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若之春水煎茶》一两酒

2、第 2 章

　　那厢上杉虎已然看透一切，这厢燕小乙带着范若若转瞬已至范若若的杏林前。原本倒在藤盘上的燕小乙落地时已呈站立，范若若被人带了一程，却未想到竟落在自己庭前，不由惊问：“上仙这是？”她倒不意外燕小乙如何知道自己洞府所在，毕竟燕小乙这种修为的上仙，掐算她一介小仙的住处连手指都不用屈。

　　燕小乙左手捂右肩，一咳又是一口血：“有药。”

　　原是为此而来。她得了答案，又见他似乎伤得极重，令她看得心惊。范若若忙解开禁制，在前头引路。然她行不过两步，身后人已踉跄倒下。

　　范若若在战神面前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引路，神识都不敢探向身后人，故那人倒下时，范若若毫无防备被压了个正着。战神有些沉，不过许是卸了势，纵范若若不过一介小仙也未被上古仙势压倒，仍能捏诀托住他，然后将他的手臂绕过自己肩头半扛半拖地拖回屋中。

　　其实范若若大可以直接招云将他托起送入屋内，然第一次和战神这般亲密接触，虽然此举难免有些趁人之危，但范若若还是没忍住想将这一刻延长一些，这才有了方才的举动。他身上温热，呼吸绵长，范若若拖着燕小乙时没忍住侧头看他。

　　这个她一直只敢在画本中看着的人此时伏在她身上，脑袋耷在她肩上，她只消一侧首，就能看到他冷峻眉峰与高挺鼻梁。他确实生得极好看，然于仙人而言，皮相皆云烟。相较于皮相，他身上沉如山寒如霜的气场更令范若若心动。那是一种非万古征战与坚守不能沉淀下来的气势。以手中利箭，下生死筹码，守身后万古太平，不退半步。

　　以杀止杀，不堕魔道，不改初心。

　　杏花飞雨，有玉白花瓣轻盈落在两人身上，范若若觉得自己下回换粮有了新的想法。

　　脑子闲不下来，步子亦未停歇，范若若拖着燕小乙进了屋内，寻了一间空置房间将他安置好后方才用灵力小心探查了一回他的身体脉络。伤得有些重，魔气侵体。

　　范若若先渡了些仙气护住他心脉，这才转身出门。伤势过重，光靠他自己恢复和她渡那点仙气，不知要养到何年何月，终究还是要到药圃看看有无合用药材。

　　那人走出房间燕小乙才缓缓睁眼，先头他与上杉虎切磋时，他故意撤了护体仙气迎了那一掌方才伤得这般重。她是仙界杏林妙手，他伤若作假，恐难瞒她。

　　方才在杏林前他确实因着魔气侵体眼前黑了片刻，他原以为她会施法直接将他送入屋内，却不想小姑娘扛着他硬是一步步走进了屋中。她身上有淡雅清香，哪怕在满林杏花中他亦能清晰捕捉。

　　其实当时他很快便缓了过来，然他却不敢动作。生怕一动，那片刻的亲近便如幻影般消散。她的呼吸拂过他面庞时，燕小乙有一瞬想睁开眼拥她入怀，却生生止住了。魂牵梦萦八万年，燕小乙小心得连心跳频率都不敢变，就怕惊了她。

　　她将他放在床上摆成盘坐，一点属于她的仙气被催入他的体内，慢慢将他体内经脉仔细探查。她的真气温和平柔，燕小乙几要贪婪地将其化入自己体内，让她的一点气息与自己永世长存，好在他总算记得自己还是个昏迷不醒的人，不过一想，并未实施。

　　小姑娘走前还是留了点仙气在他体内，她该是想让他借着那点仙气护住心脉，然他却不舍得。魔侵仙体，刺得他五脏六腑如有针扎，他却还是执着地将她留下的仙气化入自己经脉之中，使她的星点气息与自己融为一体。

　　他不知道小姑娘做什么去了，纵他受此重伤，他的神识仍可遍布此处。然他却未散出神识探查她的行动。

　　她以前说过，很多事情不必先知，因有些事知道了却不能改变，不如不知，左右事情发生前还能享片刻松快。因此他从未强问天命算过她的事，也从未探查过她的动向。

　　不敢，也不愿。她说不好，他便不做。况，有些事已然真真切切发生了，他不敢再扰她清净。

　　范若若采了药进丹房正要炼丹，施法拂去手上泥土时忽想起被她放床上那人还是一身血污，只得将丹药一事先放一旁，转身再往那处客舍去。堂堂天界战神，在她的草庐里一身血污衣冠不整确不像话。

　　她步入客舍时那人仍静坐床上，与她离开时无异。范若若只当他还未醒，先施法将他身上血污除净，又为他幻了件新衣重束发冠。诸事不过普通仙法，弹指间已皆妥当，范若若正要离去，又耐不住色迷心窍，仗着他昏迷，指尖小心碰了碰他鼻尖。

　　这等大胆举动放以前范若若是万万不敢的，然看了几万年画册话本，纸上人忽成真，她终是忍不住想要摸一摸。就算范若若看了许多大胆的粮，身为仙家还人怂胆小，她的最大胆举动也仅限于悄悄碰碰实物。

　　范若若轻轻碰了碰，指尖真实触感令她心弦轻颤。她心跳一乱，慌忙收回手，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她的枕下现在还有两本他的画本，她居然今天碰到实物了！范若若脑内不由自主地想，下回做梦可以更真实些了。

　　然这么一想，又令她不禁脸颊发烫。她拍拍脸，踏入丹房收起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开始专心炼丹。

　　小姑娘进房间前燕小乙正在调息，好在他耳力甚佳，纵然不用神识探查亦能听到她的脚步正向这头走来，忙停了下来。

　　他仍做未醒状，希望她能在房中多停留片刻。然令他意外的是，她为他除去血污幻了新衣后，竟伸手碰了碰他。

　　她的手指一碰即离，如暂歇于叶的蝶，被他的呼吸惊走。燕小乙想屏息莫扰了蝶儿停留，又恐屏息令她看出自己已醒，不愿久留于室。

　　他不知道她是否看出了什么端倪，步履匆忙离了室。燕小乙终是忍不住睁开眼转头看她离去的背影。缥缈身影没入廊中，一如梦中不曾回过头的她。

　　燕小乙不知她为何会多余的碰他，也不知她到底是医者仁心还是终于愿意面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