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木》□□白莲花

5、同妆

　　风暮晗捧着刚折下来的那支梅花兴高采烈的朝着娘亲的房间走去，刚门口就听见了屋内低低的抽泣声。他轻轻的推开了房门，入眼的就是坐在椅子上左手握拳、微微发怒的父亲，床边用手帕拭泪的母亲，以及手里紧紧攥着粉红小裙、眼中噙泪却死咬着下唇不出声的风暮漓。屋内的气压很低，压抑的人有些喘不过气，风暮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进屋，生怕再触怒了父亲。风玉柏抬眼看了一眼风暮晗，眼中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他静静地站起身来，双手背在了身后，眼神不由自主的看了眼风暮漓，又赶紧收回了目光，眉头紧蹙，“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穿成这副模样！”说完，便快步走出了房门。
　　风暮晗看到父亲离开，才悄悄的松了口气，慢慢走到花雨燃的身边，放下了手中的梅花。“娘亲。”花雨燃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儿子，胸口有些起伏，眉头轻轻颤动，就赶紧轻轻的侧了下头，用手帕掩饰自己的情绪。待稍稍平静一点之后，才缓缓的开口，“木木，以后听你爹的话，不要再穿女装了，这是为了你好。虽然对不住你，但是……我们也别无他法了啊！”说完，她不敢去看自己的女儿，虽然心疼不已，但是为了守住风家的秘密，她不得不狠下心来。
　　风暮晗从母亲的话里也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风暮漓走了过去，然后紧紧的抱住了她。风暮漓全身僵硬的站着，嘴唇也因用力咬的有些发紫，在风暮晗抱住她的那一刻，她一直在眼眶里面打转的泪水再也兜不住了，倾泻而下。在感觉到风暮漓身体的变化后，风暮晗轻声在她耳边说：“妹妹，哥哥带你走！”两人自小就被要求叫对方的小名，一样的发音让人分不清谁是谁，只有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风暮晗才会叫风暮漓妹妹，但偶尔才会换来一声哥哥。风暮晗牵着风暮漓的手，小跑着回到了他们俩的房间，还没等风暮漓回过神来，他就动手开始扒起风暮漓的外衣。
　　“你干什么？”
　　“你站着别动！”
　　“你告诉我你想干嘛呀！”
　　“让你别动就别动！”他牢牢的把风暮漓摁在床边，在扒完她的外衣之后，就捡起刚刚掉在地上、风暮漓手里一直攥着的那件衣服。“穿上！”
　　“啊？”风暮漓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穿上，你不是喜欢这件衣服吗？那就穿上！”他把衣服往风暮漓手里塞，又推着风暮漓去换衣服。风暮漓愣愣的望着他，但还是一动不动的。风暮晗见状，转身走向床后的帷幔，轻轻撩开 ，拖出藏在床后的小木箱。
　　“暮暮，你别动我东西。”风暮漓见状就要上前阻止风暮晗，但是却迟了一步，风暮晗已经将箱子里面的衣服拿了出来。风暮漓无论再怎么样装扮成男孩子，但她始终是一个女孩子，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她都喜欢。但是从小到大，她就被要求着练武，像男孩子一样被丢进军营里面训练，穿和风暮晗一样的男子的衣服。她喜欢红色，曾不止一次的想要像寻常女孩儿一样穿着红色的小褂、襦裙，也想要戴钗挽髻，在父母身旁撒娇，和兄长一起玩闹……但这看似寻常的普通女孩儿的日常生活，对她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所以她只能悄悄的藏些碎银，再偷偷的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然后全部锁在木箱里面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觉，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她不知道风暮晗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秘密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风暮晗现在要把箱子拿出来，她只是害怕，害怕万一被父亲发现了，自己连最后一点儿东西都留不住了。“暮暮，你干嘛？你快放回去，万一……”
　　“我陪你穿……”还没等风暮漓说完，风暮晗就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在风暮漓的震惊之中，默默的开始将从箱子里面拿出来的衣服穿在身上。但是毕竟女孩儿的衣服要比男孩儿的衣服复杂很多，他手忙脚乱的扣着纽扣，系着衣带，在好一番忙活之后，他终于把衣服穿好了。他站在风暮漓的面前，自己打量了一番，然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傻乎乎的问：“好看吗？”
　　“啊？”
　　“我说好看吗？”他笑着笑着，脸上就染上了绯色。
　　“嗯！”确实好看，风暮漓因为自幼体弱的原因，他不像其他男孩子一样，所以体格比较瘦弱，肤色也比较白皙，整体上看起来更像是女孩子，所以穿上女装也不会显得很突兀，加上脸上的绯色，有点风家有女初长成的风范。
　　“木木，快穿上。”他拾起衣服就往风暮漓的身上套，这一次风暮漓没有反抗，乖乖的配合他，将衣服一件件的穿上。小褂 、襦裙、发钗、香囊……所有风暮漓平时只敢偷偷躲着看，默默羡慕其他女孩儿的所有的东西，如今第一次自己也能拥有，她有些激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鼻头有点酸。
　　“木木……”风暮晗牵起了风暮漓的手，“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他边说边低下了头，“但是，以后你想穿女装，我都陪着你，我们偷偷的在房间里穿，就算被发现了，别人也不知道谁是谁，也就不用担心父亲责罚你了。哥哥，会保护你的。”他拽着风暮漓的手说的很坚定。
　　风暮漓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对于风暮晗的行为，她很感动，虽然有时候自己会觉得很委屈，为什么自己要为了他去装扮成一个男孩子，去吃苦受累，去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是每次看到武功、身体各方面都稍逊自己的哥哥，拼了命的在围攻里保护自己，在受责罚时袒护自己，在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安慰自己……她突然就会自己所承受的都值得。她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的风暮晗，她伸手抱住了他，“好的，哥哥。”
　　连女装都穿上了，风暮晗也就完全豁出去了，开始有点放纵自己。他拉着风暮漓偷偷的回到了父母的房里，母亲陪父亲去了书房，下人们也都忙活各自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溜进了房间。
　　“暮暮，我们走吧，万一被发现了就惨了！”
　　“不要担心，你不是说娘亲的胭脂好看吗？待会我就给你擦上！”
　　“暮暮……”风暮漓不仅劝不住风暮晗，还被他拐骗过来偷胭脂。两人左右都仔细的看了一遍，在确认没人之后轻轻的推开门潜入了房间。一进门，他们就朝着花雨燃的梳妆台走去，然后轻车熟路的打开了胭脂盒，“木木，你看……”
　　“快走吧，爹爹回来就惨了！”
　　“哼哼”风暮晗用手抠了一坨胭脂擦在了风暮漓的脸上，风暮漓的脸霎时像猴屁股一样红彤彤的，“哈哈哈哈，木木，好看吗？”
　　“风暮晗！”本来自己刚刚才被父亲责罚，心情不太好，好不容易好转一点，风暮晗又不知死活的带自己穿女装、偷胭脂，要是真的被发现了，他们俩今晚肯定是保不住自己的小命儿了！风暮漓有些生气，也用手抠了一坨胭脂，然后朝着风暮晗的脸使劲儿的抹了上去，把他整张脸都涂得满满的才罢休。他们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憋不住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翻……
　　他们俩不知道的是，他们用的是那年风玉柏从边关淘回来哄花雨燃高兴的胭脂，花雨燃因为这胭脂稀缺，从来舍不得用，当宝贝一样收藏在梳妆盒里，结果被他俩误打误撞的给嚯嚯了。之后花雨燃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这盒胭脂，更年期的时候还曾一度怀疑是不是风玉柏背着她，偷偷送给某个小情人儿了，夫妻俩也为了这事儿闹过几回别扭。
　　经过这事儿，之后的那么多年里，只要是风暮漓喜欢的，无论是衣服、装饰，还是其他的，风暮晗都会陪着她去买，然后再偷偷藏起来，直到因为东西太多，不得不转换藏宝基地。两人也经常偷偷的一起去换女装，打扮自己，那些日子也成为他们俩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