神奇人物，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清桓说纪央礼雄壮了，这一身肉，她爹娘也真是不亏了女儿。

　　纪央礼不知道皇上现在在想什么，她本来盼着要早点滚蛋，没想到这个皇帝居然有跟她聊天的架势。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要是自顾自看了你那才要掉脑袋。
　　“回皇上的话，民女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天人之姿，龙颜岂是我等小人能看。请皇上赎罪。”
　　唐纨心里那个黑色的小鬼又出来打鼓了，刚才他问前面几个女子，基本都是含羞带怯的告罪，眼睛却慢慢看向他，满是小女儿的崇拜和憧憬，这个小胖子可好，越说头越低，他怀疑要是有个壳估计纪央礼脑袋现在已经在壳关节卡着了。

　　这可是选秀女，以后是他的妃子，都不懂啥叫争取吗。纪央礼越是不想，他越要让她看。
　　“照你这么说倒是朕的不对了，朕回去可要好好照照镜子，是不是真的长得那么吓人，你连看我都不敢。”
　　清桓在一旁看着皇帝，知道这个祖宗黑心眼子的那股劲又上来了，非得捉弄这个女子。他看着纪央礼缩成一团肉，莫名的为这个胖子捏了一把汗。
　　纪央礼人都没了，她哪见过这种阵仗，皇帝该不会是看她太胖要把她就地处决吧，还不用出宫，她今天出这个门恐怕都费劲。
　　“皇...咳，皇上，民女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民女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见识，单单是和皇上说话民女就已经很惶恐了，民女知道皇上是百姓的天.....”她颤颤巍巍的声音被皇上打断，唐纨见她实在无趣，也失了心思，“行了。朕听说前阵子小院进了只狗，是你制住的？”
　　纪央礼一提这个事就无语，但是也只能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的皇上，民女没有什么长处，唯有体型大点，那条狗其实不咬人的，只是来的突然，吓到了各位姑娘。还是各位公公嬷嬷反应迅速，民女不过拦了一下。”
　　说到底，这可是皇宫，那条狗要是没有皇上的授意能进院子吗，更何况后来管事嬷嬷和看守的太监无一人受罚，也就是说明这件事皇上根本就是知情的，甚至是皇上安排的、
　　纪央礼撇了撇嘴，真的好幼稚。

　　唐纨是什么人精，哪能看不出纪央礼的心思，他真是要被气笑，她居然敢嫌弃他？还是当着他的面？
　　“嗯...看你体型颇为丰腴，不知家中是做什么的？”唐纨看着那个圆滚滚的姑娘明显抖了一下，紧接着就撞进了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里。
　　“皇上，民女知道自己脏了您的眼，请皇上治罪。但与民女的父母无关，还请皇上开恩饶民女家人一命。”纪央礼抬头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完了，她是什么惊天巨胆，居然敢看皇上，还挑高声，这下完了，估计小命没了。

　　唐纨没注意听纪央礼说了什么，只看到那双眼睛，按理说胖子的眼睛应该会被肉挤得显小，但是纪央礼完全没有，那双眼睛乌黑溜圆，好像两颗黑曜石一般，里面盛了盈盈水光和一汪春色，睫毛长而卷翘，好像婴儿一般，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唐纨感觉里面自己的倒影都清晰无比。他长在宫里，从未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眸，仿佛一切都能被吸纳，又仿佛一切都无法进入，明亮而清澈，和...小狗一样？

　　唐纨自己被这个想法逗笑了，回过神来的时候纪央礼已经低下头去。
　　“朕并没有怪罪你，只是随便问问。你和云叶是朋友？”
　　纪央礼没想到会在皇上嘴里听到云叶的名字，想来她大概是极得皇上看重，纪央礼暗自松了口气，回答：“是的皇上，云昭容与民女是从小到大的好友，她贤良貌美，是民女从小的榜样。”
　　“那你便留在宫里陪她吧。”
　　“是皇上，民女...留在宫里？！”纪央礼这下是真的傻了，死了也好被赶出去也好，什么结局也好过现在她留在这里，这可是皇宫，她有没有命留另说呢。

　　“怎么？你有问题？”唐纨挑了挑眉，看着这个小胖子的脸色从绿转黑，突然开心极了。
　　“回皇上，这是民女的荣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纪央礼声音都是抖的，这下她可真是进了狼窝了。
　　“那就...封你为才人吧，”唐纨摸了摸下巴，笑弯了一双眼，“月才人。”
　　怕纪央礼没听懂，唐纨又补了一句：“满月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