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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想做好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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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昏暗,漆黑的夜有如魔鬼一般吞噬着男人的身影乃至他的心。
案几边的蜡烛是这无尽黑暗的最后一捧光明,窗缝漏进小片却又接连不断地风吹起了重重罗幕,叫嚣着,要吞噬这最后一星火。
稻草般虚无轻飘的希望,照映着男人英俊却又带着几分苍白的脸庞:紧实的下颚线,叶眉柔和却又颇带着几分凌厉,微微上翘的眼角中和了那几分快意,而那薄唇此时白的厉害,眼中噙着雾气,睫毛轻颤着,冷汗紧贴着肌肤细密的纹理欲下不下。
“还我命来!!!!”
“为什么...要害我...”
“狗东西!!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求求你了...陛下...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
“救救我...救我...”
...
这究竟是第几个夜了?那些青面獠牙的梦魇紧紧束缚住常栖让他动弹不得,难以喘息。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想要阻隔这一切,可妇人血肉模糊的脸,手里骨瘦如柴的孩子,老奴空洞的眼,辨不出十指的手...所有的一切都愈发的清晰,清晰地让他只能颤抖,只能哭泣。
他抱着头,眼神空洞麻木,低喃着:“不是我啊...不是我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他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他。
又或者,是他自己没有放过自己。
多可笑啊,这万人之上的君主,众人眼中没心没肺的陛下,竟然会自责,会在每一个黑夜里寝食难安,痛哭着想要求得原谅。
只有他知道,那一声声恳求并不是在祈求获得谅解,而是抚慰自己不安内心的最后一道良知的防线,不至让他在这无边的黑暗中迷失方向,不至...找不到那个人,找不到家。
暴戾恣睢,愚昧无知,这是世人对他的评价。
他曾笑着,妩媚而又张狂:“是朕,那又如何?”
不过身不由己,己不由心罢了,我又能如何?
踏过万尸,直至至今,我又能如何?
所幸,还有一盏烛火。
所幸,还剩一点愧疚。
所幸,还留一个心上人。
千夫所指,是他预料之中;日夜难寐,亦是情理之内;道阻且长,是从初始便知晓;唯有那一点火,是他的奢望,近在心中,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强忍着的泪终于滑落,顺着脸侧,留下痕迹。
“顾远...顾远...”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门外急切的脚步踢踏着,金属碰撞的 声音铛铛作响无不透露着甲胄主人的迫切。
而门窗皆封,柔和的月光透不进大殿照不亮殿中人恐惧的心,殿内人的苦痛亦无法透露半分。繁华复刻的雕栏是殿内人无上身份与地位的象征,是他竭力保护自己的屏障,此时却也成了阻隔希望的大门。
“哐——”是殿门被强行撞开的声响。最后的烛火也随门开而被迫吞灭。
“滚!滚!!给我滚出去!!!”常栖绝望的大喊,“为什么...为什么...给我滚!滚!!啊——!!!”
疯子,这是个疯子,任谁都会这么认为。可那闯进门的人只是冷着脸,眼中却透着无限的哀与痛。柔和的光悄悄洒进只有墨色的大殿,他缓缓踏过门槛,带着无限的温柔,轻颤着,将身上厚重的铠甲一点一点褪下,待行至那个蜷缩在案几角落的九五之尊面前时,只剩下了乌黑的轻袍。
他半膝跪下,在那个疯魔的人面前,用沾满血污的手牵起那人的手,低下头亲吻,无比虔诚。
“陛下,臣顾远救驾来迟。”
常栖兀地恢复了神智,眼前人虽脸上满是凝结的血块却也能瞧出凌冽俊逸的眉眼,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常栖也只觉得无比心安。
他颤抖着,“顾远...我好怕..你怎么不在?”
似是触了电,那孤高虔诚的人再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猛地抱住了常栖,落下的却只是最轻柔的力道,“陛下...平儿...不要怕...好不好?”
不要怕,好不好?
岂止是你在痛苦,我也在不见你的每一个黑夜里备受折磨。
我不在乎世人,可我知晓你的忧虑,也痛苦你的苦楚。
我知道你被那些苍白的梦魇挫的日日不得安睡。
我知道你在这城池内举步维艰,只身一人。
我知道你也在寻求着安慰,偌大的宫殿却都不是你的家。
我知道...
我是那么的爱你。
这世间的险恶由我先替你探探,你别怕黑暗,我一定你为你护下一片光明。
所以,“不要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