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黎明》夏小夕阳

25、所谓现实

　　下午放学了，我打电话给田锐
　　我是一个受了伤的女孩子，所以在他面前，我哭了好久。
　　米拉，你不要哭了，他在那边心急地说。
　　我怎么办呢？我问
　　放弃吧，他叹气，放下就好。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放弃？我不甘心.
　　没有用的，米拉，舞蹈不能成就你。
　　为什么不可以，我可以当舞蹈家，舞蹈老师，甚至是演员啊。
　　米拉，你为什么会越来越天真呢？他在那边一直叹气，你忘了你生活在哪里吗？你忘了一切已经太迟了吗？
　　我知道，我的口气变得很轻。
　　米拉，你没有条件，你也早就没有资格了，你可以把跳舞当爱好，可是不可以把它当事业，农村的孩子，走不上舞蹈这条路。
　　不，我的泪水再度涌出。
　　米拉，好好读书，读好了书才是出路。
　　没用的，你知道我考不上大学，你知道吗？我很笨的，我考不出去。
　　米拉，他有些头痛地说。
　　我不想读书，我只想跳舞。
　　太迟了，米拉，你现在什么也不会。
　　我会努力去学。
　　学舞很贵吧，你怎么去学？
　　我沉默了。
　　所以，米拉，放弃吧，你只能放弃。
　　或许，我今生都只会对跳舞有兴趣了，我有些绝望地说。
　　慢慢地，你会忘记，米拉，你会忘记你喜欢过跳舞。
　　或许吧，可能要用一辈子的时间。
　　不会的，所有的激情都会淡化的。
　　会吗？田锐，所有的激情都会淡化吗？
　　会的，而且很快就会。
　　那么，你对我的喜欢呢？也会淡化吗？
　　不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
　　田锐，我多么希望有一天，我不会后悔。我一语双关地说。
　　不会的，米拉，你会明白的，跳舞不是你的归宿，今生今世，你都不可能成为一个舞蹈家，或者演员。米拉，看清现实吧。你会成为人妻，会成为人母，可是舞蹈那条路永远都难涉足，那个地方真的离你太远了。或许你会走出山村，会成为村里第一个女大学生的，只要你不惦记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田锐意味深长地说。
　　我知道了，我答得很无力。
　　你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读大学考出去。
　　嗯，我瘫坐在地上。
　　好了，我要去工作了，米拉，记得，要努力啊。说完，他挂电话。
　　我抱着电话，呆呆地坐在地上，甚至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只有眼泪干干地流着。
　　他也叫我放弃了，放充我唯一的，仅有的爱好，放弃我最爱的舞蹈。
　　问题是如何放弃呢。怎样才可以放弃？
　　可是不放弃又能怎么办？我是没有资格去跳舞的，或者我漂亮一点，高挑一点，或者我懂事一点，讨巧一点，再或者我从小就在练舞，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进舞蹈班了。甚至换成了米娴，就可以去跳舞了，老师是不会拒绝这么美丽乖巧的女孩子的吧。可是我不行，所以，只能放弃了。
　　我应该守着我安静的日子过我平静的生活，像所有的农村女子一样，读书，嫁人，生子，老死或者病死，最终埋入泥土，这个世界不会知道有过我这样一个人，我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有过什么。
　　应该是这个样子吧？再好不过了。
　　放下电话，挣扎着站起来。有些凄凉地看着挂在墙上的镜子，我有些凄凉地笑笑，看着里面黯淡无光的自己，然后决绝地转过头。
　　从这天起，我决定不再照镜子，因为每照一次镜子，我就会更自卑一分。

　　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到米娴的学校里去，会再见到她那些同学。
　　这次回家，爸妈叫我带一些钱给米娴，因为米娴没钱用了，可是她却不想回家。她已经好久没有回去过了。
　　问了几个路人，我找到了米娴的学校。可是我并不知道她在哪个班，只好一个一个教室问。后来终于找到了她所在的班，可是她人并不在教室里，无奈，我只好在这个巨大的校园里一个一个地方找。最后我终于在操场上找到了她。她身边还有好些人，那些我不喜欢的不正经的学生。他们一伙人有些懒散地散在操场中央，一对一对地坐在那里说话。
　　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他们这些人真是学校的败类，三天两头旷课闹事，搅得学校不得安宁，这时两个经过我身边的女生低声谈论。
　　是啊，尤其是那个米娴，家里穷得要死，却偏要装阔气和那些有钱人混在一起，最看不惯这种人了，一个女生附合。
　　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并不是有多漂亮，就仗着老师宠爱，以为可以飞上天了。
　　可是那些有钱人家的子弟也不是多喜欢她，都是她去讨好他们的。
　　就是，你不知道她讨好他们时，嘴脸有多恶心。那两个女生渐行渐远，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终于什么也听不到了。
　　再回头看米娴，她笔得那么完美，可那笑，有几分真实。
　　一阵风吹来，我看到操场上那棵巨大的枫树上，片片飘飞的枫叶。
　　突然觉得有点凉，为她。
　　风依然呼呼地吹着，甚至吹散了我绑好的头发。
　　我没有勇气走过去。
　　最后是他们中的一个女孩子发现了我，那是一个长相秀美，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的女孩子，她脸上扬着无比完美的笑向我走来。
　　你一直在看我们，有什么事吗？她温声细语地问，声音甜美得让人心惊。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刚才一直在看我们，不是有事吗？她有些疑惑地问。
　　我又点头，你像是丧失了说话功能般。
　　你是个哑巴吗？她有些不悦，声音也不复刚才的甜美。
　　米拉，你来干什么？这时，米娴发现了我，朝我走过来。
　　天，米娴，这女生是你什么人？刚才和我说话那个女生惊叫起来。
　　我妹妹。米娴冷淡的说。
　　不会吧。你妹妹是哑巴吗？那个女生故作惊讶，
　　不是，我开口。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女孩子脸色阴沉。
　　不想说，我的口气冷淡下来。
　　你说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她几乎要尖叫。
　　米娴，不要再作践自己。我知道，你不适合生活在这群人中间，我将钱放到米娴手中，有些痛心地说，
　　米娴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不头。
　　喂，丑八怪，你这话什么意思？那群人围过来。
　　我打算不理他们，只是对米娴说，有空回家看看，爸妈都很想你。
　　你不恨我吗？良久，她问。
　　恨，为什么要恨呢？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我笑，而且，我已经不会想和你争宠了，我只想这样过下去。
　　可是我还是无法喜欢你。她说。
　　没关系，我只要有人喜欢就够了，我淡笑。
　　真是难以想象，居然还会有人喜欢你，这时，一个男生讽刺地说。我看向那个男生，好像就是那个叫文踏的吧。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刺痛了一下，然后我转身就走。
　　既然是米娴的妹妹，我们就做东，请她到哪里玩一下吧，文踏的话里带有浓浓的挑衅意味。
　　不用了，我拒绝。
　　米娴，你妹妹好不给面子啊。文踏看向米娴。
　　米拉，走吧。米娴说。
　　我看到她眼里深深的无奈，有些不忍。
　　因为今晚不用上晚自习，所以尽管已是黄昏，我仍找不到借口回学校，天知道，我有多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
　　最终，我和他们去了溜冰场，在夕阳即将下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