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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究竟是遗忘了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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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月子以百米跑的速度冲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病?你都去多少次医院了?早说让你上医院去看去看,鼻炎拖久了就难根治了。你老不听,现在好了吧,一次又一次的往那白色无底洞里撒钱,喂,我说你呢……”
李白越过堵在门口的月子,她的发小,以及现在的同居人。从包里把揉成一团的诊断书拿出来。
“你自己看吧!”
“这是什么?”
“诊断书”
李白在玄关处轻轻放下包,走到她死活要买的明清风的短案台面前,拉开抽屉,拿出喜欢的茉莉红茶,舀了一汤匙放进小熊□□的杯子里,照旧丢了把冰糖,接了热水冲茶,抱着茶杯四平八稳的做到沙发上,小小的抿了口茶水,揉揉眼睛,吸了下鼻子,两眼无焦距的盯着泡开的茉莉。
“我说你,这样揉成一团的算什么啊?你怎么从小到大的没怎么见长的,人医生怎么你了。好不好的撕什么啊?你……喂”看着面无表情的李白,月子有点抓狂。
“月子,我可能要死了!”李白开口。
“哈……什么?”月子瞪大眼睛。
“我可能要死了。”
“妈的,今天几号?”月子看看表。“今天5月5号,你表穿越到一个月零四天前”
“我要死了”李白不知道为什么很平静,缓缓的说着。“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死了……”
“月子,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月子一愣,迅速的打开那四分五裂的诊断书。
“妈的,上面到底什么意思。乱七八糟的数字说什么?”
“说我身体里各项细胞都在减少,白血球,红血球,肌□□,胆固醇,厄……骨髓,脂肪……所有一切有机细胞组织都在减少。这样下去大概三个月左右,我就会死了。”
“这是什么病,妈的!庸医!他以为他说科幻故事啊!确定了吗?这能相信吗?别开玩笑,还是国际的!”月子跳了起来。“走,我们上首都检查去!别他妈的相信这偏远地段的庸医。”
“今天我去见的医生,从首都来的专家组,会诊来的……”
墙上的滴答滴答的转着,这一分钟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远。月子眨巴着眼睛,眼泪在眼眶一转一转的。
“……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月子哽咽的叫起来:“妈的你个李白,要是骗我,我就在也不和你玩了!”
李白看着想要掉眼泪的月子,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月子,医生说我是因为心理上抱有强烈的想要死去的想法,所以生理机能开始衰退,逐渐的消失。”
“可是,月子,我不想死啊!我究竟是忘记了什么呢?”
好不容易把哭得死去活来的月子哄了睡了。李白无奈的,要死的人好像是自己才对!而对于自己的冷静,李白也觉得出乎意料,也许始终是无法相信无法接受的原因吧,所以在大哭一顿发泄过后,倒不觉得害怕,恐惧,有的只是怎么都无法理解,还有那强烈不甘心的心情。李白觉得,对于现在的自己,一切都才开始,就如那些灿烂的阳光一样的,往后的日子还有许多的可能。而她,万分确定的,不想要放弃。
这一切的一切要找源头都是由鼻炎发作开始的,年后的一场重感冒直接导致了这样的情况,鼻炎,咽炎,低烧,不时的流鼻血。断断续续的从冬末到初春,而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洛阳就是那次感冒时,迷糊中感觉洛阳来过。
那之前呢?感冒到现在为止的时间呢?
直到昨天为止,李白好像把洛阳这个融入她血肉刻入她骨头中的人丢在某个隐秘的角落,想不起了。心里有股凉凉的东西滑过:我真的这几个月都没有联系洛阳!我怎么会把洛阳遗忘了呢?
这天晚上是李白这三个月来意外没睡好的一天,李白觉得自己都快忘了失眠是什么滋味了。乱七八糟的梦境把她弄得昏昏沉沉的。
第二天一早起来,李白决定了两件事:
一、绝对不要不明不白的死去,也不要不明不白的活着。
二、去见洛阳。
李白先去了医院,找到这个月以来被她折磨得越发和蔼的主任医师。医生还是那些老话,目前只有从心理引导开始,必须积极的面对。现在身体还算基本正常,只是有些虚弱,大概一个月左右,身体可能会越发的虚弱,到时就要住院接受些维持生命活动的基本治疗。更多的还是接受心理治疗,这是目前为止能够实施的所有的方法了。末了,老医生还对李白说了关于这类病情在国内国外的一些案例,不止一次的强调是有治愈的病患的。虽然现在的研究还不能完整的用科学的方式来解释这样的病情,但是只要有治愈的人,就是有希望的。最重要的是病人坚持活下去的决心。李白认真的听着,更加的明确了自己一定要找到原因的想法。李白觉得,只有知道了为什么,才可能真的坚持下来。
将近一个月的检查,李白这次认认真真的和老医生道了谢,收了东西准备直接去找洛阳。走到诊室门口,老医生叫住了李白。
“李小姐,你相信这个世界有奇迹会发生吗?”
李白看着老医生,苦笑了下“……我不相信,可我希望奇迹会发生。”
老医生点了点头,给了李白一个和蔼的笑容。
从医院出来,李白一遍又一遍的拨着洛阳的电话,一直都是语音小姐甜美提示关机的声音。李白第一个想到了马山,可是手机里翻来覆去的都找不到马山的电话。李白急了,直奔电台,一口气冲到了省人民广播电台13楼,逮住人就问天籁之声的直播间在哪。折腾了一半天,终于把马山给找了出来。
远远的就看到马山坐在录音室外面操作间里录制节目,李白奔过去,自动忽略其他工作人员诧异看着这不速之客的表情,一把抓住马山,气喘吁吁的开口:“马山,我发现我电话里没你的号码!”
“马山,我问你,洛阳……”
“李白!!!你去哪了???你没事吧???”马山看到来人先是惊奇后是惊喜,表情在短短5秒里完成了类似从地狱到天堂的升华。
我好了?我没事了?李白有点晕……
“马山,先不说这个,洛阳哪去了?我打哪电话都没人接!”
马山不作声了,看着一脸焦急的李白,有点艰难的开口:“洛阳……洛阳他……嗯,李白你等我半小时好吗?我先把工作安排下。”手却紧紧抓着李白的肩膀,好像他一放开,人就会不见了。
李白点了点头:“那我在楼顶等你!”
电台顶楼的旋转咖啡厅,32层的高度把这半大不小的城市看得清清楚楚。
阳光温和,蓝天白云。初春的K城,舒服得让人觉得生命是如此的美好。李白看着明晃晃的太阳,习惯性的眯了眯眼睛。
关于马山,很长时间以来,李白一直以为是先认识洛阳再认识马山的。现在想想没准是先认识马山才认识洛阳的,因为他们俩是一起出现的,至于是什么原由下的见面,李白真没一点印象了。只记得酒吧里灯光昏暗,音乐震得人非以100分贝的声音,扯着嗓子的互吼,完了还得装作很享受的样子。李白觉得烦,每天都是这样,连DJ的说词都没有变化。整个晚上李白只有不停的在抽烟。烟抽多了,觉得口渴,李白端了啤酒准备豪饮,头一抬她看到了洛阳。之后身边同事说了什么李白再也没有听见去。一直,一直的盯着洛阳。看着洛阳礼貌性的给桌子上的人打了招呼,客气的寒暄了下,接着敬了大家酒,翩翩离去。后来同事们的八卦李白竖着耳朵听了很多。马山和洛阳原来都是省人民电台的主持人。现在马山还在做某调频的主持人,很红。洛阳转到了电视台做幕后,很多节目的片尾都能见到他的大名,已然是电视台的台柱了。他俩一起进的电台,凭借自身的才华横溢和不输人的面庞一起成为省台两大台草,之后各自单飞……诸如此类的狗血王子情节很多很多,李白觉的八卦真是人类特强大的一种能力,简直想亲吻同事们的脚底板。
洛阳……
直到今天,每当李白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都会觉得当时的她就好像是看到了骑着白马来拯救深陷黑暗中女主角的黑骑士。他逆光而来,身后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山谷。很傻很天真,可对于正常范围内的女性,有哪一个不曾期待过呢?
李白一直不相信一见钟情的。多年来自己的独居,和人刻意的保持君子之交,在见到洛阳之前的日子里,李白基本连日久生情都快不相信了。
可是洛阳,见到洛阳的那一眼,李白只觉得很舒服,暖暖的,很想去抱抱他。
那天晚上,和平时一样晕晕呼呼回到家,冲到厕所里痛快地吐了一地,而心里却不像往日那样的沮丧和空洞。李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哭得乱七八糟的,眼泪不听话的一直在流。有多久没有哭过了?都已经记不得了。李白一直认为像自己这样平凡的人,刻意保持着不大悲不大喜,就这样不高兴也不难过的生活,是最理所当然不过的。就如眼泪,没有人会心疼你的话,就宁可不生气不难过,不让眼泪留出来。可现在李白却觉得心里很实在,甚至很开心,好像有种叫做幸福的情瘤感菌正在一点一点的啃噬自己,坚硬的被包裹着慢慢腐朽的外壳开始松动,隐隐约约露出的部分新鲜而又美丽。有一点小小的痛楚,更多却是那实实在在的满足感。
即痛楚又美丽。
李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是个可爱的女人。
那天,李白坐在自家的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哭了一整个晚上。
真好呢~
不自觉的微笑浮现在嘴边。习惯性的吸吸鼻子,环顾周围,有情调的咖啡厅,美好的天气,垂危的病人,还真是个适合回忆的日子。李白自嘲的想到。
突然的,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了李白。
“李白,真好,你没事!”耳边传来马山好听的声音。
“喂!”李白用力挣脱了马山的拥抱。
“怎么了?我怎么了?我怎么没事了?洛阳呢?洛阳去哪了?洛阳到底去哪了?”到底是怎么了?李白觉得怎么可能没事,有的是大事!妈的!
看着有点惊愕的马山,李白深吸了口气,心里念叨着要冷静要冷静,开口问道:“马山,你先告诉我,洛阳在哪?”
“李白,洛阳他……”马山坐到李白的对面,看着她。
“说啊!”李白低吼。
“洛阳他去了柬埔寨。”
“旅行结婚,和张筱庭。”
时间好似定格住了,两人一时无语。
李白眨了眨眼睛,用手捂住大半个脸,慢慢的低下头。
“李白……”
“那什么……”马山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李白。
“马山,纸巾!”李白突然伸出没捂着脸的那只手。
马山楞了楞,急忙摸着身上的包。
“……我没,服务员!”
“不行了,手伸过来。”李白看马山一脸茫然,一把抓过他叫唤服务员的手,拿起手袖就往脸上擦去。
马山感觉到手臂一阵温热,转过头,看到李白抬起的脸,满脸鲜血。
李白正在胡乱的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纵横交错一条又一条。马山惊呆了,眼前的李白好像要碎掉的瓷娃娃,睁着惨白的大眼睛看着他。
“不行了,止不住!”
“马山,你发什么楞!我流鼻血了!”
半个小时后,李白连同马山又回到了医院,李白找医生止血去了,马山在门外候着。
一路上鼻血怎么都止不住,就像大动脉被割破那样,血疯狂的涌出。马山从惊呆到惊恐,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样的流鼻血。低下头看看自己,血迹布满了衬衣,西裤,还有双手,甚至脸上。相信两人刚刚急奔进医院的情景绝对吓坏不少人。那样子,怎么可能像是流鼻血造成的?简直像刚从凶杀现场回来。
真的只是流鼻血吗?
李白她,没事吧?
诊室的门开了,李白鼻子上包着大块纱布。手却不停的擦着脸,用力的想要把脸上的血迹弄干净点。
“马山,血基本止住了,可医生说这情况,我得留院观察。你不还在上班时间!先回吧!”
“我陪你!”
李白看着浑身是血的马山,好像也不能直接去电台了。
“那好吧,你先回去把衣服换换,顺便帮我拿下换洗的衣服,我今晚得睡这!可以吗?”
月子现在可能也出不来,只有让马山帮忙了。
“好!”马山答应到。
李白翻出钥匙,丢给马山:“我现在住在,国际花园,A座二单元1701,门上没东西那间是我的。随便给我带点就好了。”
“我先去认我的床了。你开车慢点!”
马山点点头,拿着钥匙,看着转身准备进诊室的李白。
“李白!”马山叫住她。
“恩?”李白回过头。
“李白,好好的!好吗?”
李白愣了一下,对马山扯出个微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自己能好起来吗?
去往李白家的路上,马山大脑中只有她满脸鲜血的样子。三个多月了,打李白电话提示空号,住的地方物管的说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李小姐了,李白就这样凭空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期间洛阳和张筱庭出车祸,住院,痊愈,结婚。那个影子般存在于洛阳周围的李白,就这样一声不响的不见了。马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认识过李白。那段吃喝玩闹的日子是否真实的存在过。因为一切都无比的正常,包括洛阳和张筱庭。到后来,马山在看新闻报纸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去关注那些无名尸体,觉得会不会李白在他们不知道时间地点就这样去了。一个人怎么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就这样的不见了呢?
是马山给李白打的电话,在酒吧见到李白的第二天。马山问李白的同事拿到了号码,约李白一起吃饭,李白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问李白喜欢吃什么,李白说,天气冷,就蚂蚁火锅吧,她喜欢那的冻豆腐。
那天晚上,李白准点到了蚂蚁火锅,裹着工装大衣,瘦的牛仔裤,距离干净很远的登山靴,围巾几乎把整个脸都给遮了,头发随便的挽了个簪,脂粉未施,脸色惨白惨白的,感觉整个人都很累。就这样可以称得上不修边幅的李白,马山诧异发现自己不反感,甚至还很期待。李白也知道自己来干嘛的,坐下就说着:“我以为洛阳也会一起来。”
马山不可置之的笑了笑:“我一个人来不好吗?”
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好直说而已。
其实这顿饭吃得不错,李白很能吃,并且吃得很开心,马山喜欢看人开心的吃饭。只是看着,马山觉得自己也会很有食欲。李白也没有多问什么关于洛阳的。专心的吃的冻豆腐,听着马山好听的声音。
吃完饭马山主动提送李白回家,李白也不拒绝。
到了李白家楼下,停了车,一路上胡扯的马山突然认真的对李白说:“下次我叫洛阳一起出来,有时间吗?”
李白笑了笑:“好啊!给我打电话吧。”
下了车,关上车门。李白又回过头来,手趴在车窗上。
“马山,我告诉你个小秘密!想听吗?”
“可别吓我!”马山笑着把头凑了过去。
“其实啊……”李白对着马上耳朵,小声的说着。
“今天早上洗完脸,我就决定了一件事,我要忘了洛阳。”
“可惜你今天给我打了电话呢,真好!”说完李白轻轻的吻了马山的脸。
“路上小心,晚安!”
这个李白,也许是不一样的吧。
虽然想要假装看不到,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那道炽烈而又小心翼翼的眼神。可是亲眼所见他人坠入爱河的瞬间是如此绚丽而又美好得让人无法忽视。正是因为这样,马山想,自己才会鬼使神差的给李白打了电话。
月子下了班急忙的赶到了医院。给李白张罗了点吃的,又陪着她去买了些日用品。接着和医生聊了大半天,全然李白家长的样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才回到李白的病房。
“现在准备怎么做呢,这样子三天两头的出状况。最好自己在家呆着。再来两次这样的流鼻血,你就可以提前的失血过多去了。还有,叔叔阿姨那边要怎么说呢?工作也是,肯定不能继续做了。我刚和医生了解了情况,最好还是来医院里住着。”
才进病房月子霹雳啪啦的就说了一通。
“恩,明天我去公司辞职。先住进来,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来治疗,可是,我不想死!”李白觉得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可是父母那边……真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至于我爸妈那边,先搁着吧!我先得弄清楚,不是吗?”李白虚弱的笑了笑。
东拉西扯间,马山提着换洗衣服进来了。看到月子,询问的给了李白个眼神。李白简单的给他们做了介绍。
“马山,折腾一整天了,你先回吧!月子留下来陪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李白对马山说道。
马山点点头“把电话告诉我,我明天给你电话。”说完摇了摇手中的电话。
李白把电话号码告诉了他,例行公事的说着,开车路上小心,避开了马山欲言又止的眼神。
月子又留了一会和李白嘱咐了很多,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李白好说歹说终于把她说回去了。
好不容易的把月子送走,李白静静的躺在医院不舒服的床上。
睡不着,医院的味道还是那么的让人不舒服。李白住的病房是医院住院部老楼,三人一间小小的病房,八十年代式样重新油漆过的高架子木床,碧绿色1米多高的墙角线,笨重的铁罐氧气瓶,和所有医院一样空气中弥漫这酒精消毒药水的味道。病房左边靠窗的小男孩好像很痛,一直在低声呻吟着,每发出一声,李白都感觉好像生命就在慢慢的消失一点。靠门右边是个30多岁的妇人,一直都很安静,苍白的脸庞透出血管,好似长久存在于医院里的幽灵。
月光透过窗子,凉冰冰的。
洛阳结婚了呢,和张筱庭。
李白想起以前自己千万次幻想过要是真的是这样,自己该是怎样的感觉呢?因该会很难受吧!也许会难过到再也没办法好起来。可是,真发生了,却并不呢,李白知道的,在见到洛阳的时候就知道了,不会是自己。不论是谁,都不会是自己。说不上为什么,李白就是怎么认为的。但是她接到了马山的电话,他约她出去吃饭。李白喜欢镜子中的那个自己,所以她去了。
只是,到现在,李白终究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