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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章二十三 伤 ...

  •   俞任知带领的军队与小王爷的兵马第一次交战,就在宿州城门外。小王爷要造反,俞任知就需要奉命抓他回京,甚至必要时,可以直接砍下小王爷的人头,用来交差。

      第一次打仗,宿州城外的土地上满是呐喊和厮杀,一眼望去那里是流淌不尽的鲜血与尸骨,还有未曾停歇过的雪。

      雪花覆盖了冰冷的将士的尸体,就好像无声地给牺牲者当了一座白色的坟,俞任知一直在战场与营帐内来回,终于在某一天,受了伤。

      伤是箭伤,从肩胛骨直接穿过去,箭头留在了体内,生着倒钩,不能直接拔,需要割开伤口取箭。
      好在军队里有一个被俞任知强行掳来的要给谢回看脑子的扁鹤,扁鹤自称扁鹊的后人,区区外伤自然不在话下。

      扁鹤给俞任知处理伤口时,谢回在旁边看着,就像他站在山头看那挂在城门上的尸体一样,直到那鲜红的血止不住地从伤口里流出来时,他终于没忍住,给扁鹤递过去一条干净的白布。

      扁鹤用白布擦了擦俞任知肩头流下的血,很快那条白布就被鲜血染红,丢进水盆,却有一半留在了盆外,白色的布上头,凝固出一层血痂。

      谢回看了白布上的血有好一会,不知怎么笑了起来,他突然的发笑让扁鹤吓了一跳,那瓶止血的药没抓稳,掉到地上,滚了好几圈。

      俞任知在扁鹤处理伤口前就被扁鹤喂了混有麻沸散的酒水,这会神志不太清楚,只听到有人在笑,轻而浅的笑声,熟悉的笑声,就好像记忆里的笑声。

      他记得,他也曾这样受伤过。

      那时是秋收的时节,他们吃过一次又小又酸的梨子的教训,决定去外头的树上摘又大又甜的果子。那果子是金黄色的,爬到枝头轻轻一摇,就会掉下去。

      他当时爬上树,踩着树枝摇着果,谢回就在下面接,结果摇得太欢,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谢回没能接住他,他摔在地上,摔伤了腿。

      谢回那会说他笨,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笨,在他抱着腿疼得撕心裂肺的那会,谢回一路上背着他回了俞府。

      他趴在谢回背上时,就总听到他藏不住的偷笑,他问他笑什么,谢回说:“笑你傻。”
      谢回以前就很喜欢说他傻,可他从不觉得生气,因为有一句话,也是谢回翻来覆去念叨的,就是傻人有傻福。

      他们那会在路上说了很多话,具体说的什么他都不太记得了,就记得还有一句,还是谢回说的,他说:“你若是摔残了,废了,我便伺候你一辈子。”

      那时的他,以为要照顾一个人一辈子很容易,因为他们距离那么近,近到能互相走过那剩余的岁月。可现在的他,明白了一辈子其实很远,因为他们之间早已经隔了万丈鸿沟。

      俞任知不知谢回还记不记得他曾说过的一字一句,但他自己记得,永远记得,刻苦铭心地记着。
      甚至都会在这昏沉里,想起谢回背着他时,压低的偷笑。

      扁鹤处理完伤口,俞任知已是睡了过去,他收拾掉处理伤口的药物跟白布,看谢回一眼。谢回坐在旁边守着俞任知,除了最初那几声突如其来的笑,倒也很安分,没有什么发疯的迹象。

      扁鹤指指门口,“我走了?他……你看着?”
      他其实不太放心把一个伤患留给一个病患,一个身上有伤一个脑子有病,凑到一起还真是……有些戏剧。

      谢回面无表情,点点头。
      扁鹤磨磨蹭蹭往外走,随即小声嘀咕了一句,“等他醒了,记得跟他说,要加钱。”
      谢回没搭理他。
      扁鹤走了。

      谢回坐了一会,起身去端来一盆温水,又寻了干净的布,开始替俞任知擦身子。俞任知伤口流出的血沾在身上,衣服也红了一大片,扁鹤处理伤口时他虽然神志不清,却还是出了一身细细的汗,谢回用温水帮他擦洗,又从营帐中寻了身干净的衣服,替他换上。

      俞任知隐约有些知觉,微微睁开眼,伸出手在他脸上碰了下,呢喃着:“阿回……”
      谢回静静地看着他。
      俞任知大概觉得自己在做梦,梦见了谢回,梦里他们之间似乎可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没有背叛,没有仇恨,没有横隔的鲜血与痛苦的伤害,于是他凑过去吻了下谢回。

      他吻得很轻,也很温柔,怕把梦里的人吓跑,不过谢回没有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俞任知笑了笑,又睡了过去。

      谢回帮俞任知整理好衣服,又掖掖被角,他能听到外头的喧哗跟兵戈之声,不过这里很安静。睡着的人很安静,他自个也很安静,看着俞任知。

      他有些想起以前俞任知受伤的时候。
      那时这个人从树上摔下来,摔伤了腿,他背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走回俞府,他们在路上说了很多的话,提到那害他摔下来的金黄色的果实,在说那果子是不是真的很甜,是不是一口咬下去,能尝到满口甘甜的汁水。

      当年的光景跟如今的不同,回想起来像是带着温暖的秋风,蹭着两人的鬓角,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萧瑟。

      谢回伸手轻轻触了触俞任知的头发,他的指尖苍白,枯瘦,冰凉,指腹只有在蹭到俞任知的脸时,才能感觉到一丝温暖。
      但很快,他又缩回手,将手拢进袖中,望向被北风吹起的营帐门帘,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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