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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先见之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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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换了是谁也不会想到,今早称病罢了早朝的小皇帝正懒洋洋的整个人都窝在椅子,一手拿着糕点,时不时的翻上两下奏本。身上,奏本上,落的都是糕点渣子。
身为一个皇帝,还是个国家之中内忧外患,朝堂之上群狼环伺的皇帝,像这样悠闲的日子实在少有。
不过俗话说,事情总经不起念叨。他才这么想了想,便听见外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了进来。
能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的,想都不用想,准是兢兢业业愁白了头的太傅诸葛正我。
得了内里许可,诸葛正我推门而入,便看见皇帝正襟危坐于案前,一手执笔,全神贯注的看着奏章时不时在上面写上两笔。
过了片刻,皇帝将批注好的奏章放在一旁,笔也搁下,这才抬头笑道:“原是太傅来了,不知太傅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诸葛正我恭敬道了声陛下,“算算日子,包拯一行离开封已是不远,微臣心中难免忐忑,特来见见陛下,商议一下应如何处理开封府诸多杂事。”
“却不想,打扰了陛下勤勉,”诸葛正我两手交握,老神在在道:“只是陛下,勤勉固然是好事,但礼仪规矩也不能忘。”
皇帝道:“太傅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诸葛正我道:“微臣想说,陛下,您嘴边的糕点沫子忘擦了。”
“咳,”凭着这么些年练气的本事,皇帝借着袖子遮掩将嘴角一抹,面上不动声色的道:“这御书房中有不可食用糕点,想来是光线的问题使太傅看错了。”
诸葛正我也顺着他道:“仔细一想,微臣也觉得应该如此。”所以这事就算是翻了篇,君臣两人都不去再提。
皇帝借着米粒那么大点的心虚转移了个话题,他抄起最上面的一本奏章,敲打着批注好的那一摞抱怨道:“如今这些大臣写的奏本是越发的无趣了,即说不出什么新鲜事,也写不清治下是否有事发生。避重就轻,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闲事写的倒是积极。”
“太傅瞧瞧这些,”他拍着奏章道:“我今日怎么也批了二十来份奏章,就没看到一个说正事的。”
他数道:“这一个,光是问候我身体可好的折子便已经是上的第六道,我每次都回了身体安好,无须挂念,一转眼他问安的折子就又递上来了。”
“还有这一个从广州上来的折子,记得有一次他随折子运了些瓜果进京,我便赏了他些东西作为嘉奖。结果他便开始三天两头的递折子送特产,虽是好意,但朕也实在是心疼那些整日里来往两地押运的官吏。”
皇帝头疼道:“再便是这么一来一回,光在路上浪费的金银便要远胜于他送上来的那些瓜果,国库实在是消耗不起。”
再有那些婚丧嫁娶皆要送个折子入宫,折子之频繁,让皇帝忍不住猜测这些人可是在觊觎他的私库,盼望着能从他这里要些随礼。
诸葛正我沉吟片刻,敛袖道:“陛下说的是,此风却不可长。所以陛下不如命人起草一份奏章格式,往后奏章皆按此书写,想来便能便利许多。”
“朕也是这么想的,”小皇帝笑道:“待没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朕以后,朕立时便找人去做。到时筛去这些不说正事的奏章,想来朕每天的工作也能轻快不少。”
话音一落,小皇帝便瞧见诸葛正我微微抬眼,就知道自己是说漏了嘴,透露了真实意图。忙道:“太傅先前不是说为了包拯之事而来?现下说与太傅一听,也请太傅帮忙参谋参谋可有疏漏。”
他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这次护送包拯上任,京中禁军、锦衣卫与神捕司都无法擅动,不知太傅暗中派了谁去?”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相视那么一笑,诸葛正我抚着胡须道:“陛下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如今的朝堂之上,朕都分不清那些选上来的官员到底是朝廷的官员还是他蔡京的官员,”皇帝神色一瞬冷然,又隐去,“而江湖上,知根知底可信的,又有胆量搅和进这趟浑水里来的,朕想了一圈也就能找到他江淮一个。”
“说起胆子大,”诸葛正我抚须的手一顿,“那小子确实胆子大到无法无天,才几岁便敢将当朝的天子拐出宫去。若非微臣发现,陛下只怕已经与他坐上了往杭州府去的商船。”
此事如今想起也叫人一阵后怕,那时连同他在内的几个辅政大臣本是在御书房等候,等着为年纪尚幼的皇帝讲授功课。结果时辰已过,他们却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问及侍候的宫女太监也均是万分惶恐,连道不知。
幸来当时兵部尚书家的小孙子与江淮有些冲突,那日正撞见了江淮,便非要比试一场,结果就被急着走的江淮给揍了个满身青紫,哭着跑了回去。
听他哭诉间的描述,这才让一众愁白了头的大臣们找着了人。
记得找着时,这二人正藏在一搜商船的货舱中用来盛物什的篮子里,头对着头睡得正香。
“虽说朕当时也有着顺水推舟出去看看的心思,却不曾想到真的能跑出宫去。”皇帝有些怀念的说着,突然灵机一动,“太傅,到时江淮可是会回京述职?太傅不如领着他,再进一次皇宫?”
诸葛正我道:“那边要看,陛下您到底是做了什么准备了。”
皇帝轻咳了一声道:“那便先说正事。”他随即正色,“借着北方干旱需朝廷赈灾,朕便遣了锦衣卫指挥使沈晟言混在赈灾行伍之中便宜行事,另给他五道圣旨,命他一路北上接应包拯一行。”
“五道圣旨?”
“是极,”皇帝点头道:“因不知江淮到底会如何做,朕便干脆写了五道圣旨,将命包拯主审案件、押解江淮回京候审、表功褒奖等可能遇到的状况汇集其中。又为防患未然,具体事宜与涉事人姓名的位置都做了空缺,到时若是需要,直接执笔填上便是。”
对于这一手未卜先知,小皇帝还是蛮自得的,只是瞧见诸葛正我面有难色,他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问道:“不知朕可是做错了什么?”
“错处到是没有,不如说陛下这一手相比从前实在有了很大长进,若是先帝得见也当心安。”
“只,”诸葛正我摇了摇头道:“不知这位沈指挥使陛下可记得他的出身?”
\"知道,他不就出身京城沈家,是前任兵部侍郎之孙——"说到这,皇帝一愣,继而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只怪他小时还是个小胖墩,时间一长,朕竟将这事给忘了。”
他遂而苦笑,“朕这指挥使是个脾性大的,江淮也是个脾气大的,朕忘了这遭,如今只盼着他二人见了面不要打起来才好。”
尚未碰上面的两人还不知道这茬,江淮还在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摩挲。
这地道越往深处走便越发潮湿,脚下也渐渐有了些积水,散发着难闻的味道。火折子已烧完了两个,新打着的这个火苗跳动着越发的小了,怕是迎面随便一阵风都可以吹灭。
杜鹏拽住了还想着深入的江淮,大口的喘着气道:“不行了,真不能再往里走了。这地道不知还有多长,出口的那头说不准已经让人给堵了个严实。我现在就觉得喘不上气,再往里走,咱俩准要憋死在这地道里。”
江淮看了看手中的火折子,又看看眼前黑洞洞不见终点的甬道,不能查清楚这通向哪里,还是有些不甘。
“那便回去吧,”他还是道:“这地道总不能长腿跑了。”
往回走便成了杜鹏打头,先前江淮走在前面时还不觉得。这会听见后头跟着的脚步声,还有嗖嗖的风声和脚下不知深一脚浅一脚的触感,杜鹏心里总有些发憷。
他这人一害怕就喜欢说话,便是喘不上气,嘴也停不下来。
“先前那个姑娘,是叫黄蓉对吧?”
江淮道:“没错。”
杜鹏感慨道:“看着不错一小姑娘,武艺应当不错,性子也好,长得也漂亮。哎,江淮,你试没试过去表个衷情?”
江淮抬起腿一脚就踹了过去,“少想些有的没的,她都能算是我看着长起来的了。”
杜鹏被踹的一晃,站稳了脚接着打趣道:“这可说不准,你不是就爱做点非人哉的是?”
听着后边又要踹人,他连忙道:“哎哎哎,我得说,你要没这心思,以后千万也别有这心思。”
“怎么?”
杜鹏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我瞧着,她和跟着你的那个小子似乎有点意思。”
江淮道:“都说了让你少将事情往话本子里带。上一回,见着胡铁花,你还说他与华山的那个女侠有意思,结果到了今天我也没瞧见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