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白食》谷*

6、第六章 拯救温华华

　　温华华曾说苏钛，一见他就觉得他是个品质特别优良、嫉恶如仇的好人，这纯是扯淡。第一次见面哪能一眼就看到本质里去，只是随着交往日久，温华华发现自己关注苏钛的时间越来越多。当时，是有印象，但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感觉。而且家里闹得太厉害，还不够他分心的。不过捧着别人唠，给别人带来愉悦本来就是温华华骨子里自发的行为，于是苏某人觉得飘忽忽的。

　　苏钛开始透彻的分析温华华，他觉得，温华华是有精神洁癖才把自己整成这样的。就像他妈，一天不擦三次屋子就觉得地板上总有灰。美丽是博爱的，所以温华华就是抑郁的。张丽也说爱他，如果有一天，张丽出轨了，或者像美丽一样，脚踩两只船，比较着究竟哪一个最好。苏钛想了想，他一定受不了，他绝不会像温华华一样，敞开怀抱迎接她回来。

　　苏钛抬头看了看温华华，忽然觉得平时不起眼的温华华，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最起码他大度、他宽容，而且他爱着。就算再为难自己，他也不会去为难别人。张丽就总说苏钛小肚鸡肠，不该计较的瞎计较，有的时候像个娘们。因为苏钛查她来电与短信，不管她说什么生几次气设多少回密码，苏钛该查照样查。我当警察的查查老婆无可厚非，可是温华华呢？他为什么会对江美丽那么信任？难道他真的特别爱她？苏钛不由自主挺直了腰，爱这个字，他从来没有深刻的体会过，喜欢张丽吗？相当喜欢，是不是爱，他却确定不了。

　　苏钛似乎理解于波为什么喜欢他了，也明白为什么他成天吃闲饭，美丽还拿着爱慕的眼光时不时的看着他。就这么一个像温吞水一样的男人，长情又善于照顾别人，是个女人恐怕都会喜欢吧！温华华现在这种状态，或许就是某种昆虫的蛰伏期，他自己不觉得，其实就是受挫后一直没有平复吧？就像莫泊桑小说里那个吃过“鹿肉”的绅士，无论多少平和，还是有心理障碍。那层阴影不明确，盘旋在心头日久变种，生成了另外一种模式。

　　温华华这样的老百姓二混子，苏钛见得多了，但是温华华不一样，他再不帮他，就没人能救得了他了。他不能眼看着温华华越陷越深，就他那天的作为，如果被人弄进去，还不得被牢皮子们玩死？就算他平安无事，或许将来还能找到个真心待他的同性爱人，那这辈子最好的状态，也就是个变态。这不行，他得救他。

　　温华华，对女人们都不信任，才会喜欢小孩子的吧？苏钛不是心理医生，但是他觉得温华华的病还要心药医。那个人不是江美丽也会是别人，或许于波就是最合适的良方也说不定，虽然宁拆十座庙也不破一桩婚，有这样的老话，可是离婚与猥亵幼童比起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苏钛诊断完毕，准备给温华华开个药方。

　　“那你和美丽现在怎么样？”“很好。”干巴巴的两个字，苏钛斟酌再三，还是问“那她知不知道你这样？”温华华知道苏钛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他对军军做的事，美丽其实是知道的。苏钛不知道美丽知道他到什么程度，咽下一口吐沫有些话想问也问不出来，两个人闷闷的喝酒。

　　酒入愁肠愁更愁，温华华又喝醉了。趴在桌上，嘴巴嘟囔着在唱一声不成调的歌，温华华嗓子不错，比苏钛好。唱得什么没听清，但是那句“想结束关系，又觉得可惜。”苏钛忽然心中一动，这样的温华华，太可怜了。忽然觉得那肩膀不再肉乎乎的了，而且泛着一层寂寞的优伤。

　　苏钛想搞懂温华华，这是极少见的。

　　了解温华华的事，还是要从于波处打探消息才行。苏钛晃到于波桌头，端起上面的水杯看了看“哟，还用小熊□□的呢？”于波拿眼角夹了他一下，他们平时不犯话，苏钛看不上她她也看不上苏钛，像这样没话找话，太少见了。于波双手抱在胸前学着张丽的口气说“别绕弯子了，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苏钛挺尴尬的，看了看窗外，温华华正躺在椅子上晒太阳，他媳妇依然忙得脚不沾地。“你觉得温华会这人怎么样？”于波警觉的看向苏钛，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拉长声音犹豫的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苏钛以前没少打趣温华华，像今天这样正经说话太少见了。见苏钛不回应，于波仰了下脖了，顺着苏钛的方向看过去，默默的也不再说话。苏钛轻声说“我觉得，他挺可怜的。”于波脸上的表情忽然一滞，看向窗外的眼神动了动。

　　女人的心思真的是很敏锐，认识苏钛这么久，于波凭直觉就能分辨出来哪句真哪句假。她以前总说苏钛太虚，可是今天他这句话，于波相信，是真心的。“温华华，其实挺忧郁的。他的事，我知道得也不多，他很少说。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他不开心，就像城堡里迷失的小王子。”

　　苏钛不由得对于波侧目，真是女人眼里出西施，先不说温华华和王子是否挨得上边，他还真没发现于波有这么浪漫的脑细胞，真是快雷死他了，用青岛话讲，就是“我真胀着了。”于波看温华华，恐怕，一直就是处在这种，超离现实状态之下的，朦胧美感吧？

　　温热的风微微吹过，盖在温华华盖在脸上的报纸滑了下来。苏钛眼神好，日光下那盈盈口水看得清晰无比，美感与寂寞感顿时消失跆尽。

　　苏钛立刻收回视线，不管温华华啥样，他信心没变，就算他再不帅，好歹是好男人一个。温华华说过“苏钛，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我周围交心的朋友不多，你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别的不用多想，就冲温华华华这么讲义气，也得救他。

　　哪怕把于波推下苦海也值得。再说了，她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啊？

　　苏钛仔细分析过温华华的情况，他和以前自己碰到的同性恋还是有很大不同。无论是做派上，还是装扮上，他都不太像。苏钛硬拉着关洪去广场那边捉人，不是恶作剧的心理，纯是本着研究的态度，考察一下实际情况。经过仔细观察对比，苏钛发现，温华华和这些男男女女们比起来非常不一样。不化妆、不扭捏，甚至大大咧咧得有点邋遢。苏钛全然忘记自己曾经说他像老面太太的事，眼前闪过的全是温华华的好处。大方、热情、好脾气，他不是天生就喜欢同性，是因为遭受挫折，才进入性向的误区。温华华现在一定是迷惘阶段，和那些越陷越深越走越远的人不同。

　　苏钛开始制定规划，要想拯救温华华，首先就是要改掉他摸小朋友的恶习。转移温华华的注意力，看他对于波热情的样子，没准他还是更喜欢女人的，只是因为江美丽，他不再相信纯粹的爱情而已。不过，温华华说是说，做是做，照着苏钛这一年多接触下来的经验，温华华应该是那种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主儿，一旦他再次陷入爱河，一定比任何人都深。这样专情的男人放在电视剧里恶心，放在身边，哪个女的都爱，苏钛觉得自己把于波的后半生幸福都能解决了，简直就是大好人一个。

　　而且苏钛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虽然有点儿对不起江美丽，但是拿于波当诱饵，画个圈把温华华套牢，既满足了那小丫头对爱情的向往，又从悬崖边上把温华化给救了回来。最主要的是，那个老姑婆没有时间在他和张丽之间叽叽歪歪搬弄是非，多好，简直就是一举三得，苏钛忍不住拍自己脑门“我真是太聪明了。”

　　还没容苏钛腾出时间制定出更详细的步骤来，温华华就兴高彩烈的向他汇报了一个好消息：他家门前扩道，原本的绿化带变成了马路牙子。温华华家是一楼，临街，邻居们都把住宅房改成了门市，他爸妈的意思是他家也这么弄一弄。苏钛一下就愣了，都说越是有钱钱就越往那儿凑，温华华都沦落成变态了，桃花运和财运一个接一个的往门上撞，和自己这个顶了华盖四处碰壁的家伙简直没法儿比。（鲁迅先生的华盖集中讲到老僧修为的高境界是顶华盖，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讲，就如同被罩住而四处碰壁。）

　　温华华没注意到苏钛渐渐变青的脸，一个劲儿的自说自话。“美丽现在一天想若干个方法要收拾那屋子，就是一小套间，怎么翻修也鼓捣不出来豪华别墅，你说她折腾个什么劲？”温华华一脸的无耐掩示不住小小得意，看得苏钛直眼晕，苏钛忽然觉得，温华华其实不需要搭救，他就是找个借口懒惰。

　　温华华家里这套房子是二十多年的老楼，原本是他奶奶的遗产，因为他是长孙，直接就过了他的名。他和美丽结婚的时候，他爸妈的意思是让他们住这边，美丽不愿意她是新婚，为什么要住旧楼？温家便买了个离奶站近一点的新房给他们。以前美丽到他爸妈这儿来吃饭，常指着外面的小树林对温华华说，“这都是什么时候种的树啊？白天挡光晚上碍事，还总有人在这儿拉屎撒尿，弄得像公共厕所一样。终年不见太阳，屋里阴得都要发霉了，夏天还招蚊子。”

　　现在房子眼看就要升值，江美丽他爸串门时便笑嘻嘻的对亲家母说“这里不错啊，临街自己的房子，做生意不用花租金了，温华华他们现在挨着学校就挣个小钱，也不容易。”温华华他妈张着嘴惊讶了半天，二话没说就和温华华换房住了。

　　苏钛听他默默叨叨的讲这些破事，好像和江美丽小日子过得还不错，虽然有牢骚，还挺甜蜜，自己那些计划立刻胎死腹中。自己为他劳心劳力，他在这里蜜里调油，越想越不平衡，苏钛两手捏着温华华的脸蛋一通蹂躏，“温华华啊，你说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是钱能生钱还是钱能当饭吃？”

　　温华华见苏钛一脸仇富相，用手摸苏钛刚长出的胡子茬，笑得开心脸上全是包子摺“其实哥就是一穷人。”“对，对，你穷，温华华，你穷得就剩钱了吧？来，哥睡觉没被盖，给哥拿钱拼个毯子出来。”

　　温华华嘿嘿笑着，半搂着苏钛的肩“没问题啊，哥现在是有钱人，说事您说话。”气得苏钛在温化华腰上又是掐又是捏的，很是发泄一通。两人闹过，苏钛才猛然想起，他是喜欢男的，刚才那动作是不是太亲昵了一些？见温华华拿手当扇子一样扇风，像没这方面顾忌似的，苏钛也就放宽心了。

　　虽然介意温华华的喜好嫉妒他的好运，可是当温华华再约苏钛出来见面，苏钛还是来得挺痛快的，并且带了个落地式的大玻璃花瓶给他们当摆台用，美丽喜欢得不得了。家里正在刮大白，温华华和苏钛站在屋当间扯闲篇，美丽嫌他们碍事，一个劲儿的让温华华快走，别在这儿添乱，温华华叹气“我在家里嫌我不干活儿，我干活儿又嫌我碍事，女人啊，真难侍候。”温华华脸上还挂着一点浆子，苏钛忍了又忍，终于没抻出手去替他揩掉。

　　从侧面看温华华，脸更圆了一些，走路的时候习惯性腆着肚子。他特别容易出汗，不时掏出面巾纸擦一擦。苏钛腹议着温华华竟然还带面巾纸，眼睛却定定的盯着他的手腕看，比脸白。苏钛抻也手去摸了摸温华华的下巴“你都吃成双下巴了，能干什么活儿啊？”温华华偏到一边躲开他“热死了，别瞎摸瞎摸的。那说明我没浪费粮食，都吸收了。”苏钛嘿嘿一笑“看把你臭美的。”苏钛缩回手指，悄悄在身侧搓了搓，手感还挺不错，这个温华华，不当女的白瞎了，温华华瞄着旁边的雪糕店脚步渐渐慢下来“要不我们买点儿什么吃吧。”

　　温华华有点后悔出来，这么热的天就应该在家里吹着风扇睡觉才是最舒服的。苏钛只顾着看温华华，不小心左脚踩右脚，把自己把鞋带踩开了，连忙蹲下身子去系，结果发现温华华两只脚鞋带全开了，还像没事人似的傻站着。他今天收拾屋，难得穿双轻便的鞋，却一样邋遢。“你也不怕自己拌到？”

　　温华华悄悄打了个哈欠， “一会儿找个台阶踩一下，就系上了。”苏钛差点气背过气去“看把你懒的，弯个腰都嫌累，你上辈子是什么托生的，啊？”就是蹲着的姿势直接就给他系上了，顺便把鞋帮子上的白灰拍了拍。

　　苏钛像个老太在似的磨叨个没完没了，温华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咬着手指不敢说话，看见这男人晃动着的后脑勺，温华华忽然觉得心跳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