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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是夜,月上枝头,寂静无人的院子里闪进一条黑影。

      那条黑影先是来到门前,仔细凝听一阵,才缓缓推开房门,一丝声音都未发出。

      他悄声走着,目光扫过睡在外间的两个侍女身上,缓步向内走去。

      漆黑的夜里,一盏灯也没有,床上拉着厚厚的帷帐,来人目中寒光一闪,一把拉开床帏。

      “叮铃”一声脆响,那床帏上竟还系着铃铛,然后宁棠迅速坐起身,握紧早已备好的簪子刺向来人头颅。

      那人身法灵巧,轻易躲开,抽出腰间的白绫正欲对宁棠发难,忽然觉得脑后一紧,是什么人紧紧抓住他的头发,按住他的脑袋狠狠往墙上一撞。

      来人身子一抖,无力地滑了下去。

      宁棠抿唇卧在榻里,呆呆望着抱臂俯视她的红缨。

      ......

      “你怎会在此?”宁棠十分惊讶,听到动静的文莺和燕绿也速速赶来。

      红缨垂眸淡淡望了眼宁棠握着簪子的那只手,正在微微颤抖。

      “你就准备用这个拿人?”红缨不答,正欲上前一步去床帏里面拿过宁棠手心里的簪子,宁棠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就听见“嘶——”一声痛呼。

      红缨迅速起身,拉开床沿上那条单子,竟见床沿上齐齐扎着一排长针。

      “......”

      宁棠瞧了眼红缨冷着脸摸揉掌心的动作,心虚一笑:“只是自保,燕绿,快去给红缨拿药。”

      红缨抬手示意不必,反问:“你怎么知道今夜有人要来?”

      宁棠摇了摇头,“我并不知今夜有人要来,但我知道初十之前,定会有人来。”

      说着,她瞥向倒地之人手中紧紧抓着的那条白绫。

      这些人想要故技重施。

      她如今已然失宠,难见天日,此事绝对不会是嫔妃干的。

      文莺后怕道:“这么大的事,姑娘也不说一声,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

      红缨目露诧异,宁棠竟连她那两个心腹丫鬟都不告知。

      宁棠道:“你二人也不会武功,若是真瞧见了,怕是会有节外生枝的危险。”

      更会打草惊蛇。

      还不如,就装作什么都不知,她先使出一簪,惹恼那个刺客,再往后缩身,刺客必定会不管不顾地上前将她捉回。

      不管是手掌还是腿,只要被针扎入,他行动必会有所迟缓,届时她再看准一击即中,将簪子插入他的太阳穴。

      红缨看着宁棠冷静的面庞,忍不住问:“你就没想过,万一没有刺中呢?”

      外面猛然响起一声惊雷,在空中炸开,一道闪电照亮了屋内几人各异的神色。

      宁棠被问得喉间一哽,坦然道:“没想过!”

      红缨无言转身,后半夜,她宿在了宁棠房里。

      见人都走了,宁棠这才小心翼翼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包辣椒粉来,劫后余生般地呼了口气。

      入宫前,她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来应对宫里的种种惊险,可她没有想到会如此凶险,这才几日,就已然有人想要她的命。

      是太后。

      一进宫就被封为美人的女子触了太后的眉头被杀、宫里接连生下死胎或小产、那日,陛下才刚对她示好,太后便出言打压......

      一件件的事,让宁棠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难道,太后不愿让宫妃产下皇嗣?还是说,她是不愿让非太后党的宫妃产下皇嗣?

      宁棠一下子清醒过来,不妨效仿兰妃,避免有子。

      兰妃用了什么法子她不知,眼下她让文莺和燕绿加大鼓吹她妖妃的名声,陛下知晓谣言源头,最多只是不会来看她,不可能因此降罪于她,如此一来,她的另一件事便要提上日程了。

      若说在今夜之前,宁棠内心还有几分犹豫,可眼下,她连半分都没有了。

      横竖都是一死,何不一搏生机?

      ·

      正值花季,清凉殿的鲜花换得勤,昨日还是虞美人,今日就换了金盏菊。

      然殿内,崔彻空望着一室芬芳,却毫无欣赏之意。

      若说前几日,他还在惦念开在兰台的那只海棠,眼下却是在烦心水云居的杜若了。

      “阿辞!朕的杜昭容快要生了!你快帮朕想想办法!”崔彻来回在清凉殿转悠,急得是满头大汗。

      整个清凉殿内,除了崔彻,只闲坐着一人,依旧是玉面雪衣,正冠鹤氅,他放下杯盏,上好的翠瓷发出一声清响。

      “不是才诊出喜脉,又封锁了消息,陛下稍安勿躁。”闻人辞悠然抬眼,闲看崔彻着急。

      崔彻仍在左右徘徊,道:“那也已经有几个月的身孕了,上回不是也封锁了楚楚怀孕的消息,还是落得这般下场!”

      他口中的楚楚便是几日前产下死胎的韩修仪。

      韩楚楚难产坏了身子,崔彻可以不甚在意,可这位杜昭容杜箬,却是他着实有些喜欢的宠妃,他千盼万盼等来了自己和杜昭容的孩子,等太医确了诊,他却又急得毫无章程。

      皇帝今年已二十有四,遇到一点事还是六神无主,十分惹人发笑。

      可这清凉殿中只有闻人辞一人,他只是平淡无波地看着崔彻着急,心里却在想旁的事。

      今日阴云密布,长安雷雨季将至,不知府上的那些家丁,将他的花收回花房了没有。

      两人闲谈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多半是崔彻在唉声叹气地发牢骚,一面又不得不听闻人辞的话,准时去给太后请安。

      他竭力维持着母慈子孝的这一幕,可他的整颗心已经快要被怨恨填满,恨不能杀了那个日日要尊称一声母后的刘氏。

      在位五载,宫中已经折了八个皇子了。

      ·

      兰台折了一个太监,红缨那晚用力过猛,撞得那人头破血流,等第二日再去看时,人已经断气了,却不是因为脑袋上的伤死的。

      宁棠早知那边会派人来杀人灭口,知道自己宫里多了具尸体,面上并无多少表情。

      只是看着红缨,莫名地笑了一声。

      对于这个派进她这里来的宫女,她起初谈不上信任,可几日下来,红缨办事很周到,而且还救了她一命。

      如今宁棠再看她,总是多出几分旁的情绪来。

      她道:“你是不是身手不错?”

      能悄无声息地走到刺客身后不叫刺客察觉,还能瞬间制服刺客,这可不是一般人的身手。

      红缨只是静静看着宁棠,并不答话。

      宁棠接着道:“不如,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何事?”

      “那日我自七宝居出来,发现外面有株乔木,生得倒是茂盛。”宁棠慢悠悠道。

      红缨不解地看着她。

      “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寻个时机,把那个太监的尸体藏到那株树上去,可别叫人发现。”宁棠深笑。

      一旁的文莺和燕绿脸色都是一变。

      “姑娘,你就不怕万一被人发现......”

      “便是发现了,此事我才是被害的那个,再说了,杀死那个太监的凶器,可不在咱们宫里。”宁棠挑眉看向红缨,道,“如何?这事儿你可能做成?”

      红缨想了想道:“可以。”

      宁棠满意地点点头,“记住,到时候挂得稳当些,不要轻易掉下去,尸体的脸一定要朝下,把他的眼皮掀开了。”

      于是当晚,被置放在兰台的尸体消失了,后来几日都是连日天气不爽,宁棠乐得待在兰台将养。

      直至初七那日,下起了大雨。

      “什么人赶往我七宝居运泔水车!”孙婕妤好端端坐在屋子里,前两日那味道还只是短暂地一阵,气味也不重,她便没怎么在意。

      可今日,一股股的恶臭钻进窗户缝里,熏得她头脑都发昏!

      她的贴身侍婢道:“娘娘,奴婢这就出去看看!一定把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奴狠骂一顿!”

      孙婕妤摆了摆手,面色不豫。

      可她坐在房中左等右等,没等来婢子的回话,恼怒之余正要出门查看。

      却听到院中一声尖叫:“啊!!!”

      孙婕妤一怔,打开门就低斥道:“不要命了?在宫里也敢这般喊叫!”

      可她的侍婢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般卧倒在院中,面无人色地盯着高处看。

      这一声惊叫也引出了其他房里的奴婢,皆出门查看。

      院子里冲天的恶臭一股又一股,孙婕妤本就恼怒万分,眼下见侍婢竟无视她的问话,快步走入雨中想揪起侍婢的耳朵。

      身旁另一个奴婢立刻撑伞跟了上去。

      “听没听见你主子说话?”孙婕妤冷冷垂眸,却见她的贴身侍婢眼色泛白,仿佛马上就要晕厥过去。

      孙婕妤皱眉,朝着侍婢所看的方向一抬眼。

      只见树丛中一张惨白的脸已然浮肿溃烂,一口黄牙外露,而顺着那东西往下流的还有些黄色的液体,顺着树干滴在地上。

      孙婕妤没来得及喊出一声,翻了个白眼直挺挺往后仰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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