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儿弯》三月的蚕豆花

65、六十五：盛世

　　御书房外忽地一阵喧哗。
　　皱了下眉，越楚放下手中在看的折子抬头向门外。康公公已经在出去，于是门一打开，一个娇纵的女声便传了进来：
　　“你们越王朝就是如此待客的吗！让开，我要见你们的皇帝！”

　　越朝的官话说的倒十分熟练。
　　越楚又皱眉。康公公是拦不住的，所以越楚也起了身，向外去。

　　“公主既把自己当客，那更应该遵守越王朝的规矩。”越楚出了门，站下。然后看向眼前肤色偏深，眉眼也更显深邃，一身异域红衣火烈奔放的珠芙公主。别看才十四、五岁，也正因才是这般的年岁，又是娇养着长大的，个性率真可爱，但太妄肆了些。
　　而珠芙公主看到越楚，立刻羞红了脸。她这是第二次见，之前只在随使节觐见时，在宫宴上遥遥看过一眼。此时，这般近的距离，看清气度非凡、芝兰玉树的越王朝天绥帝，再想到，她其实此行出使和亲的主要目标……
　　“现在我不就还是客吗！”珠芙公主羞涩又大胆的开口：“而且你们越王朝常说自己是礼仪之邦，本公主在皇宫的这段时日，可一点都没感觉到呢！”
　　听上去很讲道理了，但越楚却不由眯了下眼睛：“哦？我朝的确尊崇礼仪之道，所以，公主更应学会规矩才是。毕竟，公主出使是为和亲。”
　　“但是学规矩好麻烦的。”珠芙公主嘟起嘴，浅褐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越楚：“不如，皇帝陛下你娶我吧！反正都是和亲，我知道皇帝陛下你还没有妃子，我做了你的妃子，成了女主人，就不用学规矩了不是吗？”
　　一席话落，越楚：“……”
　　正好在场的墨星空：“！！！”
　　还有闻讯赶过来的越择锐：“阿……”
　　气氛静了一息。
　　而后越楚扬唇，好脾气的笑：“所以，珠芙公主是想和朕和亲？”
　　“是呀！”珠芙公主撒娇的：“不行吗？”
　　“伊力罕的达可同意吗？”
　　“要是皇帝陛下愿意娶我，父王会更高兴的。”
　　越楚单手背起：“是吗！”

　　“皇上。”
　　一名教引宫女这时快步而来。
　　“带公主回安秀殿。”越楚吩咐。
　　教引宫女领命，珠芙公主一步三回头的，恋恋不舍的离开。

　　御书房中。
　　越择锐看着越楚重新在龙案后坐下：“原来伊力罕打的这般主意！”
　　“朕倒不意外。”越楚抬头，看了一眼跟进来的墨星空。脸黑的能醮笔作画了！越楚心下无奈：“但单单靠这拉公主，翻不出风浪。”越楚又看向越择锐：“你跟伊力罕对阵过，可了解些什么不为人知的？”
　　问，越择锐沉思，少时：“确实没什么的。伊力罕是戴达人建立起来的，虽整合了多个民族，然戴达人的政治手腕很强。内部一直挺和平，对外的野心，也很统一一致的。”
　　越楚使食指叩了叩龙案：“要是没有阴谋，那……！”
　　“所以我就说他们贼心未死。”越择锐道：“不过的确总不能就凭个公主。我再去细查查她随行的，所有随从？”
　　“嗯。”
　　越择锐点头，马上去办了。

　　看着他离开，越楚之后收回目光，重新向墨星空。
　　墨星空依然表情都没变一个。
　　越楚勾勾手指，让他到近前。
　　大步上去，墨星空在席上嘭的盘膝坐下，抱臂。
　　全程看下来的越楚哭笑不得。转个身后，他伸手捏住墨星空两边的腮帮子，拉扯：“真的不意外的事情好吧！”越楚放下手：“而且现在可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你担心通敌？”墨星空一针见血。
　　越楚叹口气：“自然而然的不是吗？”
　　“嗤！”墨星空冷笑：“全砍了吧！”
　　“喂！”越楚再次哭笑不得：“锐儿不一定应付的过来，你去帮衬下。”
　　墨星空深呼吸，仍旧黑着一张脸但也听话的去了。
　　越楚好笑的看着，随之收起笑意后，唤来东方子和卫午。

　　之后，细查出的事实也真不全是越楚杞人忧天。
　　听过越择锐将查到的东西一一道出，越楚不由的皱眉，越皱越深……宗教？还是伊力罕的国教估依教。的确，有些手腕。
　　也的确越王朝信仰自由。所以，要是由着其别有目的的传教出去，经年累月……越楚深思。最后命人请了护国寺住持浊释大师。
　　至于理由……
　　伊力罕前来和亲的珠芙公主，带来了一名本国国教的信徒，在教中颇有地位，且也有着十分深厚的法力和修为。太子偶听其讲解了几句法理，颇为得趣，因此请浊释大师前来探讨，互相学习。毕竟说起来，估依教和佛教也乃同源。
　　越择锐：“……”啥？谁？我？我是谁，我在哪儿？
　　越楚笑眯眯的拍了拍他肩膀：“听浊释住持讲讲经挺好的。”
　　“哥！我还没娶媳妇啊！你就不怕我大彻大悟了！”
　　墨星空无情的嘲笑：“说的好像你听的懂一样。”
　　越择锐：“……”

　　总之这件事还得由越择锐出面处理……
　　可是他的确是真的听不懂也真的不感兴趣啊！！……于是越择锐拉来了楚之衡。再于是，越择锐表面深沉内心泪流满面的，围观楚之衡和浊释大师讲经参禅。
　　同时愤愤：楚昭融这家伙为啥啥都懂？！
　　生气！
　　……
　　围观之外的越楚心宽体胖。
　　墨星空……虽然嘲笑但也是又突然挺心疼那臭小子的……

　　事情的后续是那名信徒剃度出了家……感激涕零的！
　　震惊的越择锐还有也被震惊到了的墨星空，再见到弥勒佛一样，笑眯眯胖乎乎矮墩墩的浊释大师，真的是佛光耀眼！

　　“那。”墨星空问越楚：“这事就这么，结束了？”
　　“自然没有。”越楚答：“不过伊力罕刚吃了败仗，又碰了钉子，短时间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而趁着这段时间，他们自是会想别的主意。”越楚一顿，继续道：“锐儿该有数的。”
　　“那那个公主呢？”
　　“不能怎么办。”
　　墨星空倒也知道。
　　“不管怎样，都是利益的牺牲品。锐儿虽然没说，但多张嘴吃饭罢了。”
　　“也是。”
　　越楚朝墨星空笑笑，之后也叹：“这些糟心的问题，只能留给锐儿了。”
　　“起码你还给他留了个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看着墨星空认真的说，越楚同样认真的笑：“是啊！”

　　一年后，四月里，天绥帝为皇太子越择锐举办了隆重的成人大典。同时，亦由天绥帝主婚，为太子娶妃宗政氏。
　　大婚一月后，天绥帝召告天下，禅位新帝。
　　一时间朝臣叹服，百姓敬仰。
　　之后太子上位，改年号兴和，尊天绥帝为鸿晖王。虽非太上皇尊号，然确实享太上皇之荣。
　　本来还赐了府第，但越楚婉拒了。像当年一样，越楚只带着康公公，回了睿亲王府。
　　十年如一日。

　　旧时的侍从都未离开，王府仍旧被维护打扫如新。越楚放松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笑看着明明已是知天命年纪的康公公，还是健步如飞的忙前忙后。
　　“以后还是称呼王爷。”康公公对召集起来的侍从道。
　　越楚笑意不减，像他一直从未离开过。
　　之后越楚请了睿亲王和王妃的灵位到祠堂，奉了供品，燃了三柱清香。

　　不几日，朝中一批老臣递了辞呈，其中是以楚丞相为首。
　　皇宫内防御林军也有了变动。马统领辞官，右将军由陈紫生接替。而左将军墨星空，也在随后离开了皇宫。只是被墨大将军以不能吃白饭为由，又到兵部挂了个闲职，定时点个卯就行。
　　不过，墨星空最后才想起来，他身上可还有个虽无官职，但确有俸禄的长胜将军。虽确是虚职，可好歹都官居二品。

　　墨大将军：“你还没娶媳妇！”
　　墨星空：“……”

　　于是！又不几日，墨府上抬出了满当当的礼，到睿亲王府，下聘！

　　越楚笑弯了眼睛。
　　兴和帝：“朕没同意！”
　　玉寒琼：“呵！”

　　“咦？”越楚一怔，一喜：“师父！”
　　欧阳勉笑着，把玉寒琼怀里一个刚会爬，如粉雕玉琢的娃娃撕下来，塞给越楚：“给你玩！”
　　越楚接了个满怀，同时愣：“阿……”
　　“哇哇！”
　　越楚愣愣的看着向欧阳勉抗议的娃娃，眉眼和师父和师爹像了十成十：“所，以，这是……”
　　玉寒琼瞪了欧阳勉一眼，揉了一把娃娃绒毛软软的脑袋。明知还不会说话，也指着越楚对他道：“叫师兄。”
　　“哇哇！”
　　越楚咽了下口水，看看玉寒琼，又看看还是笑着但酸味老大的欧阳勉：什么时候的事！

　　倒也怨不得越楚不知道。和鲜国和伊力罕的战事后，他虽得闲了也没彻底得闲。加上潜璧楼也没传出什么，且越楚后来得到的消息是两位楼主都闭关了。就连以南宫缃湘为代表的众元老都蒙在鼓里。

　　“又不是大事。”玉寒琼还是那般冷冷清清，但看向娃娃的眼中却满满都是化不开的慈爱。
　　“男孩？”
　　“儿子。”
　　越楚又又看看欧阳勉：为啥师爹不高兴的样子……
　　玉寒琼抱臂：吃醋！
　　越楚马上：懂了！

　　“哇！”越择锐没注意到风起云涌，只逗着娃娃：“比楚昭融他小爹爹可爱，也比墨骁杰他弟可爱！不过倒比不得彭端颖他妹妹。阿，倒也是，那是个女娃娃。”
　　墨昂，字骁杰。
　　彭祈，字端颖。
　　越择锐眼睛亮闪闪的看向越楚，紧接却又撇了撇嘴：“算了，我舍不得我哥嫁出去！”
　　越楚啼笑皆非：“稳重呢！”
　　“我不管！我没同意！”
　　墨星空大步上前，黑着脸把越择锐提溜到一边。之后看向越楚，墨星空郑重道：“楚楚，跟我回家吧！”
　　越楚只笑。
　　越择锐还在抗议，玉寒琼也还是一脸冷漠，欧阳勉则笑意已变得温和。而娃娃，他都还不懂呢！

　　兴和初年，这第一年的春节十分且十分格外的喜庆、隆重、又盛大。趁着这般好的日子，文京城中举办了一场普通，又不普通的婚礼。是鸿晖王和墨小将军。
　　那日，全城的百姓几乎都涌上了街头，祝福这对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共乘一骑的马背上，一身红衣无双的越楚，和同样一身红衣非凡的墨星空，对视一眼后笑的幸福而甜蜜。自此，此一生此一世，执子手、共白头。

　　（完）