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爱》肠亡

1、红头带

　　醒来的时候，齐念发现自己仰面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沉厚的材质、镂空的繁复花纹，宽宽大大的衣袖平展在身体两边，一条薄被平齐地盖在他胸口。
　　“我这是……死了？”眉间轻轻地皱动了一下，还有点昏沉，“要不这么标准睡姿也太……难得了。”齐念有点迷糊地想。

　　转目往床外看去，越过一张颇有古风的八仙案几，几扇宽大华美的木窗映入视野，昏黄的日光正透过窗上的薄绢照射进来，照得那八仙案几的圆角分外光润柔和。一个铜黄的三足凸肚香炉静置在案几的一个腿脚边，几缕灰白的烟不时地从精致的炉盖升腾出来，看样子点了一段时间了，靠近它的桌腿上有几许烟熏的湿意，屋子里的味道就是它散发的，闻起来，唔，淡淡地，很宁神，有点像檀香。
　　“这……是哪？”齐念的困惑终于冒了出来，“我这是……”齐念微抬手想抚上额头，却发现自己穿了件白色的……古装？齐念的疑问正更甚，“吱呀”一声，房间的另一角响起了推门声，随即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传了进来。

　　齐念抬眼望去，一个标准的“古装小厮”正端着个明黄铜盆朝这个方向走来，盆边搭了条折叠整齐的白色丝绸布巾。那小厮十四、五岁的样子，铜盆却是比他胸要宽了，谨慎小心地边走，边不时看一眼盆子。短短几步，离床越近了，也离齐念越近了。“世子，你醒了？”惊呼着对上了齐念睁开的眼，小厮忙不迭地放下了手中的铜盆，跪了个礼，“奴才去叫大夫来。”话音刚落，急急地转身走了。

　　齐念听得那句“世子”，面上不变，但心中已是微微一惊，待小厮离开，旋即低头打量自己一番，竟是一个约莫十六的古装少年，身上的那白色“古装”应该是内衣，两片布料交叠，左腰内里和右腰外部的位置都缝着条短短的细带子，衣服的两摆上也有，右边那片衣服和左腰内里那条带子系在一起，左边那片衣服和右腰外侧那条系在一起，好“古代”的穿法！
　　“怎么……”齐念摸摸有些发麻的脖颈，手收回时却撩了一小束长发起来，顺滑的发质更提醒了这不是自己熟悉多年的身体，“这是……什么情况……”努力地让思路清晰起来：明明只是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渐渐地就迷糊了——怎么现在醒了就……这番光景……

　　听到那小厮在外面，大约是与谁交代了几句，脚步又远了。齐念决定不管到底如何，还是冷静下来，观察一番搞清楚情况再有所动作，先不惊动包括“小厮”在内的这些认识这所谓“世子”的人。
　　又有人推门进来，又一个小厮，比先前那个眉目更清秀些，淡淡的眉眼却是向上微挑，隐隐透出些阴柔和骄傲的气息来，扎了条红色头带。
　　只见他俯下身，在铜盆里绞了把布巾，低眉顺目地到齐念床前道：“世子，应蔚去找大夫和通知王爷了，您躺得久，奴才来给您擦身。”见齐念不语，顿了顿又补充道，“王爷派了应蔚和奴才来伺候，吩咐要伺候好您。您一直睡着，应蔚早晚都给您擦一遍，大夫也吩咐说应该如此，既是活络气血，也免得生褥子。”
　　齐念听得仔细，心说原来这小厮都是“王爷”新派的，王爷应该是世子的父亲吧？那这“世子”原来没有人伺候吗，还是这原来伺候“世子”的人到哪去了？

　　一边想着各种猜测，齐念神色未变，只轻轻朝这小厮点了下头。
　　拉开衣襟，齐念有些满意，这年少男子的身体颀长匀称，并不过分健硕，倒也显示出刻意锻炼过的痕迹，肌肉紧实、平滑有力。

　　那红头带小厮中规中矩给齐念擦完了身，令齐念感觉轻松不少，看来这身体的确是卧床几天了。思绪间，那小厮行个礼就要撤下，这时齐念出声了：“慢着。”
　　“红头带”微顿了顿，倒是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着头，一副恭敬的等待吩咐的样子。
　　齐念斟酌了下用词，模棱两可地开口问：“他呢？”

　　“红头带”许是楞了一下，一小阵寂静之后，缓缓回答道：“回世子，相关的下人都被罚了，王爷遣了奴才过来，他们现在许是已经挨了打或者撵出去了，那公子的事，王爷只说，按您原来的吩咐办。”齐念“唔”了一声表示知道，正要让他下去，庭院里却是一阵脚步声响起，应该是那大夫来了。齐念想了想，决定继续装虚弱。

　　不一会儿，一个老医者被领“红头带”领进了门，问了“红头带”几句情况，便开始搭脉看诊，齐念闭眼躺着，心想：刚才看了下没什么外伤，身体也没什么不适，就是头有点晕，估计是躺久了气血不足，应该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那老医者开完药方恭敬地对着床上的齐念说了几句已经没什么大碍，但是仍郁结于心，要多注意心情、注意调养之类的话，然后便告退了。齐念想听的病因、病史倒是一句都没提。

　　齐念一转头，看那“红头带”在床角站着，仍一副等着伺候的样子，决定再探些情况出来。
　　“他现在在哪？几天了？”
　　“红头带”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说道：“算上今天，这是世子昏睡的第三天。受罚的人奴才不清楚，王爷差了总管去处理。齐公子……王爷吩咐了按您说的办，应该是还在无名苑看管着。”

　　还算有点进步，知道了三天，还知道了“那公子”的姓和所谓“无名苑”。姓齐，那就是五百年前的老本家了，有点意思……“看管”？莫非这世子仗势欺人，自己反而吃了个亏，导致生病卧床，现在扣着证人、或者说受害者？不过话说回来，这世子、王爷到底姓什么？……“我”叫什么？
　　齐念心里百转千折，根据已有的信息，转眼间已把前因后果的什么大胆假设都想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