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苦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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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在泰安留了几日，体验了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尝了尝当地特有的美酒美食。然后依照约定去泰山的元虹观找随云，看看那只小猫崽子在她那边过的怎么样。
我见到那只猫时，它正卧在廊下晒太阳，身下垫着一个女冠们打坐用的蒲团。
“懒猫。”我叫了它一声，它动了动耳朵，把软到没骨头的身子拉成一个直线，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冲我喵呜了一声。
不过几日没见，看不出它这是瘦了还是胖了，但看它这优哉游哉的模样，便知道它在这里待的不错。我上前去抱起它，找一个路过的道姑打听了随云的所在。
那人见花缤儿抱着小猫崽，便知道她的来历了，笑道：“恐怕施主就是这猫的主人吧，随云师姐在菜园子里锄草呢。施主请随我去茶室稍待片刻，我这就让人去喊师姐过来。”
“好，有劳了。”
“不妨事。”那人说着喊过一个正在扫地的小道姑，“清澜，你去菜园子那边喊随云师姐，就说茶室有人找。”
花缤儿随着她去了茶室，那人自称道号山月散人，在等待随云过来的时候，她对花缤儿态度很是殷勤，话里话外都是想把这只小橘猫留在道观里的意思。“小家伙特别的乖巧，我们观里的师姐妹们都很喜欢它，前儿个还特地带它去了正言师兄那里吃了鱼。”
“是吗？如此说来那位道号正言的居士就是火居道士一派了？”
“正是。据随云师妹说，这小东西有时候晚上趁她睡觉的时候，会悄悄爬到她的床上，窝在她的肚子上睡。搞得我师妹特别害怕自己睡相不好压到它了。”
我笑笑，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随云出身富贵人家，在礼仪教养方面，打小有嬷嬷在一旁耳提面命，睡相、吃相、走路姿态等等都有严格要求。随云也是对她怀里这小东西爱之深，故而畏惧担忧。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随云便过来了，衣摆上还沾着尘土和碎草叶。我皱了皱眉，随云来的匆忙呢。
随云在我对面坐下，我看着她的眼睛，和上次见她时的平静淡然不同，多了一丝凝重，如沉水无波，心中一惊。慎重道：“你想起我是谁了？”
随云一愣，没想到花缤儿如此敏感，垂眉坦诚道：“是，我想起来了。”
一旁的山月听了，知晓两人恐怕有故事，便起身道：“师姐，你陪这位施主聊聊，我外面还有事情。”
“好，你去吧。”
当年那笔生意虽然是两方情愿，但到底是欺负了随云那时年幼无知，如今她想起往事，恐会心生怨气。“你如今怎么想？”
随云笑了笑，问道：“当日你我有约，说过几日若这猫儿在我这里待得习惯，便让我养了它，你现在看过它了，可还满意？”
我摸了摸怀里小东西的脑袋，虽然私心是很想把这几只猫尽快送人的，但这次不行，惋惜道：“你们把它照顾的很好，但恐怕我要食言了。”
“为何？”随云失声问道，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只猫，尤其是半夜惊醒的时候，看到它在自己床上卧着，便觉得很亲切很熨帖，听到花缤儿要带走它，极为不舍。
“你已经想起我是谁了，我怎能再把它留在你这里？”
随云秒悟，“你是怕我迁怒虐待它？我不会的。就算我心有怨怒，也怪不到一只猫身上啊。”
“话虽是这样说，但迁怒这种事，本来就不讲道理。被愤怒和怨气冲昏了头脑的人，什么都不顾。虽然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我不能拿它冒险。所以很抱歉，这只猫我不能交给你。”
随云虽然不舍，但这只猫是花缤儿的，她不能强迫花缤儿把这只猫送给她。叹了口气，感慨道：“我没想到你对一只猫都这般尽心，这样也好。”
“猫如何？人如何？在我眼中没区别。”
随云把花缤儿和那只小橘猫送到山门外，恋恋不舍地再次摸了摸它的脑袋，告别道：“两位一路好走，贫道不远送了。”
“女冠客气。”
观中众多道姑都等着随云把那只乖巧的小橘猫留下来呢，没想到竟然被主人带走了，等花缤儿走远了，纷纷围过来问为什么，“那位施主为什么不同意把小毛毛留下来啊？难道觉得我们没照顾好它？我们明明很尽心的呀。”
“就是呀，小毛毛明明在我们这里过得很好呀，什么都不用做，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闲了晒太阳，我都羡慕死它啦。”
随云看着周围的师姐妹们叽叽喳喳地说话，没解释个中缘由，只道：“佛家有句话叫众生平等，我今天又有了新的体悟。”
话说另一边，当日陈承祖跟着焚空到了城外，实在受不了一身臭鸡蛋烂菜叶的味道，在附近找了一条河，就要脱衣服洗澡，也不管他们刚出城，时不时会有人经过。“喂，和尚，你给我解开，让我洗个澡。”
焚空念动咒语，那佛珠松开，缠住陈承祖一只手腕。
“不是，你这什么意思啊？怕我跑了？”
“佛珠脏了，你顺便一起洗洗，洗干净了。”
陈承祖切了一声，脱了衣服就跳进河里。“我还以为你不要你这珠子了呢，之前那些人扔我的时候，你要是拦着，这珠子就不会脏了。”
焚空就地坐在地上等他，“贫僧这串念珠是用金莲花的莲子串成的，一共一百零八颗，每一颗价值百金。”
“多少？”陈承祖惊喊道，同时抬手去看缠在左手腕的佛珠，“一颗百金，一百零八颗岂不是万金之数？比卖了我还值钱呢。”
“人命不比俗物，岂能两相比较。”
“你是说，在你眼里，我比这珠子值钱？你可真抬举我。”陈承祖乐了，笑呵呵道，“你这和尚可真有意思啊。我刚才还觉得你俗呢，你这句话又让我觉得你思想境界特别的高。”
“俗或不俗，全看心在何处。”
“我就不耐烦和你们这些和尚说话，说话太玄乎。”陈承祖一边给自己身上泼水一边道：“世人啊都喜欢用金钱来形容一样东西珍不珍贵，就比方说刚才你说这珠子价值万金，我就想就算是和尚也不能免俗。但你后来那句话，让我对你改观了。自打我学坏了之后啊，哪怕是我爹妈都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不是打我骂我就是对我哭，想让我浪子回头，让我像以前那样给他们长脸。”
“世间父母，哪个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子女有出息，他们也放心。”焚空回答道。上次和花缤儿打赌输了，让焚空看明白一件事，和尘世中人打交道就得用尘世的道理。他心中无尘，看那胡不寒也是一个好人，直到胡不寒对槐娘亮出屠刀的那一刻，那一刀破开了他的迷障。不是他信佛，全天下人都信佛。
“道理我懂，我要是有出息了，谁都高看我一眼。不像现在，给人扔一身的烂菜叶子。你知道吗？我爹娘可宠我了，我要什么给什么。他们为什么宠我啊？因为我给他们长脸了。”陈承祖扯着嘴角笑了笑，从岸上拿起自己的衣服也放到河里洗了，继续道：“有一天，我偷溜出去玩了，回来后他们就特别生气，虽然没打我，但是把那大道理讲了又讲，闻鸡起舞啊、囊萤映雪啊、凿壁偷光啊，罚我跪了一天祠堂。反正就是我如果按照他们的意思活着，他们就对我有求必应；我但凡有一丁点儿不听话，他们就觉得我变坏了，想方设法地把我掰正。时间长了我就不乐意了，我觉得他们养我就跟养条听话的狗一样，可我不是狗啊，我不想一辈子活在他们给我画好的圈子里，所以我事事和他们反着来。”
焚空听明白了，这就是个叛逆的孩子，用自己的一辈子跟父母置气呢，可这不值得呀。不管父母对也好错也好，都不值得他拿一辈子去赌气。不过陈承祖那时候年少意气，不懂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走到如今这般地步也能理解。
看着陈承祖把湿衣服拧干穿在身上，焚空念动咒语，帮他把湿衣服湿头发烘干，“走吧，走快点儿天黑前应该能到地方。”
陈承祖被焚空这一手惊到了，喜道：“和尚，你这手厉害啊，出门太方便了。”
焚空笑笑，大步走在前面。焚空说走快点天黑前能到，可事实上才走了小半日，陈承祖就受不了了，瘫倒在路边脱下鞋子一看都起水泡了，“妈呀，我的脚上竟然长水泡了，我以前光听人说路走多了会长水泡，竟然是真的。”
“穿上鞋子，起来。”焚空喝道。
“不起，我不走了，我长这么大还没一下子走过这么长的路呢。”陈承祖抱着自己的脚嚷嚷道：“和尚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还要走到天黑，不能顾个马车吗？”
“我没钱雇马车，起来！”焚空再次说道。
“不起！我脚上都起水泡了，还走？再走下去我脚都要烂了。”陈承祖说着晃了晃左手的佛珠，“你一串珠子都价值万金呢，你说你雇不起一辆马车？骗鬼呢？！”
“我话不说第三遍。”焚空眉毛都没动弹一下，再次念动咒语，那佛珠心随意动，把陈承祖拉起来就往前走。
陈承祖光着脚走在满是石子的路上，疼的他大喊，“我的鞋子，和尚让我穿上我的鞋啊。”
焚空让佛珠停下来，由着陈承祖穿上鞋子，“不过些须苦楚而已，你受不了也得受着。我不是你爹娘，不会惯着你。”
陈承祖穿好鞋子，瞪着眼睛恶狠狠道：“枉我刚才还觉得你是好人。”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苦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