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好想摸鱼啊

7、我该怎么表达

　　时光是一场不复轮回的劫难。
　　常栖有时候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里谁都还在，沈辞会故作严厉拿着戒尺，顾远会柔声待他对他笑，可睁开眼，一切就消散了，又只留他一人。
　　所以当这一刻即将来临时，常栖选择了逃避。他承认，自己喜欢掩耳盗铃式的欺骗。所以...他只是托了人告诉顾远：“顾远，早些回来。一定要带着沈先生一起回来。”
　　顾远听了依旧是面无表情，眼睑微垂，有些失神,喃喃道：“殿下他，近日来可是发生过什么...”
　　“小将军说什么？老奴年岁大了听不清楚，劳烦将军了。”传话的公公媚着一张笑脸。
　　“没什么，替我应一声殿下。”顾远暗自叹了口气，抬起头依旧是那神采奕奕的少年将领。
　　常栖知道什么叫自欺欺人，他欺人但没法骗自己。所以他登上了城里最高的望楼，那是唯一一个几乎可以俯瞰到全城繁华的地方。南向看便是城门，城门紧接着一条长长的步行街，各类小贩吆喝着，形形色色的人穿梭着，各家的棋牌横竖在行人上方，坊上各色的美人颤着腰肢柔声招客，菜馆小二跑在堂前谄着笑脸，即使是现在接近黄昏天没有暗，精明的商人们也都点起了华丽的灯吸引着雍容华贵的太太，虎头虎脑的烂漫小公子，大腹便便的老爷...仅仅是南向也像是华灯璀璨的不夜城，象征着这座城的无上繁荣...
　　可顾远像是颗在万贯金银中的明珠，在喧嚣中寂静着，在熙攘中发着漠色的光，隔的极其远了，常栖仍是在万人中找到了唯一。只是真的太远了，怎么瞧也瞧不清，怎么看也看不明。
　　常栖回想着，顾远难得的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衫，衣边绕着暗银的花纹，在光下能闪出细碎的星河。他真的不甚穿这样的衣裳，平日里都是白衣翻青马，外袍都有些许的宽松，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要不是他手里时常端着一把剑，任是谁都要叹上一句哪里来的飘飘神仙。而今日黑色贴紧了他的骨骼，显得更加瘦削，墨色衬的他愈发的白皙，却更带了杀伐的厉色，眉目冷峻。
　　常栖不由得感叹：顾远方才对他真是过分的温柔啊...
　　城门外是队伍的催促，顾远转身跨上马，又猛地回了头望向那几乎座被重重招牌挡的严实的高楼，片刻后，轻唤了马儿随着人流出了城。
　　顾远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他也不清楚这样一眼的意义是什么，只是本能的想要看一眼。
　　常栖隔着市侩，也瞧不见顾远的一举一动，他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大费周章跑上这楼。又也许...他知道...
　　其实只是厚重的一道门，却隔绝了地与地，划分了城与城，隔着繁华冷清，相聚与无尽的思念。披着绚丽的云霞，一行人渐渐消失在暮色的彼方。
　　“此去荆棘遍布，我知我无力回天，可我不信我改不了结局。
　　哥哥，我等你回来。
　　哥哥，我会接你回家。”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无人知晓，为什么娇纵跋扈的昶岳太子突然闭门不出，据太子殿内侍奉的宫人说，他们也不常见到这殿下，连饭菜都是端至房门口由殿下自己拿进去，再摆空碗盘出来，只是时常有的状态是丝毫未动。
　　只是下人们都寒蝉若惊，并没有人关心这殿下的死活，只是在意着是否这行径古怪的殿下是否会突然暴虐拿他们当出气筒。
　　一时间，太子殿竟是无人敢踏入。
　　更古怪的是，即使是这样，陛下和皇后也从未来看过这太子一次。众人不解，这战事吃紧，君主心系天下也可以勉强搪塞的过去，那这皇后为何对自己的孩子依旧是漠不关心。
　　谣言四起，不同版本的皇室家庭伦理关系又成了人们热议的话题，成为了一份消磨时光的谈资。
　　众人再一次见到常栖，是在时日过后的生辰宴。这一场依旧是恢宏气派，盛邀了各城中的王公贵族和有声望的名门，甚至是美名远扬的平民书生也被请进了宫中。恰巧前方捷报也传来，顾将军带领士兵短日便使敌军退了十几里。君主大喜，颁令大赦天下，全城可饮酒作乐三日夜。
　　城中人皆赞他们有了一个贤明的陛下，不计较出身更在乎才华，是真心实意将百姓看做自己的子民。陛下宅心仁厚，以民乐为可，以民忧为忧。
　　常栖坐在这庞大宴席的右侧，示意着他一人之下的地位。最底下的大殿乌压压的一片，吵嚷着而在常栖座下一层的却是静悄悄的，偶尔两声讨好的祝福让常栖愈发的冷淡。
　　舞姬翩跹着步伐，婀娜着身姿，雪色的肌肤与暗红色的地毯衬映着，生出几分莫名暖色的暧昧。叮当着的丝竹袅袅着迸发出怡人的醉意，微黄的灯光让常栖融化在片刻的温柔中，迷离着，时而意识不明。
　　不可失态，他谨记这一句，所以依旧挺直着身，疏离着，微笑着。
　　“太子今日在做些什么，听你宫里人说你常在寝殿内不出来。”
　　常栖干笑了两声，他知这是常庸在给他机会向世人解释，起身作揖道：“父君休听旁人胡言，儿臣只是愚钝无法参透沈先生往日所教，便埋头苦钻了几日，扰夫君担忧了。”
　　“殿下当真是好学啊...”“来日定是英才...”“定会如陛下一般宅心仁厚，有雄韬伟略...”底下人闻言附和着，一时竟是打破了上殿的僵局。
　　“太子注意身体，莫要过于苦心。”听着座下的言论，常庸平和地笑着，小抿了一口茶。
　　“父君才是莫要过于劳苦。”常栖仍旧是低垂着身，丝竹绕耳，不再是沉醉，反而让他觉得些许吵闹了，使他清醒不少。
　　酒过半巡，常栖别了常庸，直言困倦了要回殿歇息，常庸并没有过多言语，只是皱了眉犹豫了半晌摆了摆手：“回去吧。”
　　常栖依旧是行礼拜谢同一众朝臣道别后从侧门绕过喧闹出了这恢弘的大殿。
　　这宴席本就是以常栖之名做出的噱头，实则不过是常庸在看这暗流下涌动的波涛，他在看，他在观察，他在掌控。常栖并不是困了，但却是真的倦了，那里透露出浓浓的奢靡让他近乎要窒息，那表面上浮动的温柔乡与各色轻飘的褒美让他几近毙溺。
　　常栖赶退了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和掌灯人，一人端着烛火，缓步行在黑夜中。今晚的月光黯淡极了，照不亮空旷的地，常栖盯着烛灯，不知是黑夜吞噬着光亮，还是这一缕光叫嚣着想要吞没周边的黑暗。
　　他停在宴席对面远处，偌大的宫殿，里外铺满了金碧的瓦，灯火通明的大殿将周边一圈都照上了一层由白到昏黄的光，隔的很远，常栖仍然能感受到酒菜味，还有那鼎沸声响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是不是白日？可分明只有浓黑的墨色笼罩着他。奢靡，凌乱，妖娆，诛心...里面的人各怀鬼胎，或是真心实意，或是虚情假意，重要么？重要的是，你在别人眼中的价值。
　　顾远和沈辞离开的这一段时日，常栖每天都在思索着对于自己的定位。他无法继续坦然的面对身边留下来的一切，所以刚开始，他只能想到逃避。
　　那一日在顾庭行至跟前之前，沈辞其实还对他说：“平儿，忍、装、逃，你可一定要记住。”忍，忍一时风平浪静；装，装直可明哲保生；逃，逃万鬼齐喑。人心向来叵测，比鬼魅难料，他幼时顽劣时常磕碰，如今心疼他的离开了，能接住他收拾摊子的人也去冲锋陷阵了，他要好好活着，他要等着他们完好地回来，他要...去接他回家...
　　有时候理解只是在一瞬间的事，当孤立无援站立在顶峰时，即使是被迫理解，那也是理解了。
　　稀疏的星固执的挂在浓厚的幕上，像是要为常栖指明回家的路。而在边塞的黄土之上，是满天无法形容的璀璨。
　　兴许这天的景观在万般变化着，可还有不变的是这一片天。
　　日夜会变，风雨会变，时光也会变，连你我都会改变，可你依旧是你，而无论是何时的我也依旧是我，我对你所有的感情，永远不变。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这就是异地恋？
啊...现在异地其实不多，以后会更多的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