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狼》与yang

6、第六章：慈父善母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群孩子都是主动到你那里去的！”
　　此刻大堂内热闹非凡，数十名大人抓着自己的孩子，怒视着孙先生。
　　“不可能，我家小孩很乖，绝对不可能擅自好几天都不回家！”一位妇人大声嚷嚷着，既是向孙先生表示愤怒，也是对于梁子言的说法极为不满。
　　她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主动出走？
　　寻楚站在一旁一脸无奈，这群人此时的态度和白天完全不同，现在简直能活活手撕了他们几个人。
　　孩子找到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只听孙先生轻蔑一笑，道：“那就当做是我绑走的好了！不过你们对自己的孩子什么样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说罢他便转过头去，不愿在看堂内那群无知的人。
　　“果然就是他拐走的。”
　　“应该给他定为死罪。”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众人议论纷纷，一个赛一个的要制裁孙先生。
　　梁子言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通过昨日里和孙先生的攀谈，他认为虽然这群孩子在孙先生家中出现，但是他一定不是会把孩子拐走的人，况且孩子并没有受伤，反而看起来很开心。
　　站在一旁的寻楚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向前一步道：“你们这么都厉害，那不如我们几个都走掉让苏穆廖把品洪院交给你们打理吧！”
　　众人都心有不满，虽然敢变着法的质疑看起来温文儒雅的梁子言。可寻楚，即便他也是像平常一样嬉皮笑脸的说出那句话，但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他这话并无善意。
　　大家都明白了寻楚这话何意，便都不再吭声。
　　“喂，品洪院给他们打理能行吗？”不知何时，苏穆廖已经踱步到了寻楚身后，用着只有他们他人可以听到的音量小声的说道。
　　一向机智的上神竟然会忘记苏穆廖这个人出门从来不带脑子！
　　大概梁子言是担心苏穆廖再说下去寻楚会当场骂街，便把苏穆廖拉回了自己这边，小声道：“他说那话意思是品洪院咱们做主，他们说的不算。”
　　后者点着头，好像明白了，但随即又道：“那为什么要把品洪院给他们，新御守天亮应该就会到了！”
　　得！这回连梁子言也不想解释了！
　　他终于放弃了这个憨憨，走到了一个孩子的身边，蹲下身来，温声道：“你为什么要去夫子那里呀！”
　　小猫咪状态的梁子言一向温柔似水，小狮子状态的也像水，只不过是会呛死人的那种！
　　那个孩子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了自己母亲，然后便低下了头。
　　在场的除了孙先生和这群孩子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孙先生无论怎么看都已经破罐子破摔，那么就只能从这群孩子身上下手。
　　他们三人中苏穆廖在山中修炼从不曾有过哄骗小孩的经历，而寻楚，虽然经常嬉皮笑脸，但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吓孩子们一跳，于是这个任务只能由梁子言来完成。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寻楚身旁，问：“有糖吗？”
　　一脸懵懵的上神原本是以为梁子言败下阵来换自己出马，结果人家只是来问有没有糖？
　　大概是梁子言想到这位上神连根本用不到的钱都有，那就是要什么有什么了。
　　果然不出梁子言所料，上神一脸嬉笑的道：“有糖，必须有啊，想吃糖啦，叫我一声上神我就给你！”他现在大概已经完全忽略了大堂弥漫着的气氛。
　　他一手拿着竹简，另只手举在胸前，只要梁子言肯叫，立马就会有糖果出现。
　　或许就只有这样的寻楚，才能将八百年的梁子言拉拢成自己的狐朋狗友。
　　“别扯皮，正经事！”梁子言依旧语气温和，没有黑化成小狮子的征兆。
　　寻楚不语，手中登时多出来许多糖果，他手指纤细，看起来并没有多大，但梁子言的手放上去，竟然短了一截。
　　“像条狗一样。”这句话是梁子言传音给寻楚的。
　　虽然才是第二遍，但寻楚已经释然了梁子言说他像狗的这件事，反正有朝一日他一定能怼回来。
　　拿过糖果后梁子言又走到了刚刚那个孩子身旁，和刚才同样的姿势，说道：“没事的，给你糖果，只要你说出来孙夫子和你们就都不会有事的。”
　　给完这个孩子，他又走到了旁边那个孩子的身边，说了同样的话，也给了两颗糖果。
　　没人知道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但又都不敢吭声。
　　直到将十二双小手中都放上了糖果，梁子言才走回来寻楚身边，将最后一颗糖果塞给了他。
　　糖纸已被剥去，大概是给他的谢礼。
　　“好！现在你们都是有糖果的乖孩子，那么，愿意和我说出实情的举起手来好吗？”这话，倒像是对学前的儿童说的。
　　这群孩子面面相觑，接着又都看向了孙先生。
　　他歪着头，孩子们看不见他的面容。
　　有一个孩子举手了，随即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孙先生终于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着那些孩子们。
　　梁子言也没有想到最后所有的孩子竟然都举起手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挑哪个问话才好。
　　“那就，第一个拿到糖果的来说吧。”梁子言微微一笑，拿出了记录案情的册子。
　　只见那个小男孩再次抬头看向他的母亲，然后走到了梁子言身旁，似是在寻求一种庇护。
　　寻楚将糖果塞进了嘴里，微笑着揉了揉那个男孩的脑袋，大概是在告诉他“有我们！”
　　终于，男孩开口：“我们是自愿去孙夫子那里的，我母亲经常打我，郑然父亲每天都逼着他看典籍，看不完不准他吃饭，李招娣家里人总是说他没用，只想让弟弟上……学。”
　　这个男孩的母亲毫无征兆的跨前一步，一个巴掌打断了他刚才的诉说。
　　看来是真的，他母亲经常对他经常打骂。
　　这个巴掌其实并没有打到孩子脸上，而是被眼疾手快的寻楚挡了下来，可那男孩也被吓了一跳，颤抖着不再继续说下去。
　　事已至此，这些家长已是百口莫辩，虽然现在并没有证实他们确实如同孩子口中所说的那样，但是四个人——还有孙先生，看起来已经认定了他们就是那样的人。
　　“别听他胡说，我打他是因为他不懂事。”刚才那位大打出手的妇人开始狡辩起来，那孩子则是躲到了梁子言身后，不再探出头来。
　　不知是危机感降临的预感还是真的已经在堂下发生，那群孩子一窝蜂似的都涌到了三人身后，还有几个躲到了孙先生椅后。
　　唯独那个孤儿，满脸写着迷茫的站在刚刚还堆满着的人群里。
　　梁子言将寻楚朝着自己那边拉了拉，让他和苏穆廖一同护住这群孩子，而他则是走到了那孩子身边，把他带到了堂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你们今天就先请回吧，孩子们会安置在卧房里的！”梁子言依旧语气温和，但这一次却毫不留有商量的余地。
　　刚才还仗着自己是失踪者家属对着孙先生趾高气昂的人们早就消失不见，一个个铁青着脸，都灰溜溜的逃走了。
　　“我说！你这神仙当得是不是太窝囊了，一个个都都蹬鼻子上脸了！”寻楚两个胳膊下都挎着一个孩子，手上还有卷竹简，即使这么业务繁忙，也不会忘记嘴欠。
　　只听梁子言温声道：“你不也是嘛！”他面容带笑，但并不是嘲笑的意思，倒像是同命相连所产生的患难情？
　　于是，寻楚便下定决心要狠起来，必须树立起威严，但第二天……
　　梁子言生着闷气走在前面，“你睡觉总是挤我，我昨天都没睡好！”这是他今天和寻楚说的第一句话。
　　然而那人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要树立起威严这一说，快步走到梁子言身旁，嬉皮笑脸道：“就因为这事儿啊！我那不是想离你近一点嘛，等这个案子解决了，我让你挤个够！”
　　品洪院总共有五间卧房，十二个人孩子占了三个，女孩子两间男孩子一间。苏穆廖为了看守孙先生便和他住在了一间，而剩下的梁子言和寻楚就只好住最后的那一间。
　　寻楚睡觉不老实，梁子言几乎一夜未睡，最终熬到了清晨才缓缓入睡。
　　然而，寻楚的一记飞脚让他再次惊醒，他起身梳洗，然后便只身一人来打探实情。
　　但不出一刻钟，寻楚便以新来的御守已经到了，他留在那里也没什么要做的事，而梁子言那么弱不禁风的不安全为借口强行跟在梁子言身后。
　　于是便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或许他是真的担心梁子言一个人不安全吧！
　　经过将近一个上午的走访，昨天那个小孩所说已经得到证实，街坊邻居们表示常常能听到孩子的哭喊，还有一些没有失踪小朋友说他们总是闷闷不乐，而这一切的源头，则是这群孩子的至爱亲朋。
　　“我能感受到你们是爱子心切的，但是这样的做法会对孩子们造成很大的心理创伤！”新来的御守姓吴，穿着那身熟悉的绣有獬豸的棕衣，坐在大堂的主位，苦口婆心的说教着。
　　寻楚、梁子言和苏穆廖站在一旁憋着笑，这位吴御守年纪不大，教育起人倒是很有一套！
　　堂下的人都出现了悔改之色，不知是真是假。
　　接下来是吴御守长达将近一个时辰的说教：
　　“你们为了孩子不辞辛苦的镇上打拼，为了让孩子能去到远近闻名的夫子那里听学不惜拖家带口来到这里。你们都是好心，都在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但你们从没有问过孩子们的意愿。
　　村子里的学堂陈旧不代表不好，孩子并没得到甲等也并不能说明孩子没有认真去学，对孩子大打出手更是不对，你们这样会让他们对听学产生抗拒心理。
　　还有那些重女轻男，怎么？女儿不是你生的吗？更有甚者竟然说出女子在家织衣带娃那种话！现在是永安元和年，这种陈旧的思想要保留到什么时候。
　　还有那些说着要给孩子送去华犀山的，你们怎么就以为修仙那么容易啊，你们想去你们去，别让孩子去那受苦。
　　虽然孩子这样做的确很任性，但如果没有你们的打骂，威胁，施压，这样花样年华的孩子怎么会离开家住到一个夫子那里，更可笑的是你们竟然还不以为然？
　　这么小就让他们承担这么多，会让他们失去作为一个孩子所应得的快乐的……”
　　后来这段话竟然传遍了辞树镇的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